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后者——连一个好算盘都拿不出来, 如何能让人相信, 你背后的商会，有做成大宗买卖的底气和实力？
是以，用材到制法都精益求精, 价格五位数神都钱的算盘, 早在几百年前就出现了，如今，算盘成为体现掌柜身份和地位的重要指标。
自然, 也诞生了以制作算盘为营生的职业——磨珠。
如其名, 是个大部分工序都花在制作和打磨算珠上的职业。
而以老木算盘闻名的檀木商会，正是算盘最大的经销商之一，这次带着最好的算盘, 來文芗洞天探探路, 租了个展台。
对，就在琢治商会的对面。
檀木商会的原掌柜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展台, 这是个才二十岁出头的掌柜, 虽然年纪轻轻，就能做到掌柜的位置很了不起, 但经验不足是肯定的，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栽倒在商道上。
檀木商会让他到芗城來“开荒”……大概是檀木商会的老掌柜们嫉妒、排挤他，被忽悠着來芗城寻找商机吧。
自身的处境如此严峻，然而对面的年轻掌柜完全没有自觉，反而觉得商会这是瞧上了他的才能, 求着他來芗城发展，开枝散叶，分一杯芗萱的羹。
而正如每一个人都会从中二病毕业一样，幻想着自家算盘大卖的原掌柜，此时也差不多该醒醒了。
学珠算容易，但难的是，怎么把一手算盘打出有型的样子，新人掌柜往往要花很多时间，对着镜子练习如何帅气的拨动算盘，让顾客产生“哇！这位掌柜一看就好专业”的惊叹——别笑，这是基本功。
就和服务生整齐划一鞠躬问好，茶道行云流水的步骤一样，只有常年坚持不懈的练习，才能让顾客瞬间对你的能力和背后的商会产生信任，另外还有一点就是……
掌柜对峙拼气场呀！
想想看，当一单大生意出现的时刻，两个掌柜遥遥相望，明白对方是自己最大的敌人，这个时候，你不来个算盘POSE压压对面的气焰嘛？
石右完全没有意会原掌柜但求一战的眼神，他只是尽可能的让自己一手拖着计算器，另一只手摁计算器的动作，显得帅气一些。
配合计算器时髦的、凹凸有致的砖头造型……
好吧，珂芋真的觉得这玩意虽然外壳的油亮磨砂质感看起来还不错，可整体不就是个大哥大一般的笨砖头嘛？
有什么好看的？
但吃瓜群众们不这么想，他们觉得石右手里的石板算盘起来高大上，石右摁算盘的五指动作很好看——这个反应，说明柏溪三家和众多柏溪人的大众审美是没有任何问题。
有问题的是珂芋，她都快裂开了，字面意思，她感觉自己的分神快裂开了。
深刻意识到民众的审美还需要进步的珂芋，对接下来的事情……失去了亲力亲为的乐趣。
她拍了拍无事可做的唐包包，后者困惑的接过一卷巨大的宣纸，他好奇的打开一角看了看，立刻迅速合上——这上边的内容，让他想起还在柏溪镇的时候，痛苦的学习生涯，那些数字和拼音比妖兽凶恶一万倍！
至少对付妖兽他不会脑壳痛！
原掌柜，为了这个摆算盘的浮夸POSE，从14岁就开始练习，到了今日，才有一展身手的机会。
中二少年已经准备好了，眼神的挑衅再明显不过。
石右算完了公子哥们要支付的神仙钱，有些茫然的抬起脸，刚好和原掌柜对上了眼神。
石右：？？？
好，对方看我了，对方应战了！
原掌柜一拍桌案，镶金嵌玉的算盘从桌上弹起，落入他手中的同时，原掌柜脚掌发力，从台后翻到台前，落地瞬间转了几个圈，一边转一边来到琢治的展台前，最后风骚的一撂稍显凌乱的碎发，朗声道：
“这位兄台，你手里的算盘，也是展品之一？”
“不是算盘，是计算器，是我琢治商会最近推出的，新的算术工具。”
石右波澜不惊的回答。
珂芋浑身都僵硬了，她就没见过溢出分神这个屏幕，直达本体的尴尬，关键是……她隐约可以听见，旁边驻足看戏的小姐姑娘们，除了发出“好生俊俏”一类的赞叹之外，还有咽口水的声音。
明显是想把帅气的原掌柜吃抹干净——好吧，她知道自己用词出现了异常，但她哪有空管这些？
她都快裂开了，真的，明明不管是观棋子还是东松仙君，都没能伤她分毫，但是这个瞬间，她有分神会原地报销的冲动。
她觉得，要么是她疯了，要么是这个世界的审美水平过于不看入目——帅个鬼啊！为什么会被这种程度的炫技勾了魂？
“就凭这玩意，也想挑战珠算的地位？”
石右：……我说了什么嘛？
人族发展时间如此漫长，除了算盘之外，当然也诞生了不少别的算术工具，比如偃甲使用的逻辑演算，不管从性能还是效率上来说，都比珠算高多了。
但这有一个鲜为人知的问题，偃甲的逻辑演算模块造价不菲，还是烧灵石的，如果用来算术，显然亏到姥姥家了，老老实实打算盘不好嘛？
一副算盘买下来可以用几十年，给算珠换个框框和梁，还可以传给弟子或者后代，这不香嘛？
