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得很·开·心·嘛——”
宛若凶魔低语, 九绯雀根本没那来得及反应, 就被一招打回原形，被无形的力量拉入燃烧的鼠窟之中。
本来，做为大妖有妖力护体, 对曲曲灵火根本不足为惧。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九绯雀感觉到了许久未曾尝过的炙热，可怕的热量让它千金不换的羽毛变色、焦灼, 最后燃烧起来——
这不修真！这不妖法！
本妖王的羽毛, 这艳丽绯红、每天都花四个时辰打理的羽毛，怎么可能被连真火都不称不上的灵火灼烧？！
而更令它害怕的事情还在后边。
被拉入火海之中后，透明度较高, 足以称为琉璃火的灵火之中, 那些理应瞬间被烧焦的人们，被保护在一个个透明的结界之中, 安然无恙。
是以, 现在，被火焰灼烧的家伙, 只有自己而已——
原本透明度极高的琉璃火焰被压缩在鼠窟之内，色泽变得极深，像是流动的火焰泉水。
九绯雀本能的扑腾着翅膀，尝试各种妖法遁法，身上妖光不断，然而, 这些全都是徒劳，钳制的力量没有变化，只是匀速把它往下拉。
在鼠窟的底部，忍无可忍的珂芋眼眉弯弯，面露慈祥的神色，旁边的灵光一闪剑已然有了初步的灵性，跃跃欲试想要体验一把斩首的快乐。
“唷，我当是谁呢，诛妖榜排名第十四位的九绯雀妖王，近来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九绯雀眼珠子转了转，觉得当下还有回旋的余地，便道：“这位仙子，有话好说，咱身上有很多玄皇赐予的宝贝，这您知道吧？您想想，要是您现在斩了本座，本座丢了性命事小，咱身上的宝贝，您也只能留下几样，剩下的全都要换给玄皇大人，对吧？”
“反过来说，如果您愿意放过本座，本座愿意把那些宝贝分你一半，您就当做没看见本座，这样，只是少了一个虚名，却得到了这么多宝贝，岂不乐哉？”
珂芋对诛妖榜的奖励毫无兴趣，但她知道，九绯雀对此有些误会。
据说某位玄皇已经明确表示，谁杀了九绯雀，谁就能得到九绯雀身上所有的战利品，包括自己赐予的宝物，但……若是真干掉了九绯雀——
一旦选择短视的吞下这些财富，玄皇也不会特别找你麻烦，但这算是人情两清，用形象的说法就是，一通忙活之后，虽然得到了不少好处，但由于贪婪，在玄皇大人那儿的声望依旧是冷漠。
而每一位玄皇身后，都有一个庞大的修真势力、利益集团，典型如六大修真宗门。
再次申明，玄皇自有其位格，不会计较，但对于其座下的势力来说——玄皇冷漠的态度，就是此子断不可留的意思。
有趣之处就在于，玄皇即便知道此事，也不大可能会为一个在自己这儿声望是冷漠的小辈说两句话，约束座下的各方势力，而各方势力，则可以借此增加功绩。
是以，结局自不必说，很多贪婪的家伙已经成了血淋淋的教材。
正确的做法是，选几样自己用得上的战利品，然后将剩下的东西全都还给玄皇大人，特别是九绯雀的尸体或者神魂残片，可以尽可能完好的交给玄皇大人鞭尸。
虽然报酬会缩水到令人胃疼的程度，但取而代之的是“玄皇的善意”。
以后有什么好事情，比如天材地宝问世，都会第一时间知会你，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也会给你预警，遇到困难了，也会提供帮助，修行有缺漏，给小辈几部功法和指点，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看，就算不会招致敌对，也是后者赚得更多，这就好像是问你500万现金和100万现金加在全国都如鱼得水的人脉和行政级别的全方位绿灯便利你要选哪个一养。
是个人就知道哪个好，但九绯雀是妖兽，鸟生的大部分时间又在文芗洞天当山大王，它自然不知其中的人情世故，还以为能靠这个来翻盘，觉得某某某玄皇真是愚蠢。
珂芋对它表示两秒钟的怜悯。
“来这里之后，你杀了多少人？”
“嘎……？”
九绯雀一下子没能绕过来。
