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开门红

    因为大家都喜欢带着样本來探探路, 所以但凡是有点规模的市集, 都会设立展台。

    只要缴纳一定的租赁费用，就能拥有一个展位。

    晓得开展了，珂芋也赶过来压阵, 毕竟陆二甲实在是不方便当主事人, 而这些孩子又太过年幼，在一堆老油条中央，可能会压不住场子。

    ……好吧, 她只是听了百里明知的发言之后, 觉得事情急不来，先跑过来参和商会开张的事情。

    在交谈过程中，百里明知对她一问三不知的情况有些困惑, 然后告诉她, 自己知道的东西其实也未必是对的，也是不全面的, 以后如果有兴趣, 不妨去一个叫做云海洞天的地方，亲自瞧瞧, 看看是咋回事。

    儒门门主对玄皇如此渴求断缘钱的原因，一知半解也在预料之中，因为如果他对这一切心里有数，就不会做出碾碎断缘钱的决定了。

    当年的文圣或许知道，文圣的弟子或许也知道，但……或许是出于种种考量吧, 没有告诉百里明知。

    这些几百年前的秘辛，与孩子们目前还没有太大关系。

    墨家师兄妹明摆着是想炫耀自家的作品，兴致勃勃的组装起一盏盏造型不同的琉璃溪灯——正如计算器最后还是加了血槽这一意义不明的东西一样，琉璃溪灯经过匠人们的反复讨论后，加入了花里胡哨的机关。

    这些机关除了让琉璃溪灯外形变得多种多样，开启和关闭之间的形态变化变得繁琐且具有新奇感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掩盖其简单到令人发指的技术含量。

    确实，若是琉璃溪灯被他人仿制，文芗商会是有正当理由施以惩戒的，而且其他商会对此肯定会持默认甚至支持态度——毕竟，多数商会都是敝帚自珍的受益者，他们当然会维护这个规矩。

    但……如果琉璃溪灯的制法不加掩饰，谁都能一眼看出来，又会如何？

    商会之间会争相仿制，然后……琢治商会很尴尬，这么多山寨，怎么可能一一追究得过来，管得过来？！

    在这个没有官方维权的地方，一旦某个商会不能很好的打压和惩罚山寨现象，其它商会，难道会帮你一起维权嘛？

    怎么可能。

    他们会也仅会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纷纷撕下光鲜的衣裳，换上黑色夜行衣，一起当小偷。

    深知这一游戏规则的茗家，不懈努力的给琉璃溪灯加了多层伪装。

    甚至还在作为核心的五色子环上，添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核心”，一旦触碰就会自动融毁，并且污染五色子环的纯度，从而导致琉璃溪灯狗带。

    这一迷惑行为不可谓不妙，想想看，如果有哪个商会不开眼的拆开灯管，弄坏了溪灯，他们是会觉得秘密在五色子环上，还是那个已经烧融到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小匣子呢？

    当然，琉璃溪灯的原理到底是过于简单，其他商会反应过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但……琢治商会，本来也没打算拽着琉璃溪灯不放，非得垄断几百年不放手啊。

    按照上仙的意思，咱们赚个两年钱就差不多了，两年后，琢治商会将主动公布。

    对，公布。

    虽然按照珂芋的预计，以这儿文化信息的传播速度，经过两年的发酵，琉璃溪灯这一新鲜玩意，怕是才刚刚迎来销量爆炸的井喷期。

    可以说，这个时点公布，是很亏的，亏到姥姥家了，就算在两年后，大部分商会都琢磨得差不多了。

    但从研究清楚原理，再到决定工艺流程、开始生产，样本先行，最终大规模生产，打开销路，运往各个洞天……起码也还要一年多的时间。

    本来，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琢治洞天的琉璃溪灯，在市场上依旧是一言堂。

    一想到这里，茗霜玉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见上仙没有反对的意思，她在布置展台的过程中，顺带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说给小伙伴听。

