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其羽起身从自己的新工具包里拿出改良过的竹管笔,然后直接在陆未晞的长凳右侧挨着她坐下了,写下一个简体的字:“在我们那呀,都用这样的硬笔,写这样的字。”
陆未晞没想到丁其羽会跑到自己坐的长凳一侧坐下,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让她不免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
“其实呢,我们那写的字就是这里的简写版,有一些是一样的,有一些变得更简单了。就像你的姓,简写就是这样。至于‘未晞’二字,是一样的哟。”丁其羽又在纸上写下“陆未晞”三字。
陆未晞被纸上的字吸引了注意力,其中“陆”字确实如丁其羽所说一般,大致相同却又简化不少,不禁好奇道:“那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已经够简单啦,所以全是一样的。”丁其羽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横着写下“丁其羽”三字,突然忆起一件往事,自己乐了起来,在陆未晞不解的表情下讲述道,“突然想起一件童年往事,我3、4岁的时候,第一次学写自己的名字,那时候我妈…额,我娘教我横着写,我学会了,于是就想着举一反三竖着写,我拿着笔特别自信地在家里的墙壁上竖着写下我的大名,然后去找我娘炫耀,结果我娘一看眼泪都笑出来了!你猜我在墙上写了啥?”丁其羽憋着笑卖关子。
陆未晞思索片刻摇摇头,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写了什么?”
丁其羽拿着笔在纸上揭晓答案,一边说道:“只见墙上竖着四个大字——丁其习习!哈哈!”
陆未晞成功被丁其羽童年糗事给逗破功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人小时候也太可爱了吧!
“最可恶的是我写下的大名擦都擦不掉,一直作为我光辉事迹的见证!怎么样?我从小就聪明吧,那么点儿大知道举一反三了!”丁其羽想起自己的幼年时光也觉得自己是傻得可爱。
陆未晞掩唇调整片刻,隐忍着笑意答道:“嗯嗯,未晞还是第一次听说像其羽小时候这么聪明的孩子呢!那我以后是不是该叫你‘习习’了?”
丁其羽连忙摆手:“哈哈、别别,可别叫习习,拗口,还是其羽好听!我继续给你写词吧,就用这个笔写啦,我用不惯毛笔,这样快得多。”
一阙写完,丁其羽又给陆未晞细细讲解词中包含的“湘妃泣竹”、“柳毅传书”等故事。陆未晞对这些闻所未闻的、来自丁其羽家乡的典故非常感兴趣。丁其羽当然很乐意给她讲,也很享受和她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于是一个讲得生动、一个听得投入,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陆未明恢复了些许元气跑来找他们吃饭,两人才内心不舍地结束话题,跟陆未明吃饭去了。
因为在小船上,午饭只是随意地填了填肚子。吃过午饭,几人在船舱内靠聊天看书消磨了会时光,小船终于泊岸,活力无限的丁其羽第一个跳下船,站在一边把身后又要蔫儿了的陆未明扶下来靠着树休息,又回到船边,就见磬儿灵活地跳下来,对自己眨眨眼睛就走开了,那眼神,仿佛在说:“扶小姐的机会就让给你啦!”
