“我想买几台印刷机。”
石右感觉自己的脸快埋到地里去了。
成功回收了手札, 没有节外生枝, 没有任何破损，石右已经很满意了，已经超乎自己的期待了——当年师傅和他走得匆忙, 只能将先辈们珍贵的手札和卷轴埋入树洞中, 然后匆匆填上土和草皮做伪装。
会不会蛀虫，会不会被人挖出来烧掉，会不会毁于一场暴雨？
天晓得, 从文芗洞天到神州洞天, 路费实在是过于昂贵，师傅……终究是没有机会再回来瞧瞧。
手札记录下来的数据，肯定对云机院有帮助, 实际上, 石右的想法是，立刻回云机院, 开始在云机院的藏书馆进行归档——数据库和分类索引的概念, 上仙教的，大家觉得很有用。
而现在, 上仙似乎另有打算，拉着自己来看儒门的纸坊是如何运作的，兴致勃勃的问有没有可能复制。
这……这已经算是偷师了吧？
更可怕的是，他们居然还被发现了。
然后上仙居然随口说了了不得的事情！
更更可怕的是，夫子郝策居然点头同意了。
“好，一台五千雨花钱。”
五、五千……
“您这是漫天要价啊, 咱们的时间都很宝贵，简单点吧，五千小瓷钱。”
……小瓷钱？
石右怀疑自己听错了价格。
神都的收入水平是，一个普通市井人家（指神都的小康水平），两口子一个月能赚到大约5000枚神都钱，也就是50枚神都通元宝，如果是经济困难的神都人，收入差不多减半。
一枚小瓷钱可以换大约一百两银子，也就是100枚神都通元宝。
如果想赚到五千小瓷钱，普通的市井人家，要工作一万年不吃不喝不用……
石右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至于雨花钱……雨花钱就算了吧？咱们想想就行了。
对了，雨花钱和小瓷钱的兑换比是1:10左右，根据成色好次稍有不同。
断缘钱嘛，原本的兑换比同上，但实际情况是有价无市，溢价非常严重，这里不做讨论。
“……行，就五百小瓷钱。”
夫子郝策眼皮子抖了抖，觉得面前的仙子大概算术不大好，五千小瓷钱？那可是相当于五百雨花钱啊！
难道，对方就对这粗浅的偃术造物这么敢兴趣？见猎心喜？
所以，原本只是开玩笑报了个天价的夫子郝策，心生一种仗势欺人的错觉，赶忙在珂芋的报价上砍了一个零。
然而，对面的仙子似乎脑筋不大好的样子。
“嗯，五千小瓷钱，喏，拿着。”
珂芋掏出了一个钱袋子，夫子郝策下意识的接过，然后下一个瞬间——他突然感觉到手里的钱袋子很烫手。
众所周知，珂芋从范和玉那换到的小瓷钱和雨花钱，都放在市政厅里当储蓄，所以，她本人只有断缘钱。
用自个儿地盘上的奇珍异宝和阿余前辈换了不少，而后者认为，既然珂芋也是仙族，那么前辈们留下的遗产，自然也有她的一份——根据仙族的遗嘱，最末尾的继承人可以是任意一位仙族，按需分配，需要自取。
所以珂芋突然有了一大笔天文数字的遗产。
总而言之，珂芋现在很有钱，非常有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金山银山上的穷光蛋了。
至于通天钱嘛，修真者又不用这种钱币，她就没带。
夫子郝策颤抖着打开了钱袋子，点数出50枚断缘钱，在这个过程中，这位读书人多次深呼吸。
最后，夫子郝策把钱袋子丢回去，作揖道：“羽仙子，您刚从琢治洞天出来，很多事情可能都不大了解，您以后还是莫要在别人面前，随意拿这么多断缘钱比较好。”
珂芋也觉得面前的夫子郝策是个傻子，当然，不是说对方有钱不拿，而是因为——对方居然觉得，这些几乎全自动，自带排版装线封皮的流水线版喷墨式打印技术，居然还不值500小瓷钱。
而这个打印机，技术并不复杂，也不存在技术黑箱，稍微拆开瞧瞧，就什么都清楚了，卖这台打印机，就是连同其全套技术也一起卖了！
打印机本身并不怎么值钱，值钱的是技术啊！单是其大容量存储技术（用于储存书籍的打印模板）就很有参考价值了！
毕竟，灵子身份证的储存技术，是从墨家偃甲的操纵模块，还有变色板里抠出来，用《天理凡说》的灵力理论简化制成的，本质上并不适合储存复杂的信息。
比如由三种色块以上组成的图片。
珂芋从这台灵气打印机上，看到了至少三种对云机院目前的研究有参考价值或者直接帮助的技术。
比如一排排喷墨针的控制逻辑，哪里该喷什么颜色，喷墨时间长度，喷墨的深浅，如何组合等等等。
又比如，整个装订系统，如何整理书页，确保不会订歪，怎样的高温可以让书胶快速凝固，与装线一同固定书页，而又能确保连续打印造成的过热，不让书页被烧焦？
如何平均芗萱的添加量，烫金怎么处理，还有怎么装书皮？
所谓的自动化工业，就是由这般大量的琐碎小事组成的，最妙的一点在于，只要有一件小事处理不好，那么整个环节就很可能不成立。
这些步骤，珂芋看后觉得确实不难，科技含量一般般，都是粗浅的灵能理论，但是她在看到实物之前，却完全没想到，修□□的打印机，居然还可以这样。