珂芋又道：“再说了，若是我真想多拿点宝贝，直接私吞全部，不是更快？”
“不不不，”九绯雀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诛妖榜本身就是一件仙器，能知榜上有名的妖兽生死……据说还能知道死亡地点和凶人是谁，你你你，你杀了我你会……”
“谁也没说要杀你啊，”珂芋愉快的道，“只要不死就行了对吧？对了，你知道鸟筒架吧？”
“不知道？哦，也是自然的，是某个小地方的习俗，在那个地方，有一种鸟，被称为如蝗鸟，顾名思义，是一种成群结队，像蝗虫那样，把地里所有的粮食的吃光的恶劣小鸟。”
“但和蝗虫不同，这种鸟很惜命。”
“所以当地人会抓一些如蝗鸟，去其双翼和双足，以香灰止血，然后塞进装有吸血蜘蛛或者马蜂一类虫子的竹筒之中，将其倒挂在庄稼边，使其痛呼，日夜啼鸣不息直到死去，以此来威慑如蝗鸟群。”
“后来，有修真者发现了这个有趣的游戏，便将其带到赌坊，自那之后，在一些赌坊里，多了一个名为赌鸣的玩法，不光是普通的鸟类妖兽，就连大妖，有时也会被抓去……”
“当然了，修真者怎么会没品的往竹筒里头塞普通虫子，要塞就塞噬魂虫。”
“你知道噬魂虫不，会缓慢的，且给当事人带来巨大痛苦的，将神魂啃食得一干二净……当然，你可能不大知道这个过程，让我来为你科普一下吧。”
“首先，最初除了疼痛，你什么都感觉不到，所以你会发声惨叫。”
“然后，你会明显感觉到疼痛变弱，但相对的，神识会变得迟钝，以往很快就能想明白的事情，如今需要集中精力才行，连两位数加减法都要想半天。”
“记忆也变得模糊，逐渐想不起以前的事情，逐渐想不起来自己是谁，逐渐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在此，逐渐……遗忘自己已经没了翅膀和手脚，被关在竹筒里的事实，只会遵循本能，因疼痛而发出鸣叫——”
“当然，大妖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数年，针对于此的赌法也是千变万化……”
“仙子，仙子，有话好说！”
九绯雀听得心里发凉，对方明明笑得那么温和美丽善良，为何说出的话反差却这样大？！
“那，回答我的问题，来椯都之后，你杀了多少人——确切说来，是将多少人炼魂了？”
之前也说过了，九绯雀拉帮结派，占领了椯都四分之一的土地，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俘虏才是怪事。
之前也说了，别期待椯都人会有道德感，同类相食是基本操作，那么，灵魂呢？
这些人的灵魂，不利用一番，岂不是浪费？
“可能……有一百多个？”九绯雀小心翼翼的回答，“本座也是没办法啊，本座的神魂受了重伤，本座……”
“十七万六千二百五十七个。”
九绯雀：“……？”
“你在此几个月期间，炼魂的人数——都练出四百多块死魂晶了，怎么还会有脸说出只有一百多个这种谎话，你是受了什么伤，需要如此之多的死魂晶蕴养？”
“若是饱腹之欲，若为生存所需，你杀的又不是琢治人，自与我无关，我也不会说什么‘野兽宁可饿死也不该吃人’一类的糊涂话。”
“若只是炼化那些死后定然会消散的魄，放过三魂，我也没有道德洁癖，不会像那些打着正道旗号的修真者那样，一棍子打死所有。”
“若是修行功法所需，我还可以给你一句多少算是迫不得已。”
“但偏偏，你——非饱腹之需，非疗伤用药，非修行必须，仅仅只是闲得无聊——就将这么多生魂以残忍的方式炼化？”
“99%的邪修，一生炼化的生魂，都抵不上这九绯雀大王几个月的成果啊。”
九绯雀感觉自己真是倒了大霉，怎么碰上这么可怕的主，只得连连求饶，表示自己是一时糊涂，昏了头，看着这么说生魂被吸入阴间真是浪费……
“浪费？”
“不不不，不是，”九绯雀赶紧改口，“只要您留本座……不，小的一条命在，小的愿为您上刀山，下火海……”
“上刀山下火海就不必了，但，你想活命？”
“对对对！”
“知道错在哪了嘛？”
