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横滨夜里不惊魂
·
我常常思考如果中原深海在学园都市长大的话会不会是另一幅样子。虽然我很清楚在这个问题的答案里我的名字绝不可能从森野绿变成中原深海,更不可能有一个叫中原中也的哥哥。但想象与好奇是无辜的。它们拥有天边的云、海面上吹来的风一样的自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存在。
然而有这样的想法自然不代表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羡慕云与风的自由和我乐于享受中也的关心也一点不冲突。
据传言四小时前我的班主任老师第七次在中也忙着围追堵截对立势力的时候拨通了他的私人电话。我敢打赌,世界上没有哪个家长能在暴怒的老师面前挺直腰杆一身硬气。
事实上中也不在意我的成绩好坏,更不在乎我是否有好好地将高昂的学费转换成相应的回报。但人生首次将名字填进监护人一栏所带来的影响,显然是他始料未及的。
必须一提的是冰帝的老师们大多皆是如此的正直勇敢。他们的师德基本不会因为学生背后不凡的家庭背景而打折扣,否则中也根本用不着被那几乎迸出听筒的厉声叱责震得几欲发聩,还当着他下属与拼死抵抗的残党的面听我班主任老师细数了半小时我最近一星期的“罪行”。
对此我气愤不已。
中也也是。
于是这才有了广津先生连夜将我从东京抓回横滨的无奈之举。
我在车后座睡得天昏地暗,等到广津先生将我喊醒,我才揉着睡花的眼睛看清车窗外熟悉的横滨。
夜晚的横滨。
这座不夜的自由港实在美丽,海面无刻不有粼粼的光浮沉,仿佛呼吸时胸膛的起伏。每个横滨人都知道,只要过往的轮渡还会将铁锚抛入拔起,这座城市便永远活着。
广津先生没多送我便先行离开了。每每目送这位老先生匆匆的背影,我都会感慨港口Mafia工作繁重。不过在从前,这样的认知总会在我见到太宰先生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中也坐在堆叠的集装箱上,光靠看,我自然是没办法找到他的,毕竟我又没有千里眼。但只要我出现在以他为圆心半径五百米的范围内,即使我被埋在茫茫人海中他也能迅速地将我揪出来。
中也能感应到我无意识间释放的微弱力量所形成的AIM扩散力场——将其理解为只有中也能接收到的特殊信号就好——这项大多时候多余无用的技能,在这种举目茫茫一片集装箱的复杂地形中会意外好用。
坐在高处的中也探出脑袋,朝站在下面的我喊:“这里!上来!”
我缩了缩脖子,似乎从他话尾的重音里听出了风雨欲来。
我和中也十分不像。十一岁到十六岁的五年间我叫他哥哥的次数屈指可数。在我认为这个称呼只能用于家人的时候他与我并不亲近,结果时至今日,我却已经习惯直呼其名了。
中也收留了我,就像太宰治收留了芥川。但是有一说一,中也对我可比太宰治对芥川好多了。
太宰治还在港口黑手党的那会儿经常拿我取笑中也,说他养了只白眼狼。因为我不光不会乖乖喊哥哥,还要天天给他找麻烦。
我原本有个还算好听的、叫做森野绿的名字。可以毫不谦虚的说,森野绿作为二百三十万常驻人口中最为优秀的重力使,几乎是在大人们的夸奖和赞美中长大的,甚至还得到了“重力操作”这样响亮的名头。
不过这些都是在遇到中也之前的陈年往事了。关于中原深海和中原中也谁才是最强的重力操使这个问题,在我见过他全力以赴的污浊形态之后心里就大概有底了——论打架,我是绝对无法赢过中也的。
坦然的接受天外有天,对当时的我而言挺难。不太乐意喊他哥哥也许也有这一层原因。
泊位上如同筹码般码放整齐的集装箱没有留下任何供人攀爬的余裕。一股力将我推到空中,掺着燃油味道的海风从背后吹来,牵着我的发丝拂向中也神色平静的脸。
然而谁能想到我半只脚都还没踩上集装箱顶部,时隔两星期不见的中也便率先冲我打了个喷嚏呢。
“不愧是你。”我向来没有随身带手帕或面纸的习惯,捞起中也披在身上的风衣的一只袖子,翻出里头绸面的内衬擦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你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他揉了揉鼻子,根本不理会饱含讥讽的夸赞,开门见山地道明将我抓回来的缘由,“她说你下午在校外打了人。”
我盯着自己被海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膝盖,心不在焉地噢了一声。
四月中旬夜里的风还不能从地面搜刮带走太多热意,我知道这次谈话倾向根本不可能会在我打了谁的问题上停留太久。毕竟被中原深海打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果挨个仔细追究,身为祸首的我可能要去监管所里呆上一阵。
