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改变这一切嘛？”
这句话仿佛有着奇怪的魔力, 仿佛只要他点头, 事情就真能如自己所愿，改变这奇怪的世道。
但在点头之前，他内心之中陡然升起一丝警惕。
在无忧谷遇到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 若是再没个心眼, 没点长进，他自己都要笑死自己了。
“能改变固然好，但古往今来, 意图变法者鲜有善终, 而且您……我不知道您是谁，也不认为您有本事，能打倒无忧谷。”
珂芋点点头, 觉得这是正常的顾虑。
如果要问有多讨厌无忧谷, 小丁的回答自然是要多讨厌有多讨厌，多是恨极了也不足为过, 但同样的, 与恨意相对的，还有对无忧谷的畏惧, 对其强大的绝望。
因为生于神都，小丁见过外乡客看来奇妙乃至惊悚的景象，一些看起来不大厉害的修真者，不知天高地厚的在神都闹事，结果被武夫组成的军队杀死。
所以，虽然不清楚修真者的层次是如何划分的, 但小丁明白，修真者也是能杀死的，能被凡人干掉的。
对修真者所拥有的力量，虽敬畏，但并不迷信，这可能是神都人与其他地方的人最明显的区别。
而无忧谷……小丁认为，恐怕就连六大宗门的掌门人，都对其无可奈何。
毕竟，早就有几大宗门联手剿灭无忧谷，得来却是一场空的故事。
或许也不是真的打不过，只是想要消灭无忧谷，付出的代价太大，不值得。
不管如何说，无忧谷都很可怕，小丁觉得面前的仙子没这能耐。
退一步说，就算面前的仙子有这能耐，这又干他何事？
他一介孱弱书生，又能帮上什么忙？
“虽然你有这样的怀疑是当然，但对我来说，无忧谷其实不咋滴。”
管理员权限都在她手里了，还能咋滴？
问题是，一道分神进入无忧谷后才发现，事情有些复杂，没法一刀切。
再说了，这里的人有手有脚，有自己的判断力，既然如此——能自己走的路，就该自己走完。
珂芋一个人把无忧谷的统治阶层，管理阶级全部踢翻了，这有什么意义？
这些人该懵逼还是懵逼，习惯快乐茶的只会抱怨没有茶喝，即便是像小丁这样的，少数从现有制度中挣脱的人，也只会欣喜于不用再隐藏自己，苟且偷生。
这些人在现实中的身体，恐怕早就没了，想要重新获得一具躯体，对珂芋来说不是难事，但……
由于这些人的灵魂已经在数次任意的拼组和调节中，变得面目全非，七魄被调整还好，关键是连天地命三大魂都是如此，到底还能否算是原本那个人，这都能上升到哲学辩论和唯心主义的高度了。
简单来说，若觉得自己还是原本那个人，那就是，若觉得不是，那算一个新生的灵魂缝合怪……不是，一个崭新的灵魂，崭新的灵族，也自无不可。
无忧谷的居民们对此一无所知，珂芋也不打算这么快就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小丁显然觉得这仙子夸大其词，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续而又恳求道：“您可否救我出去？”
这也是无忧谷住民，不知道的另一点——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只剩灵魂，还以为自己是被抓到无忧谷来了，而无忧谷，是个特别隐秘的洞天。
万万是想不到，自己现实中的身躯早以腐烂，自己的灵魂像拼图一样被随意拼组、调整，可能已经不算是原本那个人，只是一介孤魂野鬼。
这真相未免也太刺激了一些。
“可以啊，但你确定？”
珂芋的语气古怪，弄得小丁坐立不安。
“这……可是离开此处，有风险？”
“风险倒没有，只是你没搞清楚情况，”珂芋道，“你不会以为，都过了一年多了，你的身躯还没腐烂吧？”
就算还在，被改造到如此程度的灵魂，还能不能与原本的躯体契合，这还是个未知数。
小丁闻言就是一惊，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你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也不短了，见识过无忧谷随心所欲的变化之能，上到山海转瞬之间化为平原，下到随意改变你们的记忆、身份和年龄，若是放在现实中，这确实有些厉害，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这若是放到现实里，就算是六大宗门联手，抛弃过往恩怨，精诚合作，也绝对办不到如此规模的自由变化。”
“当然，若是掺杂幻术，就当我没说，我说的是不掺假的变化之法。”
小丁感觉浑身冰冷，就算知道快乐茶有问题，想起自己过去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篡改自己，和陌生女人上床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冷，这种冷仿佛……对。
小丁低头，他发现自己的身躯变得透明起来，不再凝实，变得虚幻，而冷，是他的魂体，被风，被石头，被各种东西穿过后的感觉。
“思想无法轻易改变身躯的外在，但可以轻易改变灵魂的外在，所以，你在无忧谷的形态，取决于你对自身的认知。”
