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内, 那些把守隐秘院落的侍卫一发现卓梦就赶紧追杀,甚至出动弓箭,但中途换了表哥引开视线都没能追上,除了说明这些侍卫武功不高以外, 也从侧面证明他们的弓箭制作并不精良。
沅国自太、祖时期就对全国的刀兵进行管制,至今已是卓有成效,非官方渠道、私人所铸的刀兵大多粗劣, 跟正规渠道所铸刀兵根本没得比。
就拿此刻来说, 听从司空暻的诛杀令拔剑的这群侍卫,手中刀剑器型不一,一派杂乱无章之景,剑刃刀锋都给人一种迟钝的感觉。
反观表哥从刑部拿来的两柄剑, 剑身雪亮得能倒映出人影,对着攻上来的人随便一挥, 就已经将他们的兵器轻松斩断,这才当得上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私人所铸之兵器根本打不过兵部正统, ”我猫在表哥身后躲避攻击时还不忘打击他们的士气, “我劝你们别做无谓的牺牲!”
表哥和卓梦都是自小跟随兵部的师傅习武, 对付这群散兵游勇乌合之众简直绰绰有余,侍卫们的兵器都已被斩断,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由于侍卫们折损得过□□速,表哥和卓梦保护我的压力也小了许多,我瞬间气势又起,对司空暻继续挑衅道:“难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你都不肯出动那群被你隐藏的精兵吗?”
司空暻也注意到了这群侍卫根本制不住表哥和卓梦,沉声对小厮吩咐道:“召武士来。”
小厮应声而去准备喊人,我听得悚然一惊,惊慌地问表哥,“他真的还有其他杀手?”
“不可能,你的推断没错,他没有能力豢养更多人。”表哥说:“除非……”
小厮奔向院们外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因为有人挡住他的去路,将他逼得后退。
与此同时,有人接上了表哥的话:
“除非埋尸坑里埋的,根本就不是刺杀许小五的杀手。”
檀旆的嗓音我不可能不熟悉,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半,何况檀旆不是孤身前来。
几乎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我们所在的院落内涌入了一批将近百人的巡防营的士兵,瞬间就把所有司空府内除司空暻以外的人制服在地。
檀旆手里握着剑,脸上的表情轻松又悠闲,从院门口一路缓缓走到众人面前,瞧了一眼司空暻,像一个普通登门拜访的客人那样,礼貌道:“不好意思司空大人,在下的未婚妻有些不让人省心,只好多盯着些,我来接她回家。”
表哥回头对我调侃道:“他直接冲进别人府里,把刀架人家侍卫脖子上,来接你——回家,这阵势整得挺大。”
我没理会表哥的调侃,气恼地问檀旆,“你说谁不让人省心?”
檀旆笑着答我道:“我未婚妻。”
“……”
他答得这般坦荡,竟让我有些害羞是怎么回事?
啧,我又输了。
“中郎将,”表哥正色道:“你说坑里那些不是刺杀许小五的杀手,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司空大人没舍得放弃这些杀手,”檀旆解释道:“他叫自家的家丁出城去了那片树林附近,代替杀手们‘死去’,原本生活在城外的杀手们则回到城内,先是在城门守卫询问时假装徐家家仆,然后回到司空府,顶替那些家丁活下去——我来的路上杀手们见到我,因为害怕被我认出而神色有异,却反而暴露,让我认出了他们。”
人之贪欲无穷,司空暻终究还是不忍放弃这么好用的一批杀手,最后留下了证据,简直大快人心。
“刚才是谁说这不是刑部大牢我没证据?”我得意地问司空暻,“证据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司空暻没答我的话,转脸看向檀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中郎将若无调令,不能指挥巡防营的士兵。”
“事出从急,”檀旆淡淡道:“这的确是我私人的调令,未经许可。”
我脚下一滑差点栽倒,幸好被表哥扶住,我崩溃地冲檀旆大喊,“你说什么?!”
司空暻眯了眯眼道:“中郎将如此无视法纪,倒像习惯了似的。”
檀旆反问了一句,“我家是奸臣,做这种事难道不是很正常?”
又来了又来了,做奸臣做得坦坦荡荡的檀家!何时何地都不忘强调自己的奸臣身份!