所以，当她看到这台庞大的，长达三十多米的平价机器，在以整齐的流水线实现自动打印的时候，她都惊呆了，挪不动步子了。
她先是觉得自己有点傻，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想不出来，但很快，又释然了。
这不就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我上我也行嘛？
——看到简单的创意，就觉得这很简单啊，没什么难度，我上我也行，然而实际上，在看到之前，大概一辈子都想不到这个创意的苗头。
人类在百万年前就会用火，但从依赖天火，保存火种，视为族群圣物，再到明白如何人为制造火种，发明钻木取火，却经过了九十九万年，发明火折子这一保存火种的便利道具，是在两千五百多年前。
发明打火机，这一实现真正的、简单的、人为的制造火焰的道具，更是近在500年前的事情。
所以了，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看起来简单的创意。
何论，面前的打印机，是创意的多重叠加。
早该想到的，儒门编写书籍、制作书籍，都多少年了？
如果还用着柏溪镇纸坊的那一套活字印刷术，没点进步，儒门儒生，做为人族中的知识分子，这是万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嘛？
而通过效率极高的打印机，生产的廉价书籍和报纸，衍生出来的另一种东西，叫做媒体和舆论。
所以这台打印机，在珂芋眼中，远不止50枚断缘钱！
但是如果她拿出500枚断缘钱，先不说夫子郝策收不收，实诚且一辈子都没见过超过一百颗断缘钱的老夫子，可能会当场吓晕，珂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们需要。”
珂芋再次把钱袋丢给夫子郝策，在对方再次开口，意图规劝之前，她补了一句：“再说了，这么大的生意，你做得了主嘛？”
夫子郝策一愣，再次作揖：“羽仙子高义，老夫这就禀告门主。”
将钱袋放进袖口里，夫子郝策快步离去。
石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又一个柏溪人被上仙的豪气正面击中，同时他知道，上仙是打定主意要掺和芗城的事情了。
可不是嘛，通过展现豪气，让夫子郝策重新审视琢治洞天代表的份量，请示儒门宗主，然后来见上仙……
石右轻轻叹了口气，离开文芗洞天的时候，他不过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而且师傅一直躲藏着过日子，也不怎么去人多的地方，所以他对整个城市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感情。
对于他来说，保护好墨家兄妹就很困难了，再大的事情，根本不敢多想。
在夫子郝策去请见门主的时候，珂芋带着他，找了个僻静的竹林，然后布下名为天圆地方的仙法，暂时遮蔽天机，免得旁人窥探。
“对了，石右，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儒门内，凉亭间，一个仙风道骨的小老头正在品茶，旁边两个小书童正奋力扇炉内芗萱飘起的白烟，仙风道骨，身高不过一米六的小老头，感受着微风拂面，短短的胡须，微微晃动的感觉，点了点头：
“嗯，不错，再大点，我感觉我新长出来的胡子就要飘起来了！”
两个小童用力扇风，大力扇，脸都憋红了。
“咳咳……”
就在两个小童以为自己要累死的时候，救星终于出现了，看到夫子郝策步伐匆匆，明显有急事的模样，两小童脸上出现了解脱的笑容。
“小策啊，怎么这么急？林家那边出了问题？不。那是那些琢治的客人在闹腾？闹腾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热闹点有活力嘛，只要不像这两个小家伙一样，趁着老夫睡着了，把老夫的胡子剪下来，做成大毛笔就行。”
夫子郝策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师傅您若是不愿意，就这俩小不丁点的道行，能从您身上剪下一根胡须我跟您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能熬夜啦，大家不用等了（大概）。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