    展台之间留足了私人空间，外加市集本就喧闹，这话也不怕被旁边听去。

    正所谓是——怎么能只让我一个人心在滴血呢？

    几个小伙伴感觉很不好，特别是墨家师兄妹，因为偃甲和符箓一样，都是烧钱大户啊，哪个偃师嫌弃钱多？

    也就石右感觉没那么多所谓，因为他能明白一点上仙这样布置的意义——这是为了让更多人用得起琉璃溪灯吧。

    前边说到哪了？对，说到其他商会脱下华丽的外衣，穿上夜行衣一起当贼。

    但是呢，总不可能每个商会都能消息灵通，及时当个一夜贼吧？

    那么，这些最先偷到东西的一夜贼，会先联合起来，组成同盟战线，维护他们的共同财产，不让那些后来者分一杯羹，不是当然的嘛？

    而经验告诉珂芋，如果一样东西只掌握在部分人手里，那么它的售价就不可能会便宜。

    比如……上辈子很熟悉的，眼镜镜片垄断背后的暴利。

    所以，若是等到这些一夜贼出现，就太迟了。

    但如果……这些贼还没出现，或者换衣服才换到一半呢？

    在这个时点，虽然摇摇欲坠，但琉璃溪灯，依旧是完全属于琢治洞天的。

    由琢治商行主动放手，其他商会再想垄断，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大家都知道，不知道也可以去琢治洞天问，你怎么垄断？

    笑话呢，只能正儿八经的來一场价格战了。

    石右知道这些，但他本来话就不多，这会儿换了一身幌子服，站在展台前，手拿夫子板书一般大小的计算器。

    路人先是被琉璃溪灯这一恒定光源吸引住目光，就见少年手拿一块不知道干嘛用的石板？反正瞧着挺有型的，站在摊位旁边。

    一盏盏造型别致的琉璃溪灯已经摆放到各自合适的位置，特别是最中央，名为孔雀开屏的琉璃溪灯，每一片羽毛都是一盏小灯，在少量的存储灵气之后，灵气顺着灵路流动，触发机关。

    全身大部分都由琉璃构成的孔雀缓缓竖起庞大的尾羽，然后每一片尾羽都在清脆的声音中缓缓张开，散发出明暗不同、层次分明的彩色琉璃光。

    一下子就把市集的灯笼比了下去。

    旁边还有一些会自己抬头、自行开合的莲花溪灯做陪衬。

    但若只是如此的话，大部分人都会在驻足观望一会之后，自觉离去，根本没有上前问价的勇气吧？

    开玩笑，这孔雀明显是个机关造物，这种自动机关，肯定是用灵石驱动的，就算买下来了，也要有钱买灵石……卧槽？！不用灵石？

    茗霜玉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摆出一块“本店所有灯具，均无需灵石”的牌子。

    弄得看客们一愣一愣的。

    小姑娘一点不怕生，站到展台上，捏碎了一枚扩音符，手里举着纹饰精美的花灯，高声道：

    “各位父老乡亲、先生小姐，以及未来的朋友们，我们是来自琢治洞天的商会，初来乍到，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但有一些新奇玩意，大家走过路过，不妨瞧一瞧，看一看！”

    茗霜玉毕竟也是第一次吆喝，说是不紧张，但水平显然还有待进步。

    不过，她所展示出来的东西，本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个人的吆喝水平，反而不重要了。

    先对这些漂亮溪灯感兴趣的，是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们，他们饶有兴趣的拿起一个个内里仿佛有水在流转的琉璃溪灯，又在小姑娘兴致勃勃的提点之下，体验了一把溪灯的三档亮度调节。

    还有各种各样的机关溪灯，莲花抬头和打开的机关虽然不错，但最受这些公子哥们欢迎的，还是光剑。

    对，光剑，能发光的琉璃剑，而且还录入了长剑出鞘和挥动的音效。

    公子哥挥动两下，对着身前的空气连刺，发出破空声，只觉得自己威风凛凛，剑芒如雨。

    旁边的路人还拍手叫好，不明真相，只是觉得公子哥挥剑的模样，好像学剑十几年的剑客——总之就是感觉好强啊。

    如果要说这其中的原理……武打片看过嘛？觉得里边的人打架打起来虎虎生风，拳拳到肉，其实这多半要归功于拳风鞭腿的音效，打击音效所构成的打击感。

    琉璃剑的原理也是如此，公子哥的剑法稀疏平常，但由音效带来的打击感，硬生生使其剑术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放到珂芋上辈子，这就是十几块钱的声光剑玩具，自带BGM的那种。

