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你们不要再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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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帝学园从早上八点三十开始行课。
横滨到东京开车需要四十分钟,前提是走国道且不堵车。
按理来说,我应该在七点起床并喊醒中也,让他送我去学校。不过由于我昨天刚打了人,落了个被勒令停课三天的下场。中也是个很自律的人,能每天早上六点起晚上十点睡的那种自律,但假期难得,再加上他昨天刚从意大利处理完工作连夜返还,总计三十六小时没合眼过。
所以回到横滨的翌日,我是被同样睡到日头高照的中也从被子里挖出来的。
中原家一天必然要从雷打不动的早餐开始——不过看点,现在这个时间也可以说是午餐。
我站在镜子前叼着牙刷发愣,中也站在旁边,正在往脸上涂泡沫准备刮胡子。他垂着眼睛,从镜子里看到我涣散的样子,抬手拍了一下我的头顶。像美梦被惊扰了一般,我突然生出一股暴躁,好在炸毛之前中也又揉了揉我的头顶。
五年过去他深谙如何安抚我的起床气,进步说不上神速,经验却已经积攒颇丰。
从小到大无论早睡早起还是晚睡晚起,低血糖的症状都跟赖不脱的牛皮糖似的粘着我,在中也的要求下我喝过中药吃过药膳还(被迫)积极运动,身体体质却依然没得到太大改变,顶多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三天两头的感冒。
托中也的福,我至今没对头孢产生抗药性。
我家公寓所在区域的住民与过往行人相当繁多,鱼龙混杂得让我想起擂钵街的光景,但却是距离中华街不到两公里的地段内少有的环境清净的住宅区。我掐指一数,发现已经快在这里落户半年了,实属难能可贵。毕竟上门来找港黑干部中原中也麻烦的仇家不胜枚举,曾经很喜欢的一幢小洋房便因此化作了废墟。中也想过把我送出横滨,可不知道为什么又将这个打算作罢了。其实总说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大可把我送到森先生的眼皮子底下,省得总担心要去断壁残垣里搜罗我的尸体,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这个点想在家附近吃早餐,要么光顾便利店要么去广式茶楼坐一坐。
中也不吃便利店的饭团。而广式茶楼的漆木板凳还没坐热,不断从服务员小姐口中蹦出的“售罄”、“没了”、“可不可以用这样替代呢”立刻掐死我们“一顿早茶吃到晚”的心。
港黑干部沦落街头小摊买包子,也算得上是一种体验普通人平静生活的方式。
中华街外就是山下公园。工作日能像我俩这么闲的社会人与学生,放眼整个山下公园都找不出第三个。
打开装包子的纸袋,一股菜味的蒸气直直扑来,我不遗余力地皱起整张脸以表达自己的嫌弃。我明明说过自己想吃火锅,但这个提议被中也以“刚起床吃什么火锅”的理由强硬驳回了。
明明是因为他总不在横滨,我才会那么想念火锅的。毕竟火锅就得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结伴去吃才行啊,可中也老是忙得满世界都有他的身影,唯独不经常出现在我面前。
尤其在太宰先生离开港黑之后,又是一堆山一般的事务压来,让他变得更忙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想念太宰先生。他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是比我还要早出现的,能把中也气的半死的另一个人,只可惜我对他生不出丝毫战友情——实在令人发指,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惹嫌的斯文败类,每每当我见到他就躲不过“黑眼圈好重哦”“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点呢”“和中也太像的话可嫁不出去”之类的奚落,全然不顾及青春期少女薄薄的脸皮。
且不光如此,他还要用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眼睛高高在上地翻阅我的苦情单恋史,然后指着芥川龙之介说:不然这样吧,要是小深海你这辈子都不喊中也一句哥哥,我就把一点都不乖的芥川君送你哦!怎么样?比起打着灯笼去找一个看不上你的男朋友这个交易是不是划算了?
