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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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之后天气开始逐渐热了起来, 从男生视角看来这一天候变化最明显的体现莫过于自己和身边朋友的制服由冬款变成了夏款,他们之中大多数人不懂女生的变化在他们眼中,顶多是换下了外套, 裙子的长度倒是一年四季雷打不动的定量。

    等到坂口先生向中也确认我可以每两天吃一个霜淇淋的时候,体感温度已经一路飙升到了二十八度。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仅完成了剩下的二十五项体检项目,还老老实实地与心理医生相顾两生厌地相处了累计四小时三十分钟。

    鬼知道异能特务科会把我的这些“经由权威机构鉴定,确诊身心健康正常”的证明信息在哪个网站上发布出来, 反正我不关心, 因为会有人比我更在意这些事情, 并在可能会造成的负面影响波及到我之前, 冲出来给坂口安吾脸上来一拳没错, 我指的是中也。

    而这些足以塞满我一天行程的身体检查和心理相谈, 也间接减少了我去雄英的次数和时间,甚至在我上周和坂口先生提出搬回横滨时得到了同意的答复意味着正式跟雄英这个与我三观格格不入的学校告别为此我还开心了小半天。

    不过这种兴奋,很快就被毫无头绪的期末大作业给冲得七零八散了。

    除了国际关系史的期末论文, 迹部景吾带来的另一个噩耗是本该放在下学期的社会实践报告被提前提上了日程。

    这就是所谓贵族学校光鲜表面后的至暗时刻。网上那些煞有其事介绍“贵族学园的一天”的帖子往往把冰帝的校园生活描绘得宛如青春偶像剧中那般美好闲适。

    但实际上我们的作业远比许多人以为的要多得多,多到我感觉能在如此的竞争压力下, 抽空谈恋爱的人要么是学业方面的天才, 要么是恋爱方面的天才, 再不然就是能将一心两用发挥到极致的未来国家栋梁但这个主观臆断,在我高三见到四宫辉夜和她男朋友被证实是可行的。

    偶尔甚至会出现两三门课的老师一起要求在相近的时间段内提交作业的情况。虽然肯定会有人请“外援”帮忙, 不过这都算极少数。毕竟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少爷小姐们有他们自己的骄傲和矜持你总不希望当别人拿着你的论文, 美其名曰拜读实则是找茬并发表个人观点找你讨论的时候, 作为撰写人却连最基本的理解都没有吧

    于是在这种整体质量普遍偏高的学习环境中, 我原先浑水摸鱼敷衍了事化作梦中奢望。

    起笔书写这份社会实践报告,自然也成了一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我用的不是电脑而是手写的话,坂口先生现在大概已经把笔从我嘴里夺出了。

    能够离开雄英说明一直压在我名字上的那些风言风语少了许多。不过我时常对异能特务科高层的临时决策产生一种恨不得把他们夹进坂口先生眉间皱纹里挤死的愤懑。

    他们每次试探我的底线都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假如我的确是个危险人物,把我放在那种周围满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同龄人中,我的暴动必然会造成巨大伤亡,届时他们有理有据可以执行正义出面收押。但如果反之,我安安分分,他们也能顺利给更上面的人交出一份尚能入眼的安全形势分析报告。

    总之,我终于在真正的夏天来临前重新从静冈回到了东京。

    搬家公司的货车开走之后,坂口先生对我能装出五六个大纸箱的行李,提出了如下问题,“介意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在一个月内买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你以前搬家的行李也这么多吗”

    毕竟一个月前来到静冈的时候,我只带了两套换洗的衣物。

    “买着买着就这么多了。而且我们通常不搬家啊,除非房子被炸。”我关小了车上的音响,叼着棒棒糖向他解释道,“房子都没了,你觉得还存在行李这种东西”

    坂口先生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你还记得到现在为止自己遇到过多少次袭击吗”

    “谁记那种东西。”我小声咕哝,差点没忍住要反问坂口先生“你会记得自己吃过几片面包吗”的问题要是这么问了,他肯定会检查我最近是不是浏览过什么奇怪的网页

    “五年四十一次。”坂口先生说。

    “多还是少”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的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比内阁要员少,比你认识的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孩多。”

    我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自己应该说什么。无果。最后只能抓抓脑袋干瘪瘪地挤出一句,“这么看来我还挺厉害的”

    坂口先生翻了个货真价实的白眼,“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是怎么四肢健全地长这么大的”

    “至少我没被诱拐也没被绑架过啊”

    迹部和赤司都遭过这种罪,可我就不一样了,从没人能把我绑走

    “准确说是没被人得手过你的武力值和你的警惕性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坂口先生一脚油门将车停稳,解锁车门,“到了,下去。”

    我觉得自己是被坂口先生的眼神给踹下车的。

    最近异能特务科的工作特别多虽然以前就没少过,离开了分部无法现场指挥工作的坂口先生又开始熬起了能把人熬成干的夜好几次我晚上起床想去冰箱偷冰淇淋吃,都会因为书房的灯还亮着而放弃这个可能会导致第二天闹肚子且被坂口先生痛骂的一时兴起的想法。

    所以他这么暴躁我还算能理解,秉着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的美好品德,我并没有把加班加到快要化身炸药桶的坂口先生的迁怒当回事。

    打开车门后嘈杂的环境音立马涌入了车内,我刚要推门而出却感到后领一紧。上一次被勒住,还是中挑选让我试穿的毛衣size太小死活脱不下来卡在脖子上。

    我茫然又不耐烦地回过头,而还没等我的脾气发作,正义的铁拳率先从天而降,落到了我的脑袋上。

    “哎哟”我痛呼。

    “注意看车”

