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 明明就是。
我望望外面的日头,觉得檀旆这个时间回府实在不寻常,不然我今天也不可能被他逮到:“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檀旆挑了挑嘴角,语气暧昧道:“回来陪你不好吗?”
呦, 堂堂东平王府二公子居然言语调戏我?这种事我能输?
我上前一步拽着他的衣袖摇晃,满脸期待地看着他:“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檀旆不甘示弱地继续,垂眸望着我, 语调愈发温柔:“这是我的院子, 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担心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去。”
我微微张口,正准备再接再厉跟他斗到底,怎料眼角余光瞥见东平王妃进屋的身影, 立马被吓得魂不附体,骤然撤开了拉檀旆袖子的手, 结巴着道:“王、王妃。”
檀旆听见我对来人的称呼也立马转身,吓得僵直了身体, 干干地叫了一声:“母妃。”
东平王妃的目光在我和檀旆之间逡巡了一阵, 无奈笑道:“好了,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俩如今什么样子,这么紧张做什么?”
檀旆试图解释,但语气怎么听怎么都有一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我们刚才是在开玩笑,平日里并不是这个样子。”
我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同意檀旆的话,希望王妃千万别想多。
王妃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尾音略微拖长,别有深意,而我听了她这一声“哦”,简直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妃莞尔一笑:“都说了别这么紧张,小翎你先随便坐,要看书便去书房,想看什么拿就是了。”
王妃温柔笑看着我对我说完这些,转脸立马撤下笑容,对檀旆冷冷道:“你跟我出来。”
檀旆这个经历过战场厮杀的铁血军人,竟在王妃冰冷的言语和目光之下不禁打了个寒颤。
檀旆都被吓成这样,我则更甚,呆呆地看着他们出去,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想起跑去门口偷听。
然而我等了一会儿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不知是不是他们走得太远我听不见,但又不敢直接出门去看,只能小心的地探头出去望。
原来他们没有走远,只是王妃在用冷冷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檀旆,似乎在晾着他。
檀旆背对着我,让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我猜他此刻应该万分紧张,因为他的左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
王妃晾了檀旆一会儿,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东平王府虽说不太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但我自问对你和你哥的教养应当不错,你哥既然能立身为正,想来你也不会长歪,你和小翎尚未订婚,怎能说那般轻浮之语。”
既然这声音我能听清,那为了避免被他们发现,我最好还是小心些,想到这里,我把脑袋收回来往门内躲了躲。
“母妃,我们刚才当真是在开玩笑。”檀旆又解释了一遍,说完便自己找补道:“虽然看起来不像。”
“你也知道看起来不像?”王妃语气嘲讽地反问。
檀旆此时在面对王妃的时候有些犯傻,恐怕是因为犯错的孩子在面对父母时,都会不自觉地感到心虚。
我听见檀旆说:“孩儿知错,下次不开这种玩笑。”
“这件事的错处在于你开这种玩笑?”
王妃的第二次反问让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愣愣地想:那这件事的错在何处?
檀旆显然和我有一样的疑问,但不敢明目张胆地问,只能试探道:“那是……不该在家里开这种玩笑?”
王妃无奈叹了口气:“错在于没有名正言顺。”
檀旆赶忙附和道:“母妃说的是,错在于没有名正言顺。”
这听话乖巧的语气,简直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檀旆。
“既然知错,”王妃意有所指:“你该如何弥补?”
檀旆不甚明了地问了一句:“弥补?”
王妃等了片刻,没等到其他回答,有些恨铁不成钢道:“现在没有名正言顺,那你把这件事变成名正言顺不就行了?”
我脚下一滑,差点栽出门去,幸好及时扒住门框稳住了身形。
檀旆也被王妃的话震得忍不住略微提高了一点声调:“母妃你的意思是——”
“上门提亲。”王妃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继而怀疑地反问:“你想到哪儿去了?”
“哦……”檀旆应该是跟我想到了一处,再次出口的语气有些尴尬:“孩儿自然也是想到了上门提亲,但水部侍郎大人和夫人如今正在外郡——”
“又不是让你现在去,现在我和你父王正忙,等小翎父母回来,我们应该也差不多忙完了,到时先把婚事定下。”王妃语气轻松道:“毕竟已经去过一次,也算轻车熟路。”
“孩儿担心的就是这个,”檀旆赶忙说:“我和大哥分别娶单家两位女儿,中间却只隔这么短的时间,说出去是不是有点像东平王府欺负人?”
王妃满不在乎反问:“在外人眼里我们东平王府不就是经常欺负人?有问题?”
