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然而世事无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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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口Mafia的势力不止局限于横滨的里世界。这个根系庞大的组织在政界与商界的白面有着同样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与迹部景吾以及赤司征十郎的相识,便与港黑BOSS、森鸥外阁下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虽然森先生是个萝莉控,但所幸他变态的一面只留给了爱丽丝。森先生对我的态度算不上冷漠却更不可能亲切,硬要说的话,大多数时候他似乎都在用看一头等待薅毛的小绵羊的眼神看我。毕竟优秀的战力比金子抢手,更何况我是个重力操作。

    至于为什么我会认识两大财阀的继承人,还得说一说森先生带我赴会的那些宴席——我相信他总是带我和爱丽丝出门逛街和出席宴会是一种圈养或者说拉拢的手段。

    事实上,无论多大或者再小的宴席聚会,都绝对不可能出现谁也不认识的情况。如果真有,那可就有理由怀疑非法入侵的可能性了——这不仅是洽谈合作的场合,同时也是各家继承人崭露头角的机会。

    说白了,就是混脸熟。小孩儿唐突地被裹在衬衫中,被困在皮鞋里,跟在父母身后,眼睛里映着的不是正在热映的动画,而是交错的觥筹。

    “犬子不才,还请多多关照”之类话,似乎巴不得把人的耳朵念烂了。

    而在这群小孩中,扬着下巴的迹部景吾从不认为自己不才,他眼角好看的泪痣与总是一个人沉静地站在人群之外却有一头红发的赤司征十郎同样打眼。记住他们对我来说不算难事,记住我这颗大瓦数钨丝灯对他们来说大概亦然。

    森先生鼓励我多认识些同龄人。

    他们不像普通的孩子会不分场合的哭闹,从小接受的英才教育多少会让你们之间有话可聊——这是森先生的原话。

    结果迹部景吾被我如何将以色列金蝎与无尾鞭蜘制作成小型标本并用拉丁文为它们标注纲、亚纲、目的发言惊得小脸发白。

    对他强作镇定的模样我又敬佩又有些失望。敬佩的是我确实在故意吓唬他,说辞里面有夸大成分(但我确实知道如何分门别类节肢动物)。失望的是实物与预期仍存在差距,我聊得并不尽兴。

    倒是迹部景吾以此为契机恶补了许多盲区知识。第二次见面时他已经能够开始跟我讨论巴西黑腹栉足蛛毒素中能引起昆虫过度活动的氨基酸排列顺序了。

    故此,我们结下塑料友谊。直到我升学冰帝的高等部,才结束了靠给彼此写节日明信片的表面维系,转而进入线下真人battle的阶段。

    想从外界得到横滨内部的实时消息不太容易。作为一座拥有高度自治权的城市,它是相对独立的,也是更加自由的。自由意味着资金加速流通,制度与外界有方方面面的不同。以入学年龄与消费税为例,横滨入学年龄的平均值要比神奈川其他市高出近1.5年,消费税则略低于其他都道府县。而自由同样还意味着混乱与管制难度的提高。在港口Mafia大统各方黑恶势力之前,横滨的犯罪率一直高居全国榜首。

    “虽然现在也是榜首,不过总的来说相比起以前——龙头战争以前,当前阶段横滨群众的人身安全已经得到了相当的保障。里世界斗争也很少再波及到无辜群众。你明白这种进步有多弥足珍贵吗?就跟丧心病狂表现欲极强的杀人犯开始懂得低调了一样。”

    “什么鬼比喻?难道不是更可怕了吗?算哪门子的进步?”坐在对面办公桌的迹部景吾终于忍不住用一连三个问句开始吐槽。

    要是现在抬头,我肯定能看到他紧蹙得能夹死一只甲壳虫的眉头,但很可惜在被停课的这三天里堆积起来的工作根本不容许我们偷闲摸鱼。

    新的学年,百废待兴。作为孺子牛中的孺子牛,冰帝高等部学生会从假期结束以前就要开始着手入学典礼的准备工作。

    而开学后?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汇总入部申请与社团经费的分配,至于一个月后马上就要举办的校联已经被我放进拒绝思考的分类之中了。

    当初就不该听信迹部景吾“学生会的工作很轻松”的谗言!