非得填灵石这个无底洞是什么猫病？
而且，偃甲的逻辑演算，也并不存在可供常人观看的符点屏幕——偃师和修真者，以神念探之就够了，放个屏幕做什？
石右手里的计算器，正是攻克了上述所有问题的成果，天机院众人掉头发的罪魁祸首之一。
石右望了望唐包包手里的宣纸，见其露出的一角有算式，又望了望上仙，后者对他点了点头，石头哥心里有底了，对原掌柜说：“那咱们用斗算分高下吧。”
所谓斗算，就是算术大比拼，多用于掌柜之间一较高下的豪情……大概吧，通识是这么告诉珂芋的。
茗霜玉一脸蒙蔽，她刚才被原掌柜帅气的出场迷了眼睛，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来踢场子的，于呼吸之间端正了心态，唐包包用宣纸戳了戳她腰眼，小姑娘赶紧接过。
打开一看，心里有了计较。
“既然要斗算，没有题目怎么成，”茗霜玉索性站到展台上，一抖，宣纸展开，密密麻麻的题目淌到地上，“不如，咱们來比比，哪边先算完这上边的100道题吧。”
原掌柜中二之魂熊熊燃烧，眼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正要应下，却突然听见一个清脆如玉石轻敲琉璃的声音响起：“这怕是不大公平吧。”
茗霜玉托着宣纸，反问：“怎么不公平了？”
开口说话的女子，皮肤白皙得有些不真实，五官精致如玉雕般完美，眼眸如最纯净的翡翠般无暇而有深度，仿佛在吸收光芒，在场的所有女子，除了一位之外，在她面前，都自内心的感觉自己暗淡无光。
茗霜玉也是如此，但她本来就不大在乎颜值，所以挣脱得很快。
“明知故问，这位俊俏郎儿，怕是早就知道计算结果了吧？这场比试，对这位原掌柜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周围的人一听，觉得是这个道理，特别是旁边的几位公子哥，本来已经决定看戏了，这会儿怕是魂都被面前的女子勾去了，变成了没脑子的点头机器。
对此，茗霜玉只是不卑不亢的回答：“这位大娘，您误会了，这是文芗集市上午部分交易记录，虽然具体成交数额已经盖棺定论，但……咱们依旧有很多可以算。”
说到这里，茗霜玉掰着手指说：“比如木料大卖对成品家具成交额的影响啊，千里芗和水仙芗之间有你没我的恩怨啊，粮食进货量之于蔬菜价格的影响啊……”
小姑娘一口气说了十几个算术题目，女子的表情瞬间僵硬，显然神识已经变成了一连串的省略号，就连“大娘”这个称呼都没空计较，但面上却不显蒙逼。
“原来如此，小女子对算术一道知之甚少，若是如此，倒是小女子冤枉了几位，还请几位原谅小女子的愚钝。”
赶紧结束这段令她思考停止的话语，擦好妆粉的昆仑玉女并没有意识到，茗霜玉小姑娘说的这些，都是随口互掐的，这上边就是一些商会自己都没有算好的毛利和琐碎的收支计算。
毕竟，目前琢治出品的计算器，最擅长的还是四则运算，珂芋怎么可能出不利于计算器发挥的题目呢？
这其中当然没有任何黑幕——计算器不擅长的题目，难道算盘就擅长了嘛？
见时候差不多了，旁边的儒生走过来，做个公证人。
备好记录答案的账本和桌椅之后，双方的手快出了残影。
而高下——其实在一开始就分出来了。
原掌柜很快遇到了极为尴尬的情况。
因为一般来说，斗算是坐着比的，这没有任何问题，你打算盘出结果了，总要记下来吧？
拿着算盘怎么好拿纸笔？
可是，计算器加装的外壳解决了这个难题，前边也提过，打开外壳之后，背面可以放竹管笔和账本。
石右只要用左手内侧手臂，配合手掌固定计算器就行了，右手完全解放，算完后，可以很方便的把结果记在左边。
——对于从左往右的书写习惯来说，这确实不方便，但别忘了，这个世界，多数书写习惯是从右往走，所以这个设计没猫病。
而且摁几个数字就出结果，对比算盘“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之类的繁琐操作，简直不要太方便好嘛？！
再说啦，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能够站着，轻松惬意的完成计算，比原掌柜坐着算要好多了。
因为文芗商会的集市里，因为商业繁盛，桌椅可是供不应求，甚至会出现排队等待算账的情况——这计算器，算得快，又不用准备桌椅，你说它不香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冬至呀，在我们南方是个很重要的节日。
换言之，明天一天都在外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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