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大道之争

    其实从珂芋上辈子的时候起, 自从杂交水稻这一伟大发明问世后, 不仅带来了某些吃得太饱的憨憨，农民种粮食，也很少自己留稻种。

    这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 市面上大部分高产抗逆的种子, 都是定向杂交出来的杂种一代，所结出的杂种二代。

    它们具有杂种优势，高产抗逆抗旱防寒无所不抗, 但后续这种特定的基因优势, 若是没有严格管理和基因选择，便会逐渐消失，每一代的产量都会下降。

    实际上, 能买到的杂种二代种子, 比起实验室里的做为稻种的杂种一代，产量已经降低了两成左右。

    这还不算, 为了满足可怕的人口基数对于粮食的需求, 很多地区甚至早个几十年，就开始了规模化育秧行动。

    也就是说, 农民买到的不仅不是种子，而是可以直接插秧的秧苗。

    这些种子和秧苗都经过科学培育、严格筛选，确保高产，杜绝农家各自育秧，成色参差不齐，甚至育秧偶尔出现问题, 不能及时开始春耕工作的情况。

    这确实能提高产收，但更重要的是——提高了产收的稳定性。

    也就是说，以前种田的时候，大家育秧各凭本事和运气，今年1000斤，明年可能是1200斤，后年却是900斤，并且不是一家如此，而是所有人家的年产量都是这般波动的。

    这在平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等到要用粮食的时候，特别是问题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需要对资源精打细算的时候……也不能说这算是大问题，但它是一根稻草，一根你不知道会不会压垮骆驼的稻草。

    这种问题，珂芋会果断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没必要这么夸张吧？”黄老爷子有些困惑，“柏溪城的人都会种地，祖祖辈辈的老手艺了，而且，若是真成立一个种子局，以后的农民都不会选种育秧了……这不是个笑话？”

    不是黄老爷子才刚刚过上安稳日子，就忘了饥饿的滋味，认为选种和育秧带来的产能提升可有可无，但……凡事总要有个度对吧？

    目前琢治的粮食产量喜人，又高又快，目前已经囤积了足够琢治人五年不耕地也能吃饱的精米精面了，这还不算大白菇，而且还能直接从神都进口其它谷物，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粮荒吧？

    再说了，从芗城来的第一批劳工虽然是准备全部培训然后扔进工厂来着，但上仙您上回不是才说过，芗萱精们负责的村子，有几个是真的没法住人了，那些可怜人再努力一把，如果还是不行，就搬来琢治洞天啥的？

    也就是说，种田又有新的劳动力了！

    以现在一个人耕种能供十几个人吃饭的趋势，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珂芋瞟了一眼黄老爷子，这才道：“你以为种田不是个技术活？”

    “这当然是技术活，”黄老爷子肯定道，“种田的门道可多着呢，每个柏溪人心里都清楚。”

    “那就是了，现在，柏溪镇内的知识，你能学几分？”

    黄老爷子面露犹豫，很像课堂上没听懂老师讲啥，却不幸被点起来的学生。

    “这……一成不到，但若谈种田……”

    “若是种田的门道，比如今还要多百倍，你还有信心让农夫样样精通？”

    黄老爷子一惊，本能的就想说，种田的门道哪可能有这么多……但，想想看这段时间柏溪镇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又动摇了。

    那些仙家手段……哦，现在统称为灵能学，细分有如阵纹逻辑学和灵能算学啥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和大量的知识点。

    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从这方面来说，黄老爷子已经很难像年轻人一样，适应得这么快了——老人家很努力啊。

    虽是如此，但仅凭对未来的展望，并无法说服黄老爷子，因为种田的门道不可能一下子就翻一百倍，那是以后的事情。

    就当下来说，要做的事情已经堆积如山，恨不得人人一天都是24个时辰了，所以，若是没有特别的必要，这种能往后挪很久的事情，黄老出于市政厅工作量负荷的考量，是不会点头的。

    当然，如果上仙执意如此，黄老爷子也会想办法搞定。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考量在内。”

    黄老爷子精神一振，心说正戏终于来了。

    某些情况下，上仙喜欢一下一下的抛砝码，而且这砝码一个比一个重，直到让对面失去继续游戏的勇气。

    对敌人来说，这当然很可怕，但对友军来说，那就是金砝码一个比一个大，谁会嫌金子多？

    “您请说。”

    “控制种子。”

    珂芋引出了这次谈话的真正目的。

    黄老是真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个方向。

    而且……控制种子，这是什么意思？

    “范道人还在研究中，但在我看来，他的研究已经完成了。”

