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坐在容昕的身边,身姿挺拔而隽秀,天生冷冽的眉目,在魔法灯橙光的映衬下,多了丝暖意。
再加上窗外还有没散尽的金红彩霞,尤金面上的薄红,不算显眼。
他的踌躇不过刹那。
“你想进食,现在?立刻?”尤金矜持地问。
容昕无所觉地点头。
“必须现在?”他又问。
容昕再次点头。
这需要一问再问?
容昕开始疑心是不是有什么“过了就餐时间,不准再吃东西”之类的铁律了。
毕竟是异世界,文化差异不可避免。
为了能顺利填饱肚子,容昕仰求:“加耶塔先生,我真的太饿了。”
“你捡到我时,不是在路边么?我大概就是饿晕过去的,再不吃东西,我会饿死的!”
身子前倾,是因为对食物太过渴求;
瓷白小脸上的凄楚,是引人同情的故作可怜;
眼里氤氲的水汽,是想要吃饱饭的急切。
容昕自认是在卖惨,还憋出了几滴眼泪。
看在尤金眼里,却变了味道。
——她在卖力诱惑他。
每根发丝、每个眼神,都在恳切地勾引他。
尤金直直盯着容昕,湛蓝双眸亮的出奇。
手痒,心痒,抓心挠肝地痒,痒得他想打破一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立即付诸某种行动。
尤金不由抬起手,捧着容昕的半张脸,轻轻摩挲了一下。
容昕双眸划过一丝惊讶,不等她偏过头避开触碰,尤金已经拿开了。
尤金若无其事地把手送到她眼前,道:“你脸上有脏东西。”
拇指的指尖上确实染了灰尘。
“……哦。”容昕捏着被子瞅他。
“咳。”尤金掩饰不自然。
好歹忍住了。
他脑子还有些发晕,血液仍在沸腾,幸好,理智没完全丧失。
不过嘛……
尤金侧过身子,不让容昕看见他某个反应。
否则魅魔该多得意。
尤金换了个方向坐在椅子上,容昕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她不确定这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问:“加耶塔先生,你会为我准备食物吗?”
尤金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你知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吧?”
“确定要进食?”
容昕本就茫然着,又听他这样问,更加迷惑了,她答:“知道啊,怎么了?”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尤金得到了再三的确认,终于肯定。
没错了,魅魔的目标就是他。
他助人为乐,再推脱就不像话了。
尤金保持着背对的姿势,说:“你先洗个澡……到时候,我会满足你。”
“……好吧。”容昕对他的背影说。
洗澡,她毫无异议,但尤金的话里,总觉得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在荒郊野外摸爬滚打了一天,容昕不至于蓬头垢面,离白白净净差得也远,就算尤金不提起,她也想好好梳洗一番。
更何况,还有那些虫子……
一想到这,容昕又觉得浑身不对劲了。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下床,跟着尤金下楼,转去浴室。
*
尤金一直走在前面。
到了浴室,他将容昕关在外边,念咒往浴池里灌满热水,想了想,又加了个恒温魔法。
之后,他才打开门放容昕进来,而尤金自己,则飞快出门,不给容昕打量他的时间。
留下容昕一个人站在浴室里。
容昕扯了扯裙子,珍珠色的裙摆沾着泥土和草屑,她唤:“尤金!”
尤金还没走远,低低应了声:“嗯?”
“有没有换洗的衣服?”
“……我去给你拿。”
“要干净、柔软,我不穿别人穿过的!”
容昕听见门外的青年咕哝,“要求还挺多。”他没反驳,脚步声朝着楼上走去。
看来是有新衣服了。
容昕有些开心。
没一会儿,尤金敲门,将手里的东西从半开的门缝递给容昕,容昕接过。
洗浴的香精、几块擦身的软布、贴身的内衣、一双女士软拖鞋、一件软革制的防寒斗篷……还有一条纯白、布料轻柔的直筒裙。
直筒裙式样保守,决不会露出任何一丝不该露的地方。
但这是一条睡裙。
容昕别扭。
她洗完澡还要用餐,穿睡裙多不正式,就算外面罩件斗篷,也一样不妥当。
不仅不适宜,还格外亲密。
尤金虽然落魄,但气质不凡,很有底蕴,像没落的贵族,在礼仪这方面,应当比较重视才对。
尤金已经离开,容昕没再叫他。
尤金算是她的衣食父母了,不仅救了她一命,还为她请医师……从做法上来说,尤金称得上好心人。
容昕浸入水池。
长可垂地的鸦羽海蛇一般蜿蜒,池水升腾着白雾,白玉般的面颊被热气熏得微红。
水流包裹的感觉舒适极了,容昕心生懒意,她舒展四肢,借住浮力漂在水中,想着之后的打算。
要找一个原住民带她熟悉异世界的风土人情。
再找一个老师教导她异世界的战斗体系,这里不存在灵力,她以往所学统统没用,容昕不想一直弱小无助下去。
大概就是如此。
尤金不失为一个好人选,他还可以二合一,既教她常识又指导她武力,还能让她借住,但尤金……
尤金好穷哦。
*
容昕还是换上了那身睡裙。
洗过澡,又变得香喷喷,她没能说服自己穿回更正式、但脏污的蓬蓬裙。
说到底还是尤金考虑不当。
容昕简单擦了擦长发,披着防寒斗篷走出浴室。
在塔楼大厅里,容昕见到了等候的尤金。
夜幕降临,寒凉之意侵袭,容昕打了个冷战。
她走到尤金身前,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微微有润意,似是也沐浴过。
容昕的脸上还有热气留下的薄红,尤金瞥见她湿淋淋的长发,说:“要我帮你烘干吗?”