    隐隐的,我心底浮现出今天要与财务报表共存亡的不祥预感,“显然无差别杀人会造成的伤亡更多嘛。如果没有媒体大肆宣扬渲染,一百多年前的开膛手杰克也不可能会造成大规模恐慌。”

    “但是一味的封锁消息也不是明智之举。”他远远传过来的声音反对道,“纸包不住火,更别说爆炸。”爆炸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其实迹部君你完全可以换种方式表达自己对我的关心。一顿烤肉才是刚刚逃出生天的幸运儿目前最需要的。”我从众多文件夹中随手摸出一个,看清申请社团,“吹奏部全国大赛的成绩如何?”

    “冰帝的王牌社团怎么可能会获得金奖以外的荣誉。”

    我噢一声,“听说他们今年全国巡演的行程排到八月了?”

    “那是在你被停课之前的事,现在最新统计已经到十月了。”

    嚯,光是听着就能把人累死。我不以为意地撇嘴。

    明明大家都是高中生,怎么有的人能挖空心思为社团争光,我却连认真听课的动力都没有?

    我往预估经费额度的格子里填入一个漂亮的数字。至于到时候社团能够具体到手多少,还得通过会议做最终决定。

    “棒球部今年春甲夺冠了吗?”我接着问。

    “止步四强。”他言简意赅。

    “哎,夏甲惨剧重演。”

    全国高中生棒球锦标赛是高中时期最为万众瞩目的赛事之一。作为传统豪强的冰帝几乎每年都要光临那座巨大的赛场。

    而除了实力强悍的校队成员,一支只需气势就能吓趴对面队伍的应援团同样不可或缺。于是高等部五分之一的人参加了这次盛大的应援活动。

    其实我是不想去的,但是中也认为我需要多感受感受少年热血,不由分说地把我撵去看了比赛。

    最后什么高速球直球好球坏球我都不太记得了,印象深刻的只有阳炎灼人,与跪在甲子园投手丘上的学长哭得喘不上气。

    青春啊青春,总是充满遗憾。我不太惋惜地叹了口气,中性笔绕着拇指转了个圈,“那么迹部君率领的网球部呢?”

    “……你不知道?”他的音调稍微变高一点,紧接着叹了口气,“你在自己脑子里装了过滤器吗?判定为不需要的信息就直接筛除的那种。”

    “诶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我想也不想的应下来。作为我校一道靓丽风景线的网球部,他们的铩羽而归绝对会在学生——至少是大多数女生之间掀起狂澜。

    我一定是将网球部的消息连同她们高高低低的哀呼一并忽视了。

    迹部景吾坦荡荡地与我说,“输了。”

    “咦?勇夺亚军会不会更好听点?”我戳戳点点着手机屏幕,关闭冰帝的校园论坛。

    “中原深海,你今天很刻薄。”

    “做了一下午的财务报表,总不能指望我还能保持好心情很再顺便安慰你吧?”

    诚然心理承受能力强大如迹部景吾,不会需要我的安慰,我甚至相信他能在比赛结束的当天晚上立刻重振士气。我也知道在他看来没有得到最终的胜利,之前所有的付出便会被全盘否决,于是亚军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可很多事情,正是因为知道,才会在说出来的时刻变得咄咄逼人。

    他彻底失去与我继续对话的耐心,埋头专注工作。

    而我则是在拉锯一般的沉默中,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把天聊死了。

    我不太习惯横滨之外的世界。

    在这里我不能自由自在的使用能力,也不能逢人就怼,说话要拿捏轻重,做事要分好缓急。这种来自不能随时随地将拳头砸进他人脸上的大环境的约束,令向来热衷临门一脚的我感到些许不适。

