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夏英说完这句话,两行清泪痛快地从眼眶滑落下去。
她看到了无数震惊的面孔,看到了李秀凤的错愕,闻大龙的惊讶和些许痛苦……但是此刻哭着的她,心里痛快无比!
她们都是故意的,藏着辣椒,用眼泪来控诉家里人的过分。
不然只有恨意,只能红眼,落不下泪来。就像之前的闻夏英,被李秀凤骂骂咧咧是毫不在意的,闻大龙却能让她落泪,不过是在乎。
眼下眼泪落下,让闻老根家人在村里众人心里变得丑陋,闻夏英竟然有一丝快感,畅意得想笑。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做着不要脸的事,还想要脸?真是想得美。
闻夏英吸了一下鼻子,走到闻小龙身边:“小叔,你放开我幺妹。我幺妹不过是揭穿了那个傻子,免得我嫁给一个傻子。你这样捂着她,是因为拿不到那几百块的彩礼,想要捂死我妹妹吗?”
闻夏英言语如刀,戳得闻小龙只好松开手:“她乱说话,拿我开玩笑,小叔没轻没重,又被你吓着了,你别误会。”这是拿先前闻霁月骗张文武的话做借口,说着闻小龙还看了李秀凤一眼。
闻霁月被松开嘴,“呜呜呜”地就冲进了闻夏英的怀里。
闻夏英抱着她,母性焕发,心疼得不得了。她原本因为咄咄逼人变得凶恶得面孔,瞬间又软化下来。
一个这么爱护妹妹的女孩,能过分到哪里去呢?
肯定是被逼迫得太过了,看看闻地柱,再看看刚刚那个傻子?这姑娘是差点就毁了啊!
不少有娃的婶子、嫂子看着姐妹两抱着哭这幕,心肠咻地软了。
她们帮衬着开口:“就是,这么欺负人,不如让她们自己过得了!”
“在家呆着,不知道又要因为彩礼被卖给什么有毛病的人!”
“太过分了,她们妈才刚走呢!闻大龙你怎么回事?对得住你刚过世的媳妇吗?”
随着老太太被骂狠心,丧良心,闻大龙成了新的集火点。
这可是做爸的,亲爸呢?就看着自家老娘卖闺女了?还坐在一边看着挺安稳,不是人啊!
闻小龙和徐美玲尴尬至死,因为两人也没逃过指指点点。老太太卖孙女儿,一个接一个,那钱什么的,可不是给他们儿子花了,所以他们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正义不到哪儿去。
闻夏英抱着闻霁月,闻秋鱼也拉着四妹闻冬水。
闻老根一张老脸红着,面上快涨成紫色,他知道再不收拾,这事儿就说不清了。
闻老根站起来,举起烟锅子往李秀凤身上砸去,老太太也是配合得哎哟哎哟叫,一副被打疼了的样子。
砸了李秀凤几下后,闻老根怒道:“你个糟老婆子,家里钱不够也不要打那种主意!你做这种事,对得住儿媳妇吗?”
李秀凤捂着脸哭,好像被打得很痛,面皮臊红着道:“我老婆子错了,我是为这个家图人家的彩礼。可我也是想着那家人条件好,回头二丫头接了班,做个工人多享福!哪还像我们,要地里刨食!”
一件事,怎么着都有另一个面。李秀凤也不是个傻的,惯会找借口,一急就找了个还不错的理由。——起码那张家家境好啊!而且这年头的工作,还是可以交接的。子承父业,老子退了,可以儿子上。只要谁嫁过去,回头肯定可以接手张母的工作。
话语是有诱导力的,李秀凤的话让闻老根都顿了一下,觉得挺有理的,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打下去。
老头儿眉头皱在一起,看向一边的几姐妹:“这事儿是你奶奶糊涂了,人家家境好,嫁过去也不会吃苦。”
闻霁月眉头一皱,话哪能这么说。她从闻夏英怀里拔出头来,哑声问闻老根:“爷,二姐要是你亲闺女儿,你愿意为了让她有个工作,把她嫁给一个傻子嘛?”