“有劳。”
容昕求之不得,沾了水的头发分量不轻,她算得上负重前行了。
尤金拢住她的长发,手心里浮起一层红,火元素在墨色的发丝间飞舞,没多久,水汽全部蒸干了。
厚重的触感变得轻盈起来,乌黑的发丝顺着尤金的指缝滑落,像绮丽华美的绸缎。
尤金又抓了一把发丝在手里,看它们再次溜走。
这么,滑?
容昕有所察觉,问:“是不是已经干了?”
“……唔。”尤金松开手。
容昕理了理长发,理所当然地道:“那该带我去吃饭了。”
“……嗯。”尤金语言简洁,“跟着我。”
他走的从容,走的缓慢,务必要做到一点也不心急的样子,引着容昕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魔法灯依旧是暖洋洋的橘黄,浅棕色的帘子盖住窗户,整块地面都覆盖着毛茸茸的深色地毯。
最显眼的,当然是那张硕大无比的床,床上整齐堆放着几个松软的枕头,棉被和枕头上绣着成套的精美纹路,看起来厚重又华贵。
这必不可能是餐厅。
容昕一脸懵逼。
尤金是让她在卧室用餐?不合礼仪!但若是他坚持,她也没有必须拒绝的理由,她在哪儿吃饭都可以。
还是尤金真就没给她准备吃的,示意她直接就寝了?
这间卧室看来是主卧,尤金可真是!好东西都给自己用了,她今天躺的床可硬了。
或许为了让她宾至如归,尤金特意腾出自己的软床给她来享受?
但她想吃饭……
容昕在尤金突如其来的动作下回神了。
金发碧眼的高大青年将她抱起,三两步扔到床上。
容昕天旋地转,满头青丝散落在床上,罩着的斗篷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她仅着纯白的长裙,脑袋靠在柔软的枕头上,黑色的双眸里满是茫然。
尤金慢悠悠地解着扣子。
“你干嘛!?”容昕恼怒。
尤金轻飘飘地笑,冰雪融化,春意盎然:“干。”
容昕将她枕着的枕头用力扔他脸上,扔完一个接着扔,直到将床上的枕头全部扔完,她喊:“我,要,吃,饭!你做个人!”
她扔过来的枕头,尤金一一接过,又放回床上,解扣子的手就没停下,他一边脱掉外衣,一边回话:“你别急,很快就不饿了……”
可在容昕眼里,他现在就是个精虫上脑的蠢货,容昕疯狂将尤金放回来的枕头又扔出去,竭尽全力大喊:“你有病啊!你出去!出去!”
尤金不理解地皱眉,“你不想?为什么?”
“不是快饿死了吗,有新鲜的在你面前都不要?”
容昕真的认为他有病。
尤金不理解她,她同样不清楚那颗金灿灿的脑袋里在想什么,看他说的什么话!
容昕倍感屈辱,她不敢置信又惶恐,心里空落落的,根本没反应过来。
她能明确感知的是极大的羞辱。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这么对她!
“你走开!我不想我不想,我从没想过要和你做!你快点走啊!”容昕钻进被子里,裹紧全身,奢望只靠语言就能赶走这个强横又放肆的蛮夷。
她知道她很脆弱,如果尤金真的强来,她怎么也反抗不了……
她好弱好弱好弱,为什么这么弱!一点警惕心也没有,从来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
容昕躲在被子里,泪水不住涌出。
尤金一时没有动作。
容昕刚松一口气,就感觉有股大力在掀她的被子,她拼命抓着身上裹着的棉被,可这点微末挣扎不过是蚍蜉撼树。
尤金轻轻一提,被子就掀开了。
她最后的保护屏障也没有了。
容昕坠入绝望。
她尽力蜷缩着身子,崩溃大哭,闭着眼睛口不择言,说出内心深藏的话:“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回厄。”
“回厄……呜呜呜。”
“我要死掉了,回厄!”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想为她拭干眼泪的手停在半空,骨节分明,苍白,雪的颜色。
而后慢慢放下。
金发碧眼的青年,面上融融的春意没了踪影。
冷意从心脏,经由泵出的血液送至全身。
他神色冰冷,仿佛冻僵了一般,冷漠地看容昕失口哭喊,直至她双眼红肿,没了力气,只时不时地抽噎。
他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寒凉。
“回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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