    不过,这种不适也只有一点而已。

    高中生活顺风顺水,还不曾出现能让我暴跳如雷的事情。

    据说比起国中时期迹部后援团的疯狂程度,日渐年长的诸位大家小姐们也懂得了含蓄。我为只存在于传说中“靠近迹部君的女生都要被后援团拉去教学楼背后谈话”的奇闻轶事没能得到沿袭而感到遗憾。

    ——这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经历。

    “不不不,校园霸凌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偶尔会到学生会办公室作客的忍足侑士听到我的叹息,不由得抹了把额角不存在的汗。

    “诶,不是。忍足君你误会了。”我将整理好的文件挪到桌子一角,“我的意思是,被霸凌之后可以进行正当防卫的环节,才是所谓有趣的经历。”

    我想忍足侑士一定没有见过像我这般丧心病狂的花季少女。他的讶异写满整张脸,好半天才在迹部的呼声中回过神来。

    “忘了她说的话吧,忍足。”迹部以过来人的悠然姿态开解他,“只这种程度就被吓到的话,你就跟她一样不华丽了。”

    我笑着附和道,是啊是啊。

    毕竟在并不遥远的从前,我才是那个率先挑事的刺儿头。

    可为什么高中我就忽然变得安分了呢?

    你一定有这样的疑问吧?

    实不相瞒,那是因为我终于搞清楚,自己的消息要流经几人之手才会传到海外的中也耳中。

    中也的工作忙,性质也算是高危。我没出什么大事,自然不需要他腾出空来关心。

    而我要出了什么大事,那也轮不到人在海外的他来关心。

    因为我无理取闹的行为并不能引起中也的注意。相反,会惹来红叶女士与森先生关心这样与初衷完全背道而驰的结果。

    我真心拒绝与森先生和爱丽丝坐在能腻死人的甜品店里促膝而谈,更不想被红叶女士以犯错为由请假带去逛街买衣服。

    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严格遵照校纪校规,做个好学生。不惹事生非,不为老师增添烦恼,不为学校抹黑。

    然而世事无如果。

    所以我在此真诚地致歉,向培养我的学校、向栽培我的老师、向柴田同学致歉。对不起,我不该看到柴田同学霸凌外校同学便挥拳相向。

    我将深刻的反省自己的错误,还望学校、老师、柴田同学原谅。

    学生中原深海敬上。

    我将被迹部评为“毫无歉意、满是挑衅”的反省书投入教师办公室的小信箱,一派轻松地扬长而去。

    作为一个极致的家里蹲,我是巴不得每天都能回横滨的。但考虑到要花费在通勤上的时间成本,不得已我只能放弃了这个妄想,老老实实地搬进了冰帝附近的公寓。

    人类怎么还没发明出任意门?

    下午六点,天已经黯了。这个点还没回家的,要么是被老师留堂,要么是挥洒汗水的少年郎。

    正在我思考着晚餐该如何解决,旁边的绿化带中忽然冲出来一位瘦弱少年。

    他牢牢地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往左走,他便往他的右边挪。我向右边去,他依然紧紧跟上。

    要是放在以往,我可能要以为他是来找茬的。可他低着头,用棕色的发旋对着我,整个人还在微微颤抖,活脱脱一只固执的鹌鹑。

    看校服,挺眼熟的,但我一时想不起来,反正不是冰帝的学生。

    无可奈何,我只能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个!”

    他显然紧张过头了。我被这没控制音量的一声吼得耐心骤减,脸色差了好几个度。

    “谢谢你上次帮我解围!!”

    “等下,不是,你哪位?”我茫然地看着他。

    “啊!我没做自我介绍吗?!——啊啊啊我真没做自我介绍!对不起!一定让你感到唐突了吧!”

    “…………”

    我想走。让我走。

    “我……我……”少年一连我了好几次,挤牙膏似的磕磕巴巴,“我叫泽田纲吉。是隔壁并盛中学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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