没等小丁提问，珂芋就说出了答案，虽然这个答案并不美好。
小丁这回总算是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他不由得道：“这、这、这……怎么会，无忧谷怎么能……怎么能！！”
他语无伦次，不仅是因为自己，还因为生活在无忧谷，千千万万的无辜的人。
“其实你这还算好了。”
小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导致他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一声“啊”？
“至少没有喜当爹或者喜当儿。”
小丁再次脸色一变，整个灵魂都苍白了几分。
“对，就是你前些日子看到的那些富家小屁孩，还有你隔壁那肖家的孩子，他们其实都曾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根据我的调查，在无忧谷，真正的孩子很少。”
“你已经见过自己的妻子，突然年轻个十几岁了不是？那么，若是再多年轻个十几岁，当你女儿，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吧？”
这话如此有违伦理天和，对讲究道理和礼仪的书生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一些。
小丁花了一些时间平复内心，半响才道：“那……仙子，若是我回到外边，会发生什么？”
“当然是魂飞魄散，”珂芋决定，关于灵魂缝合怪的问题，暂且不透露，“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看过很多类似故事，比如孤鬼野鬼只能在阴气重的地方苟活啥的，你的问题是，由于死亡方式特殊，生存能力，恐怕还不如普通的孤鬼野鬼。”
可能是因为这些天，特别是这一会儿，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人生观世界观死去活来，感觉都有些习惯了，小丁果断对珂芋行了个大礼：“请仙子为我指一条明路！”
一个简单的道理，若是自己毫无利用价值，这仙子为何如此耐心，与自己说这么多？
当然，小丁不知道，就算他拒绝，珂芋也依旧会与他说这么多，就算小丁选择抱头蹲防，珂芋也会觉得，这好歹是思考过了，做出了选择，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坐等结局要好。
此时，自己的问题还没个着落，小丁又忍不住担忧起小丁梅来，他想着，自己就这么不省人事，尸身逐渐腐败，小丁梅该多伤心啊，不知道她有没有做什么傻事。
“哦！终于说到这个了！”
珂芋一合掌，十分高兴的样子：“既然无忧谷的生活如此令人不满，你有没有想过要跳槽啊！”
“跳槽……？”
PS：跳槽，本不是换工作的意思，古有母狗不掉尾，公狗不跳槽的说法，类似于用情不专，管不住下半身，给对象带绿帽子的意思。
“就是换个东家啊，”珂芋可能没关注这背后的典故，或者知道了也不在乎，自顾自的解释起来，“其实，若是这无忧谷不强制喝快乐茶，平时偶尔喝个把次，或者像借酒消愁一样喝一些，你也不会这么抵触，对吧？”
小丁想了想，发现是这样的。
“若是这无忧谷不乱改记忆、身份、地位和住所，只是提供住的地方，你也知道，这里和外边几乎一样真实，对于很多无家可归的人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对吧？”
小丁当过云游书生，见识过民间疾苦，在有些村子，他甚至觉得说书收点小钱，那都是一种罪过。
应该确实有不少活不下去的人愿意来。
但珂芋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我准备仿制一个无忧谷，那儿没有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是，由于在这以假乱真的幻境之中，不管是食物还是用品，暂时都做不得数，若是想在那儿生活，你们需要为我做事。”
不管去还不是不去，也不管那里是否真的这么好，小丁自然的问道：“敢问我们要为仙子做何事？”
“演员。”
“？”
“以前对架构这么大一个网络系统，有些不得要领，但……果然创新是困难的，山寨是简单的，就依葫芦画瓢呗。”
“简单来说，就是让你们演话本里边的角色，当然，就算要演死掉的角色，我也不会让你们受到真正的伤害。”
“在现实里拍墨影烧钱太恐怖了，而且有局限性，但在幻境里就没有这种问题，而且，不光是拍墨影可以用到，平时上课什么的，也可以拍摄不少教材！”
小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04 02:33:55~2020-04-05 02:5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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