檀旆被他母妃的问话堵得哑口无言。
这种感觉实在奇妙,以前他都是用类似的话把我堵得哑口无言。
“话说回来,”王妃仿佛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等你们成婚以后,对你大哥大嫂怎么称呼?谁跟谁叫?”
嗯,王妃想得还挺远。
檀旆敷衍道:“各叫各的不就好了,我还叫大哥大嫂,她还叫姐姐姐夫。”
王妃思索着“哦”了一声:“那你们的孩子跟着谁叫?”
我脚下再度一滑,这次虽然还是扒住了门框,身子却已经跑出门外,吸引了王妃的目光:“小翎?”
檀旆回头看到我这副样子,赶紧走过来将我扶好站直,低声道:“你又走路不看路?”
他大概以为我这副样子是出门踢到门槛摔的。
“啊……”我敷衍地应着,不敢告诉他在偷听。
“小翎,”王妃随之跟了过来,毫无阻碍地继续刚才的问题:“你说你和檀旆以后有了孩子,该跟着谁叫?是叫檀晖和小薇大伯伯母,还是叫大姨大姨夫?”
我尚未从刚才不小心摔出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听到王妃这样问,竟然鬼使神差地应了句:“可以分开叫,叫大伯大姨。”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王妃语气惊喜,仿佛解决了一桩难题,继而又问:“那怎么叫檀晖和小薇的孩子?叫堂兄堂姐还是表哥表姐?”
我彻底懵了,以求助的目光看向檀旆,岂知檀旆居然神奇地提出了解决之道:“直接叫哥哥姐姐,这个可以不用分。”
“嗯,这样问题就都解决了——我先走了,你们继续。”王妃欣慰地点头,带着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优雅地,离去了。
王妃过来……就为了这件事?
我看着王妃优雅离去的背影,万分悔恨地对檀旆道:“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开那种玩笑。”
“母妃这是心血来潮,等她冷静下来就没事。”檀旆笑着安慰我道:“我知道你还需要好好想想,慢慢来,我不着急。”
我和檀旆,跟姐姐与姐夫不太一样。
他们是由皇帝赐婚,圣旨作保,旁人若有不满,不会摆到明面上来说。
而我与檀旆,就是两家自愿结亲,这很有可能会让士族以为单家要转变立场,以后会面临什么困难,暂未可知。
我是需要好好想想,但我没想到檀旆会知晓我的为难,注意到我的心思。
“檀旆……”我转身面对着他,觉得心间一丝暖意流过,低声道:“谢谢你的耐心。”
檀旆笑着没有说话,握住我的手,微微俯身,低头在我眉间印下一吻,柔软温暖的触感犹如羽毛轻拂。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第一个吻,干净温柔不带丝毫情、欲,却相当强势地占据着我的所有思绪,让我接下来的几天都忍不住一直在回忆这个吻,连每天做梦都是笑醒的。
“单姑娘?”眼前的船工疑惑地皱眉,不禁又叫了一声:“单姑娘?”
我赶紧回神,把心思重新放回当下:“找我何事?”
檀旆一定是我命中躲不开的劫难,色令智昏这种事已经越来越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我觉得自己考虑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呃……”船工确定我回过神来,这才放心地继续说道:“我家里有事,想回家一趟,但主事说最近水部事忙,若想请辞需要跟姑娘说,所以特来跟姑娘请辞。”
我尽量平淡地“哦”了一声,状似无意道:“你的名字是?”
船工回答:“刘宝。”
“再过几个月便要建新战船,届时可能还要用人,但你说‘请辞’——”我问:“不回来了?”
“应该不回来……”刘宝的目光有些游移,“家中老母上了年纪,我得服侍她。”
“人之常情。”我以一种善解人意的口吻道:“但若是有机会回来,你便尽量回旭京来看看,南楚之地收复以后,又会多增几条商路,河道上来往的商船也会增多,到时肯定缺船工。”
“是。”刘宝感激地说:“多谢姑娘。”
我签下文书,对他放行道:“别忘了去度支那里结银子。”
刘宝“欸”了一声,千恩万谢地退下。
刘宝离开以后,我招招手,把水部最近刚招的跑腿小吏叫过来:“去刑部,告诉卓临卓大人,他要等的人已经启程——就这一句,可千万别带错了话。”
“去刑部告诉卓临卓大人,他要等的人已经启程。”小吏认真重复了一遍,我点头确认他说的没错,放他离开。
看着小吏离去的背影,我心心想:鱼儿终于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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