    再加上亮度分明的光剑，分出了剑背和剑锋……看起来好强啊！

    面对这么好的节目效果，珂芋再次把“其实这是儿童玩具”几个字咽了回去。

    珂芋发誓，当初提出可以把琉璃溪灯做成一把剑的形状，只是想给柏溪镇不多的孩子，准备几样玩具而已。

    “这把琉璃剑我要了，店家，多少钱一把？”

    “客人真是好眼力，这把琉璃剑是我琢治不可多得上等品。”

    珂芋默默看了一眼柜台下边十几把不同款式的琉璃剑。

    “鉴于您是本店的第一个客户，原价3000神都钱，现在只要1500神都钱！”

    如果珂芋没记错，只算材料成本和人工成本的话，这把琉璃剑成本大约是200神都钱……嗯，好歹针对的是富贵人家，加了点好料子。

    “好，没问题，”公子哥爽快的答应了这个价格，甚至还觉得很便宜，“这把剑……灵石槽位呢？”

    “这位客官请放心，我们的灯具，由本家密法制作，吸收日月精华，自行发光，一般来说，光芒是不会熄灭的，但——”

    茗霜玉故意拖长尾音，吊足了观众们的胃口，才不紧不慢的道：“若是灯具的光芒熄灭、变色或是闪烁得厉害，往往代表着周遭有异常情况发生，还请客人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尽早离开为妙。”

    听到这看起来很厉害的光剑，居然有危险预兆的神妙，公子哥顿时觉得琉璃剑的价格真是太便宜了，感觉有些不真实，忍不住多问一句：“你说的异常情况是指……？”

    茗霜玉给墨博容一个眼色，后者不见动作，傀儡线已然现于五指之上，偃箱打开，半人型的偃甲走到公子哥面前，进入蓄力状态，头部的机关，随时可以喷出烈火。

    而公子哥手中的琉璃剑，由于偃甲扩散的波动影响了周围的灵气平衡，立刻开始闪烁起来。

    “虽然不能判断得详细，但若是闪烁得厉害，周围定是不大平静；若是变色，则多是周遭有道行不高的秽物；若是熄灭，则毫无疑问是大凶之地！”

    公子哥非常满意的掏出银票付钱，而其他书生也纷纷表示想购买一把琉璃剑。

    茗霜玉完全不在乎自己才说过“数量有限的上等品”啥的，直接将十几把琉璃剑全拿出来了。

    珂芋本来以为先吃螃蟹的这位公子哥可能会有些不高兴……但人家完全没在意。

    确定这玩意至少能用个好几年，和同伴们挑选好琉璃剑和几盏漂亮的花灯就走人了，还特意问小姑娘，有没有选好商号分铺的地方，没有的话，他们可以帮忙推荐几个好地段。

    看起来是很懂嘛。

    商贾的嘴，骗人的鬼。

    至于诈骗……那也不怕，这儿是哪儿啊，这里是儒门文芗商会之下的市集，又不是外边货郎或者小摊贩兜售的三无产品，一切展品都是由儒门把关的，旁边还有儒生瞧着呢，能出什么问题？

    公子哥们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开心不已。

    琢治一行人并没有匹配这些商品身价的礼盒，市集对此当然有备案，可以帮忙包装。

    而结账的时候，第二场戏来了。

    穿着幌子服，隐隐有当门神架势，为众人所忽略的石右动了，他挺直背脊，以一个非常有型的姿态打开了计算器，帮客人们计算价钱。

    旁边的展位恰巧是买算盘的，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

    常言道，腕表是男人的第一件首饰，手机是第二件，那么，放到这里，算盘，就是账房和掌柜的重要“首饰”。

    若是一个掌柜的算盘不好，很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其中的道理再简单不过了，如果你是个客户，设定是大家族让你出来采购东西吧，在你面前有两个掌柜，一个拿着掉漆的算盘，一看就是便宜货，另一个手里的算盘，不仅是全新的，而且每一颗算珠都油亮有光泽，你更愿意去和哪一位掌柜商谈呢？

    作者有话要说：4000字……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