然而这的确是我第一次对学校里的同学动手,至少是升入高中以来的第一次。
果不其然,中也开始问我为什么。他的话音与风衣一同盖到我身上,暖烘烘的。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咕哝着对上中也深沉沉的蓝色眼睛——好吧,识时务者亦不失为俊杰。
“我看到他在欺负一个外校男生,本来只想给他点教训的,谁知道那人看着挺壮结果那么不禁打……”
也许上课睡觉的确是我不好,但我真不懂揍了一个霸凌外校学生的同级同学有什么问题。好不容易我有点心思将自己的能力用于伸张正义,她竟然还要跟中也反应我有“暴力倾向”。
霸凌他人固然不对,可在理中客看来,以暴制暴的我同样是知错犯错。更何况百分之九十的冰帝学生都含着金汤匙出生,我这一拳,大概率打的不是他一个人的鼻子,还得算上他背后的家族名望,于是造成的后果也就不再是家长会面、赔付医药费用、写两份检讨能够解决的了。
可我还是动手了。在如此清楚会造成何种后果的前提下,不计后果地往那男生的鼻子打了一拳。
早在回横滨的路上我便做好了充分的、被中也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毕竟我要是真的惹出了什么不得了的麻烦,可能就得请森先生出面。
当初提议让我去冰帝的人就是森先生。森鸥外,港口Mafia的BOSS,中也的顶头上司。
实际上当时放在我面前的是道选择题,如果不选冰帝的话,我就要被送去那所以英雄育成闻名全国的雄英高中了。
“你把那人揍成什么样了?”
“没多严重。”我试图将事情尽量说得轻巧些,拿不准他会不会因为我给森先生添了麻烦而生气,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些许闯祸的心虚。绝大多数时候的中也是港黑的干部,这一立场于他而言大概高于一切。只有偶尔,当他这样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才会是我哥哥。
那个男生鲜血直流的鼻子令我印象深刻,我又只能坦白:“但是我打到他的鼻子了,所以出血量有些吓人。”
“那你呢?”他忽然这样问我,反倒弄得我一头雾水了。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世界上除了中原中也还有谁能把中原深海打哭?总不可能是个连异能个性都没有的高中生吧,即使他身材魁梧比我高了三个头,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肯定没事啊。”我给出了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答案,但其实手还是疼的。我能控制的只有重力,反作用力并不归我管。所以我很怕疼,怕学习体术,更怕中也要教我体术。
我曾经有幸见过中也打架,动作灵巧流畅、又凶又狠;我也见过中也的手,掌骨的顶端倒见到有什么老茧,但手心手背手指上有长短不一的疤。这些疤大部分是以前留下的,不光是因为曾经的中也年少气盛,还因为他是在加入港黑之后才学会的戴手套。
打架哪能不受伤。中也总这么跟我说,初衷可能只是不希望我成天想有的没的。
可担心哪是说两句话就能消除的东西。
就像我总在想自己在他心中是不是永远长不大,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哪怕他清楚的知道我的重力操作能牵引流星、还能制造陨石将整个横滨夷平。
中也听见我的话后转过身来,摘下帽子轻轻扣在我头上,帮我拨开了被帽子压下盖过眼睛的刘海。
这个被太宰先生戏称为能够凭一己之力将横滨砸穿的暴躁小矮人,其实有一双十分温柔的手。
隔着帽子,他拍了拍我的脑袋——好像在拍西瓜,“手给我看看。”
我老老实实地将手递给他,一边悄悄从帽檐底下抬眼观察中也的神色。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着,旋即察觉到我又在企图耍小聪明,便立刻伸手拍了下帽檐。
帽子被他打歪,直接兜住了我的眼睛。视野变得漆黑一团,手也被他抓着。我不急着控制重力将帽子抬起来,毕竟黑暗不常在,而且中也就在我身边——只要有他在,我连过马路都不用看信号灯,可以肆无忌惮地玩手机。
就在我以为自己还是逃不过因为莽撞行为所带来的后果而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下场时,我听到中也叹了口气,“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啊……原来是担心我有没有被欺负啊……
我在黑暗中恍然大悟。有温暖的洋流经过一片胸腔。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