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万树挂着晶莹的雾凇，东风带来刺骨的寒意，回厄每呼吸一口，便冒出一团白气。
而他每走一步，地上的雪便融化一丝。
修士可以冬暖夏凉，将周身保持在恒定的温度，回厄也是如此，更不用说本就身体强健，水火不侵。
回厄自己不冷，但他觉得容昕冷，牵着容昕的手不断输暖意过去。
经过回厄的一番升温，容昕的身体都开始发烫了。
容昕对于温度的感知并不敏锐，她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一踩脚下一个空。
因她身体的热度，地面与她相接的雪急速融成水，她整个人下陷，还有不断往下的趋势，到时候整个冰层能被她融个大洞出来。
容昕幽幽看眼回厄。
高大男修一脸无辜地将她拉上来，也不继续加热她，容昕的体温很快降至正常人类的水平。
如此脚踩在雪原之上，又行了不少距离。
虽然是容昕定下的北上，路线却全由回厄牵引，一路带着容昕游山玩水，至雪原深处，已经见不到多少活物了，回厄道：“此地极寒，但也有值得一观的名胜古迹。”
四野空旷，天地纯白。
回厄牵着容昕到了一个门前。
说是门，其实仅仅有框无扉，没有支撑地矗立在雪原之上，空洞洞的。
门框鎏金华贵，被冰晶冻住，仍旧有光华流转，隐隐不凡。
容昕能感觉到轻微的灵气波动，更深的却没有了。
“这是界门，”回厄懒洋洋地半眯着眼，提不起精神，“不知多少年前一个疯子弄出来的，受了雷劫之后，使了邪法将界门固定住。”
“天道震怒，让他灰飞烟灭了，这界门却没收回去。只不过想要通过界门去上界是痴心妄想，千载万载，无数人来此地研究过，均无功而返。现如今这不过是个普通的门。”
毕竟飞升的精髓在于雷劫之后天穹裂出的缝隙，而不是这只做装饰的门。
容昕上手摸了摸门上的冰晶，转头瞅他：“……那你带我来就是看看？”
回厄抚上她的面颊，浅笑，“雪原苍凉，除了一些秘境能去探探，也就这界门值得一观了。如此多看看，才更有突破的可能。”
容昕也就依他所言细细地观察了一番。
灵韵内藏，雕纹雅致……恕她愚钝，到底没看出来更多的东西。
也是，虽然是上界之物，但并非所有的上界之物都是惊天之宝。界门，说到底不过是门，容人穿行罢了。
容昕回头一看，回厄坐在地上，已经半撑着脸打盹了。
对于一个半步飞升的渡劫修士来说，这绝不正常。
容昕蹲下瞧他，拉过他的手，灵气在回厄体内过了一个小周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是身体的问题，那……识海？
容昕探了神识过去。
换作其他人，她是绝不敢这么做的。识海位于灵窍，她闯入另一个人的灵窍，在别人的主场，很容易便被绞杀，这也是为什么夺舍极其不易。
回厄的识海是怎么样的呢？
应该暖融融，金光灿灿吧。
神识的触角贴过去，不待她窥见回厄识海的景象，便被温柔地送出来。
回厄已经睁开眼，言笑晏晏，他搂过容昕，低声暧昧：“昕昕是想与我……神交？”
温热的气息铺在耳边，容昕的脸红透了，又羞又恼。
“不，我不想。”你在做梦。
容昕镇定回答。
容昕也知道回厄发现她探查他的状况，故意说些诨话想要岔开话题，容昕却偏不如他愿。
“倒是你，你最近是怎么了，时常精神不济的？”容昕问，纯黑双眸望着回厄，她不见得多肃然，却让回厄立即打起了精神。
回厄立即缓和地笑，安慰：“昕昕，我好得很——不过之前日日警惕那些来袭之人，现在到了雪原，一时放松下来，便有些懒意。”
“真的没什么问题。”他强调。
最好如此。
容昕看着男修眼里黯淡许多的星子，暗想。
然而回厄确实每况愈下。
容昕又去探了几个秘境——说实在的，她如今的修为，大部分的秘境去了也无用，那些或可让金丹元婴一飞冲天的丹药法器，于她而言，毫无用处。
她就缺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迟迟不到，她心里还算沉稳，并不急躁，倒是每日都提不起精神的回厄，让她颇为烦闷。
容昕一点也不担心回厄。
回厄同阶可以一打十，也就看起来精神不振，她担心他做什么？
但是回厄一不让她进他的识海，二与她相处时渐渐提不起精神——
容昕不高兴了。
甚至在心里翻旧账：她出关时，回厄并没有第一时间迎上来。
如此越想，越觉得有迹可循。
恋爱时的女修总是患得患失，容昕没有患得患失之感，却有被人愚弄的恼意。
回厄若真心爱护她，与她相处必然每日欣欣向荣，朝气蓬勃，而今却日渐憔悴。
这没道理。
似她这般貌美的女修，也会教人腻味？
容昕不承认，所以肯定是回厄的错。
而回厄——
回厄自然是半分没有察觉的。
他与容昕相处许久，也了解她些许脾气，但要他时时刻刻都能猜到容昕的想法，那就太强人所难了。
回厄最近暗中压制识海里即将分裂出去的东西，已经应不暇接。他还想着，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离开一趟，将自己的问题悄然解决了，又不让容昕察觉。
妖女做出乖巧的样子，便不是妖女了吗？
回厄不会这么托大，认为容昕能包容他的一切。
或许她只将我当做避风港。回厄漫不经心地想，却半点不介意。
反正谁也无法从他手里夺走她。
就这样，回厄心不在焉，容昕故意为之，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
容昕觉得他们开始冷战了。
她觉得回厄应当也有这个意识，毕竟从她不与回厄多说话之后，回厄也默契地不与她多言。
容昕心中还是颇为烦闷。
她等着回厄低头，等着回厄道歉，而回厄也太沉得住气了，一连半个月都没反应。
直到这天，容昕打坐醒来，出了随身洞府，才发现回厄不见了。
修炼不知岁月，掐指一算，过去了好几天，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不在的。
容昕一脸懵逼。
她等了又等，从薄雾的清晨等到夕阳西斜，心绪也从不可思议变为暗藏汹涌的平静。
回厄居然不告而别？
日暮迫近，容昕静坐在黑暗里，心里没有半点惶恐，她也不觉得自己是被抛下了，她更倾向于回厄有重要的事去解决。
但这不影响她生气。
好呀，容昕想。这样她独自去寻突破的契机，或许更有效率，往往生死一瞬最能激发人的潜力，而往日有回厄在旁边，她从未遭遇过真正的危险。
容昕等了一天，不再等。她也不出去寻找，哪里有女修去寻一个不告而别的男修的道理。
反正她不会。
容昕将玉剑随意一掷，低头观了观，御起飞行灵宝，朝剑尖所指的方向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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