“呃，小的不该杀人，不该炼制生魂，更不该放火！”
珂芋望着九绯雀死命求饶的模样，突然感觉一阵乏味。
这就好比，有个蛇精病来打你，结果你反而把对方揍得跪地求饶，赢了是赢了，但你永远无法让他知道，自内心深处醒悟，打人是不对的这一简单的道理。
不是错在对方比你强，不长眼睛以卵击石，而是因为，既然这是错的，那就不该去做！
之前也有好几次是感觉这样乏味来着。
算了……整个世道其实都差不多，看着就心累。
“想活着，可以啊，”珂芋用更友善的笑容望着他，“但这些被炼成死魂晶的可怜人，我也不能把这一切当做没有发生。”
“这样吧，只要你把他们的痛苦全都经历一遍，我就放过你。”
九绯雀先是一喜，然后脑子一懵：“痛苦？全都？”
“对啊，炼魂之苦，一共176257次。”
珂芋说着，破解了九绯雀乾坤袋的认证系统——这法宝其实是修真者对仙器依葫芦画瓢制造出来，对修真者来说，这种神魂印记难以破解，但对珂芋来说，和纸糊差不多。
大量的死魂晶从袋子里落到地上，这些黑曜石一般的晶体中，仿佛随时可见魂魄死前的哀嚎，哪怕是在被火焰包围的鼠窟底部，地板上都结了霜冻。
这不是真的水，空气和泥土中的水分，早就被可怕的热量蒸发了，这是……生魂在被炼化时，与死魂晶一同凝固的痛苦。
九绯雀大概从来都没有将袋子里头的死魂晶全部倒出来点数过。
一时之间，这个妖大王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些死魂晶之中，有大量的怨念如针扎一般指向自己，那地面上的霜冻根本没到羽仙子脚边，反而一路前进，指向了自己。
隐隐的，它仿佛透过这层霜冻，似乎是第一次愿意认真想想，这些人遭受的痛楚到底有多重……看着人魂受苦它挺喜欢的，但当痛苦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不美妙了。
而且，要重复十七万多次？
别开玩笑了！
仅仅是注视了数秒，九绯雀就被其中的寒意逼退了，不仅心生这羽仙子根本不是要让自己活命，而是想硬生生折磨死自己的念头！
就像自己以前做的那样，看着阶下囚，抱持着希望坚持，再坚持，继续坚持，最后坚持不下去，希望化为绝望，死去的瞬间！
九绯雀可不想这样，顿时间，以往能逃便不拼的山大王，也被激发了几分血性，嘴巴一张，一声尖锐的鸣叫震颤空间，某种拼命的秘法，下一个瞬间就要爆发——
然后那音律相关的秘技，被珂芋一拳砸回了喉咙里。
“又又又是一个愚蠢开大，降低空间稳定度，增加我工作量的白痴，”珂芋瞪着一双死鱼眼，拿起一块死魂晶就拍到九绯雀脑袋上：“仙法——梦祸不再，多说无益，给我忏悔去！”
九绯雀干脆的两眼一翻，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可怕梦魇中。
有分神，珂芋并不需要离开众人身周，也就是说，在一行人在看，珂芋是寸步没有离开的，和他们一起关注着这古怪的火海。
此时，不知道咋的，辛小舞突然对着火灾的方向吸了吸鼻子：“好香——”
然后遭致周围人一致惊恐目光，依珍不由得伸手护住弟弟，后者眼中更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姐姐救命这里有变-态！
“额，我说的不是烧焦的鼠群……或者尸体。”
刚刚有很多人突然看着燃烧的鼠窟就这么跳下来——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情。
“好了，至少劳动力的问题搞定了。”
石右和唐包包闻言一喜——显然，那些不知为何寻死的人，都被珂芋救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昨天太累了，沾着枕头睡着了。
晚上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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