    “哦噢”

    想象一下拿着分数凄惨的卷子回家面对暴躁爹妈,他们脸上所浮现出的那种恨不得把你回炉重造的那种愤怒那就是坂口先生现在脸上的神色。我缩了缩脖子,怂得很适时,直觉告诉我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顶嘴。

    不管是现实生活还是acg圈,都有这样一条普遍存在的规律平日里脾气越好的人,发起狠来就越恐怖。面前这位异能特务科的指挥官,在我在这个世界长达近乎两千天的记忆中,形象一直是头任劳任怨忠厚少言的孺子牛。他的隐忍简直达到了一种在我看来堪比自虐的境地,要是哪天有人跟我说坂口安吾暴怒,我大概也只会惊叹世间竟有比我更上一层楼的人才能把坂口先生给气到怒气值破槽。

    就像某养成游戏非人哉的干员语音说的“您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还不能休息噢”,漫漫长长的装样子的监管期才只过去一小段。我已经相当良好地适应了身后有个抱着平板低头沉迷工作的高级搜查官,也已经习惯了身后时不时就会传来撞到电线杆、自动贩卖机、消防栓的声

    “嘭”

    音

    哎

    和过路行人面对面脸对脸地撞上这种土味情节连现在的一月新番都不会画了好吗而且光相撞的对象不是青春靓丽的女学生是社畜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我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吐槽了

    我一边翻着白眼转过身,一边在坂口先生身边制造了零重力空间,以免他的平板掉到地上报废我有预感如果平板因此黑屏,当前这种状态坂口先生肯定会在一瞬间掉完san值陷入癫狂状态哪还有心思和别人不停地道歉

    “好痛你走路不看路的吗大叔。”被坂口先生手中平板一角磕到的少年捂着额角,他对坂口先生的称呼也让我忍不住额角跳了一下。

    “真的非常抱歉”

    坂口先生就是那种典型害怕给别人添麻烦的日本人。这种高尚的品格在横滨的异能群体中简直珍惜如凤毛麟角至少我、太宰先生、芥川、哪怕中也,都不会为了这种事内疚到不停地向一个脸色如此臭屁的小鬼道歉

    “算了,下次注意一点吧。”他扯了扯帽檐,将滑落的网球包肩带扶回原位,语气里透着在我听来十成十的“懒得和小脑不发达的家伙计较”令人火大的无奈。

    我想我大概还是有点良心的,虽然身后多了个背后灵一样的人,但我从不觉得坂口先生对我的生活造成了什么困扰。

    相反还因此得到了一个无论去哪、去做什么都会陪着我的“跟班”,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再没遇到想去吃火锅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尴尬情形,甚至没有因为懒得看地图而迷路过了。

    我捡起漂浮在半空中的平板,伸手拽住那位正打算离开的少年的网球包,“你是不是也应该道歉一下”

    “路这么宽,他不会看你也不会看吗”

    坂口先生面色一白,露出了更加胃痛的神色为我这全然不合理的找茬理由和行为。

    “中”

    “不听不听不听”我手上又用了点力气,将背对着我的少年扯得稍稍侧过了上身。

    “你力气可真大。”他眨了眨眼睛,没挣开我的手,也没有照我说的向坂口先生道歉。

    “中原还有五分钟比赛开始,再这样下去你可要迟到了。”坂口先生俨然一副想要息事宁人把错全揽自己身上的样子,他甚至已经开始分散我的注意力了

    “迟到两分钟又怎么了”赤司又不会生吞了我。

    想必看到这份社会实践报告的各位也知道,对于日本的中学生而言,每一年的夏天都有着相当的传奇色彩。

    这段从微微燥热到蝉鸣大噪的日子,有些人躺在凉风阵阵的空调房里享受吃冰棒看电视没日没夜打电动的闲适,而有的人会选择站在能把人脑浆煮得沸腾的烈日、或者人声鼎沸的室内中追逐梦想。

    很不幸与我还算熟识的两位少年都是后者。

    赤司征十郎一如既往地向我发出了观赛邀请。我其实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每年都如此执意地希望我去看他比赛。

    然而和迹部不同,我能和他见面的时间实在太少。大多时候这个朋友总是像个布偶熊被我扔在角落积灰,而每当他这样邀请我的时候,我才会像偶尔整理玩具已经长大的小孩那样想起原来自己还和他共度过一段相当开心的时光哪怕现在拿出来回忆都会不禁莞尔的那般闪亮。

    也是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我都长大了。

    我不再会像小时候那样无论赤司呆在哪个屋顶都会爬上去把他给拽下来不会再为了看迹部气急败坏的样子从而向他炫耀自己的学识;不会再和芥川争强斗狠打得两败俱伤也不会再为了中也不能回来帮我过生日便躲在被子哭上个一天一夜,脱水到把红叶女士的太阳穴气得突跳,岸谷新罗只能推掉整天的上门生意跑到横滨来守在我的床边看完吊完一大瓶生理盐水和两小瓶葡萄糖。

    “道歉”

    我死死地拽着少年的网球包,说不定与此同时远处赛场中的哨声已经被吹响,赤司环视一圈观众席也找不到我的身影。

    取舍的选择总在不经意之间就被做出了。

    那我有没有好好地在中也心中为我铺好的那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呢

    我有变成像中也一样优秀的人吗

    可惜这个答案哪怕到了很多年后中也都没有告诉我。

    而这个问题也在很多年后被我遗忘。

    直到我从冰帝给每个人发放的毕业档案里翻出了这份上交后便再无音讯的社会实践报告,才抖落了那只又不知道被扔到哪个角落里去的布偶熊身上的灰,想起曾经闪亮亮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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