闻霁月问的乍听荒谬,闻夏英是孙女,哪里和亲闺女能扯上什么关系?
闻老根看一集闻大龙,板着脸凶道:“你打的什么比方!?”
可闻霁月这话不是说给闻老根听的,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换做自家的亲闺女,能为了一份工作让她和一个傻子过一辈子吗?那铁定是不能啊!
差点给李秀凤和闻老根这两个老东西骗了!
围观的一个婶子实在听不过去,仗义道:“要是我闺女,我肯定不会为了一份工作,让她嫁给一个傻子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还得男人中用咧!要什么都让我闺女干,哪还嫁个屁的人?”
话糙理不糙,话说起来好听,代入一下自己,要是代入了自己还乐意,就说明判断基于个人的三观来说没出问题,没被忽悠了。
闻老根脑子转了转,才晓得小丫头片子不是好欺负的。
前头发现张文武是傻子的,是五丫头这个小丫头片子,这会儿往他和李秀凤话里挑刺的也是小丫头片子。
闻老根心内藏着怒气,道:“这事你奶奶做错了,幸好五丫头发现了,才没酿成大错。英子你有气,爷心里也理解,可你刚刚说的什么话?哪有让你们几个女娃娃出去的理,你爸还在呢?我还活着呢!”
闻老根不死,基本上闻大龙和闻小龙就不会分家。闻家村一般也是这个规矩。
闻夏英道:“爷,可不是我先要出去的,是这家容不下我们几姐妹!我不想被卖了,我怕我明天一醒来,就被哪个人贩子带走了!”
闻夏英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指李秀凤,再次提醒所有人李秀凤做过的错事。她们是占理的,就要仗着这回占理,一举从闻家离开,摆脱长辈亲人的辖制。
闻大龙看着闻夏英眼神刀似的看着自己老娘,他呵斥道:“你说的什么话?上回闻地柱名声不好,你奶不是说算了。这回那个姓张的是个傻的,还不是没让你真的嫁?”
闻大龙还有些懵,他没想到自己老娘知道那姓张的是傻子,但是回头老太太的解释别人没信,他是信了。做工人多好,能有工资拿,还有各种票和福利。嫁个傻的,也不过是多做点事?又不是什么娇小姐,还怕做事了不成。
他显然没摆弄清楚,正常十八岁的姑娘,可没他想得那么“命定可怜”,注定就要被糟践,要吃苦头。
别人家的闺女,日子可不是这么过的,不是要嫁和自己爸年纪差不多的老男人的,不是要嫁傻子的。
闻冬水看着闻大龙,伤心得不行,同时心里也舍下了最后一丝奢望。
闻冬水扑过去抱住闻夏英的腰:“二姐,我跟你走,饿死都行!上回是老天爷开眼,没让你嫁去天天挨打。这回是幺妹聪明,发现那个人是个傻子,才知道奶奶和二哥是故意蒙骗你的!我们哪有那回回发现的好运气!”
闻秋鱼也道:“二姐,我也跟你走!你带我走吧,等把你卖了,回头就是我了!”
闻夏英被妹妹们抱着,虽然早知道这是商量好的,心里也感动得不行,好像妹妹们真的要和自己去吃土了。
闻夏英心想三个妹妹呢,哪里能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出去,必须得争啊!
闻夏英哭着站起来,对着众人弯下腰:“各位叔伯婶子、大哥大姐,咱们都是同村的,还请大家做个见证,把事情真相公正地说出来就行。”
闻夏英又揽着三个妹妹,看向闻大龙:“我不同你瞎扯,我妈病死在床上你们不肯出十几块的医药费,转头要拿自行车、缝纫机做彩礼娶城里姑娘进门,你们根本没把我妈的命当命!”
闻秋鱼咬着牙道:“也根本没把我们几姐妹当人!”
闻冬水哭得难过:“妈!我想你了……”
闻霁月适时给出致命一击:“我们不和你们讲道理,我们要去大队,和讲道理的干部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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