    “他研究出的稻种和麦种，产量虽高，比现有的足足高五倍还多，但需要一套特定的阵法和炼化流程，控制种子的整个生长过程，才能得到同样高产的稻种，一旦失去特定的环境，种子便开始以一代23.4%的速度劣化，最终趋于平庸。”

    黄老暂时压下心底的惊疑，专注于当下的情况。

    “这个特定的环境……想要大规模种植，是不是很困难？”

    “不是很困难，而是根本不可能，”珂芋道，“最起码的要求，需要所有耕地都被琉璃板覆盖并每隔百米加装大量的法阵以供……”

    珂芋没继续长篇大论，黄老也很配合，一副胆战心惊、哆哆嗦嗦，得到教训的模样：“黄某人现在觉得，这粮食降低两成的产量，也挺好的。”

    “那问题就来了，”珂芋又道，“这种子的后代会越来越差，最终变得与普通的粮种没啥区别，农民没法自己留粮种，所以到底还是需要一个专门的地方，专门育种对吧？”

    “然后，育秧可以减少种植用的二代粮种的劣化程度，提高一些产量，你觉得是让农家自己育秧糟蹋好，还是种子局配发好？”

    黄老抱拳鞠躬，服得五体投地。

    “但……种子局的人手……”

    “就定在农业部下边，”珂芋道，“人手让范道人从识字农夫里边挑——有了这些种子，耕地那边可以再解放一些劳动力。”

    只要不是从市政厅抽人就好办！

    黄老眼角深深的皱纹都都带着笑意：

    “是，老夫这就起草文书！”

    珂芋点点头，这道分神消失了。

    然后下一道分神，拍了拍长吁叹气，对着湖水发呆的范和玉。

    “前辈……啊不，上仙，”范道人赶忙起身行礼，“您怎么来了？”

    头上还掉下一个稻草环——根据珂芋的全程关注，这是范道人自己编的，然后不知不觉塞进头发里，不知道有啥意义。

    “明明研究完成了，却唉声叹气毫不自知——小伙子，大道有成，你啥时候元婴啊？”

    范和玉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答：“可这些种子的生长条件太苛刻了，一旦脱离了我的六合地推阵就被打回原形……”

    “这不是很好？可以成立一个种子局，每年都发粮种给农人们，这就完事了。”

    沉默——

    到底是当过大司农，在清羽门的经济命脉坐过头把交椅的人。

    也栽过大跟斗——因为急功近利，选择了提高田地地力的手段，以至于让清羽门境内，凡人的耕地也能种植灵米来，害凡人的耕地被大量征收，饥荒比任何一次都要可怕。

    能走到今天，这个小金丹经历了很多。

    因此，他一下子就悟出了上仙的真意——控制种子。

    如果不光是柏溪镇，外边的很多地方，都习惯了使用琢治洞天的高产种子的话，若是一朝琢治不发种子了，他们恐怕难以承受产粮量在短短数年内下降到不足原本三分之一，并且之后一直如此的困顿。

    从这个角度来说，仅凭种子，琢治洞天便能将手伸到千里之外，轻易遏制住其他洞天的命脉。

    对，修真门派也是一样的，因为灵米也不必杂粮高贵多少，其实同样适用这个法子，只是得到合适胎变的粮种更为困难而已。

    即便远的不说，单说近的，只要种子局始终处于控制之下，所有农人都要以种子局唯首是瞻！

    想想就知道了，种子局的粮种，就算剔除了不好的，剩下也也有个优良之分，谁能得到优品，谁只能捡良品……这都是没法避免的斗争。

    范和玉额角出现了细密的冷汗：“上仙，您这是……”

    “你师傅不也说了，你的道是断头路啊——小辈，你不会以为，只要研究出完美的高产粮种，然后发给所有人，问题就解决了吧？”

    “这自然没这么简单，但是……”

    这是大道之争！

    范和玉一步不退，他咬着牙道：“但晚辈以为，这般将饥饱之物控制在手中，左右他人生死……”

    “那我不控制，这玩意门槛这么高，其他人就不会控制了？恕我直言，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和清羽门的家伙没什么两样。”

    “是！但百年之后……”

    “这玩意是发明，同样适用专利法案。”

    “哈？”

    “有效期一甲子，咱们先赚个一甲子，然后看情况对友方公开部分技术。”

    范和玉闭上了嘴巴。

    大道之争个……毛线。

    作者有话要说：越是了解，越是感慨……咱们今天能吃得太饱，真的要感谢袁爷爷和他的团队！

    请受我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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