彼时我是真没忍住想打他的冲动,直接将钉在路边的交通指示牌拔起往他身上拍。可惜当时在场的广津先生用斥力将马上就要落到他身上的指示牌弹开了,于是我只能继续苦滋滋地,把遇到太宰先生就要被他用可爱轻快的语调嘲讽的日子过下去。
太宰先生的罪状加起来能攒成一本血海深仇。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在许多方面与中也有着惊人的默契,很长一段时间里“双黑”的名号在横滨的黑白世界里都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名。
“把你的豆浆喝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双黑之一点了点我放在凳子上的豆浆杯盖。我如蒙大赦地放下手里咬了一点的包子,大概是他尝过之后也觉得味道不太好,又不想看我苦瓜一样的脸。
豆浆还不错,糖度适中。我小口抿着,等沉在杯底的豆渣逐渐泛上来、糖水变成豆渣汤就不愿意再喝了。中也对我的挑食行径俨然不满,清清楚楚地“啧”了声,眉头又拢到一起。
说起来可能会显得很不懂事,但我的确从来没有因为与中也相处的时间太少,从而萌生出“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的觉悟。而中也也从来不会因为我表现不好就扬言把我丢了。在这方面他真是个绝好的哥哥,甚至比许多家长都要好得多得多。
不过在中也压迫十足的目光中,半个包子一杯豆浆最后还是进了我的胃里。
“要不要去立海大看看?”正盘算着要不要回家的时候,我听见中也的提议。
当即我的脸垮了下来。
难得的假期,他不带我去游乐园、去逛街买衣服、去看场能把爆米花盒子都掀翻的喜剧电影,而是选择带我去我的国中立海大。
去立海大看什么?看还没谢的樱花?看我曾经的同学们多么规矩地将知识灌进他们那容量可怜的脑袋里?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爱丽丝。她是森先生的人形异能,但是森先生对她的态度比对亲女儿还亲。虽然如果我说想去游乐园想去逛街想去看电影的话,中也也会立刻改口答应,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在把我往家门外推……
我化气愤为力量,转身往他小腿胫骨上狠踢一脚。
“嘶——!中原深海!”他没有发动异能弹反我的攻击,“皮痒了你!”
除非万不得已——譬如犯了“欺负无辜弱小”的原则性上的错误,不然中也只会用我的名字发出没什么实质意义的警告。所以某种层面说来,中原深海会长成如今肆无忌惮百无禁忌的模样,一多半是依仗着中原中也的纵容。
“去就去嘛!”我迅速从他身边跳开,跑到人行道上,踩着盲道上的凸起慢慢往前走。
这是个陡坡,街道两边的房屋蜿蜒向下,漆色五花八门的车辆甲壳虫般地缓缓蠕动,港湾大桥架在远处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偶尔能听见盘旋靠岸的海鸟的啼鸣。我张开手臂从坡顶狂奔而下,中也悠哉游哉地跟在后头,看我洒下一路鬼叫,抛下过往行人或惊或怒的目光。
我的国中母校,神奈川立海大附属中学坐落的街区砌着规整划一的灰砖墙,自建校以来便有无数常春藤从这面墙的墙顶垂落,秋天会开满白色的小花。几乎每一位曾就读于立海大的学生都会有一张站在这面墙前的毕业留影。而校服冬装的西式外套也是墨绿的,所以只要人往那面墙前一站,就能把上半身完美融于背景。
那张满是绿色的相纸至今贴在客厅的记事板上,中也贴的。他对生活的热爱热情与仪式感令我自愧弗如。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想用这张照片告慰自己,那段天天要给我收拾烂摊子的黑暗时代终于拨云见雾重获光明一去不复返了。
去年初春我升入冰帝学园高等部之后便再没来过立海大附近。一年过去这里灰墙绿叶没多少变化,学校正门旁的樱花开得似乎比我拿到毕业证书的那天还要好,花瓣飘零之间一块白板神气地立着,上面以浓墨书着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开学典礼。
“什么啊,立海大竟然还没开始上课吗!”眼下已经接近四月中旬,冰帝的每周测验都轮过两回了。
中也跟上来,摁住不禁跳脚的我,“说不定他们放假放的晚。”
这不关放假早晚的事。我严肃的与中也解释道,这是心里不平衡的问题。而且时机分早晚,晚放假晚开学的假期还能错开出行旅游的高峰期。
他被我的胡蛮搅得没话说,听到后面干脆不耐烦地抬手往我脑袋上凿了一下,让我闭嘴。
“中原同学?”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正在尝试二次说服中也带我去吃火锅,从背后传来的呼喊挠得我耳朵有些痒,温柔的少年音留给我的印象还算清晰,不过为了求稳以防认错人的尴尬状况发生,我还是选择了回头。
然而这一眼还不如不看,不看还不如没来过。
我看清来人,又抬头看了看中也。恰巧他也刚将目光从那人身上收回,低头看着我。
“你看我做什么?别人肯定叫的是你。”他善意地提醒着我,像忽然想起什么,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音问,“你该不会把别人名字忘了吧?”
我气不打一处来,想也不想地用额头狠狠槌他。
中也今日二次被我看似无端的怒火殃及,脾气也崩不住了,但又无法狠心真打我,只好一把捏住我的脸颊肉往两边扯。
幸村精市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掐架,飘落的樱花让他美好得像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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