我推开表哥扶我的手,从台阶上冲下去来到檀旆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把他拉到一边,“你未经许可擅自调动巡防营的士兵,抓到的人都不能作数必须放掉,这些杀手都是死士,一个看管不及就会自杀,檀旆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我当然懂,”檀旆用一副“你当我傻?”的表情看着我,“调巡防营的人过来,一是防止事态恶化,二是把重要的证人放出来。”
“什么‘重要的证人’?”
檀旆示意我看向院门外,一个清瘦的仿佛被风一吹就倒的身影被巡防营的士兵护送着出现。
“阿尧!”卓梦的一声惊呼让我确定了来者的身份——要不是卓梦喊的这声,我对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形似鬼魅的人真的不敢认。
她和卓梦一样的年纪,本该和卓梦一样的青春洋溢,此刻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虚弱得叫人心疼。
她扯动了一下龟裂的嘴唇,对卓梦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我就猜到,你若知晓事情真相,一定会为我提剑来杀人。”
“我没杀人,你放心——”卓梦走到司空尧面前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司空尧,却又怕自己动作太大伤到了她,最后只虚扶着司空尧道:“徐子烨也没事,你别担心。”
司空尧的眼里勉强闪过一丝笑意。
司空暻的脸色自司空尧出现以后便愈发阴沉,转过脸不再看她,“你们就算找到了她又如何?我司空家拿自家女儿开个假死的玩笑,碍不着谁的事。”
“可我知道陈家受司空家所托,豢养死士,因与司空家理念不合……”司空尧说到这里咳嗽两声,缓了片刻才道:“被司空丞相设计灭门的所有事情,旭京城中潜伏着哪些死士,我也可以默写出名单,司空丞相家为了隐瞒当年驱逐蒋氏一事离京做了什么,我也都知道。”
司空暻怔愣一瞬,转头重新看向司空尧,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阿尧,你当真忍心?”
“你对我做的事,算是把司空家对我多年的养育之恩,全部抵消了吧。”司空尧轻蔑地笑着道:“所以司空家设计灭我陈家的仇,便该由我来报了。”
司空暻说,司空尧是丞相收养的孩子。
司空尧说,她要替陈家报仇。
我意已决,生死勿念。
突破樊笼,亦可求生。
我突然想起这两句,司空尧和卓梦,在父亲指导下所写并且交换的纸条。
从小把自己养育大的亲人竟然也是自己灭族的仇人,这该是何等深至骨髓的绝望?难怪司空尧会写那样一句话。
为亲生父母复仇,代价就是把养父母送进监牢,这样的抉择对司空尧而言,实在是太难了。
“欸,怎么这么多人?”大姨夫震惊的语调骤然响起,在现今的情况下显得分外滑稽。
他带着一众刑部的官员自院门口出现,思虑片刻,对外面还想再进来的人挥了挥手道:“里面太挤,不用进来了,没事,看样子场面已经被控制住——”
“爹,”表哥努力装出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可惜没有成功,在我眼里他的意想不到实在太假,“你怎么来了?”
“听说这里发生了械斗,我怕出人命,便过来看看。”大姨夫背着手装模作样地环视着周围,“看来情况一度相当危急,你们是巡防营的?行,不用说,都跟我出来吧——所有人。”
大姨夫相当省事地把所有人都一锅端打包带走,除了涉事人员以外,其他无关人员也被一起带回刑部,包括且不限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及女儿,妻子的外甥女,外甥女的未婚夫等等等等这些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
对了,还给我们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说我们在司空府组织械斗。
跑别人家去组织械斗,这事听着跟檀旆带巡防营士兵,把刀架人家侍卫脖子上来接我一样无稽。
总之,因为这一锅端的行为,那几个被檀旆逮到的、已经伪装成司空家家仆的杀手没找到机会自尽。
这事……细究起来还真是有一种微妙的被欺骗的感觉。
我和檀旆、表哥和卓梦一起被关押在临时的牢房等候审问,不知不觉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我怀疑自己想多,看到表哥和卓梦已经闲到坐在一边编草玩没空理我,只好用手肘捅了捅檀旆,“你有没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檀旆喃喃道:“似乎有……”
我问檀旆,“你觉得会是谁?”
檀旆思虑片刻,抱着手,认真地望着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未来的岳父大人,令尊,水部侍郎。”
作者有话要说:啊……没赶上零点以前,不管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啊不,今天白天还会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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