丁其羽心里笑笑,对走过来的陆未晞伸出手,为了不让她觉得牵手尴尬,直接手臂握拳横在空中,让她可以像握着楼梯的扶手一般撑着自己的手臂借力下来。
陆未晞看着丁其羽细心的举动心下一暖,没有犹豫弯腰伸手扶上那稳稳横在半空的臂膀,这臂膀上随之传递而来的力量让陆未晞觉得安心不已,仿佛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丁其羽一手撑着陆未晞,一手护在她身侧,深怕她不留神摔倒,还柔声提醒着:“未晞,慢些。”处处都让陆未晞有一种自己被这人呵护在掌心的感觉。
下得船来,几个随行的护卫将行李拿了下来。丁其羽望向前方,码头边上有一个外观朴素的驿站,不少公子小姐带着随从在驿站外的茶棚歇脚,沿着道路往前看去,不远处便是进山的山门,高大而肃穆,上书“桓滨苍境”四个大字。山门前站着两列身着银甲的官兵和一些头戴儒生巾、身着青色长袍的人,他们正在仔细核查进山的人员。丁其羽暗想这不愧是皇帝直接授意兴办的学府,进个山都要都要正规军来“安检”。
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苍山,丁其羽顿觉心中一片开阔,不禁对求学的新生活有了更多的期待。
丁其羽往后看看几人,陆未明下船之后就吐了,现下脸色稍微恢复了些,陆未晞和磬儿倒还好。丁其羽指指一旁的茶棚:“未明兄、未晞,你们先去茶棚里坐坐、修整一下吧,我去那边看看情况。”虽然陆未明再三强调他带丁其羽来不是让她当使唤书童的,而是以朋友兄弟的身份让丁其羽来陪他一起读书,所以绝对不会让丁其羽做下人家丁做的事情,但是陆未明兄妹二人毕竟从小生活优裕,从未离开父母的羽翼独自生活过,就算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关心,丁其羽也觉得自己应该多担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带着几人去茶棚坐下,丁其羽快步走到山门前站在一边观察,之前听说苍桓书院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混在一起教学,而是像从前的世界那般分了“年级”,不过,所有的学生过年之后开课的时间倒都是一样的。此时正是下午,不少学子都带着行李和自己的伴读准备入山。
恰逢一位第一次来此求学的公子,带着不少随从和行李大包小包要进山,结果被守山的士兵直接拦住,告诉他伴读只允许带一人。公子不乐意了,直嚷嚷自己老爹是谁谁谁、让士兵让道,可惜苍桓书院前山接收的学子哪个不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千金?旁边上来一个青袍的中年人只跟他说了几句话,公子立马不敢造次了,只得挑选出一个最信任的随从来做伴读。却见那公子进得山门之后,另一位青袍男子不知与其解说了一番什么话,引得那公子又是一阵哀嚎纠缠,大包小包的行李只留下一点,其余全部让随从带走了。
丁其羽踮起脚尖想看看山门后的情况,她发现,山门后有两条上山的路,侧边的一条为马车行走的大道,大道边停有几辆马车,而山门正对的一条则是靠人徒步而行的阶梯,那位哀嚎的公子走的便是那直入云霄的人行阶梯。好奇之下,丁其羽走上前去询问一位闲立在一边的青袍人:“这位公子?打扰了,能向您打听下为什么方才那位公子要走阶梯上山吗?看起来他也不是自愿选择的。”
青袍人对丁其羽回了一礼,解释道:“公子也是第一次入我苍桓吧?凡第一次入山的学子,皆需徒步从‘持恒道’上山。这算是书院的第一课,告诫学子们求学贵在‘持之以恒’,不能徒步登上者,均无法入得苍桓求学。”青袍人看着丁其羽略微惊讶的表情,又补充道,“当然,持恒道上并没有人监督,你要花多久时间上山、如何上山,全凭个人决定。不过,在世为人需讲求一个‘诚’字。”
“额、姑娘也需要这么走上去吗?”丁其羽倒不是担心自己,她担心的主要是未晞那样的千金小姐,如何受得这般累?再说,未明兄也不见得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青袍人毫不犹豫地肯定:“是。持恒道下,王子郡主也需徒步而行。这是先帝亲自立下的规矩。”
得到答案,丁其羽点头复又问道:“那请问正常速度多久能上山呢?”
青袍人上下打量一番丁其羽,回答道:“像公子这般的,一到两个时辰吧。”
她这样的一到两个时辰,那未晞那样的岂不是要走到晚上才能到了?!想着就直接问出了口:“额,那如果有姑娘家,岂不是要走到晚间才能到达了?这夜间山路漆黑…”
青袍人耐心解释:“这点公子无需担心,临近天黑书院便会派人提前把持恒道两旁的灯笼燃起的,不会看不见道路。而且未时一过就不会允许再有新入学的学子进山了。需要在那边的驿站停留一晚次日再进山。根据以往的经验,女学子们除去那些放弃掉的,最长的也就用了三个时辰左右。”
未时过后就不让进啦?此时已经马上要未时三刻了,丁其羽对青袍人拱手道谢,回到茶棚把打听到的情况与陆未明他们说了。
陆未明闻言先是嘴巴张得老大,随后整个人都倒在了桌上,有气无力地念叨道:“天呐!这是什么破规矩啊,我已经预见到以后的日子有多么黑暗了…”这持恒道是必须要走的,他们若是因为这个打道回府,他老爹绝对会打断他的腿。
丁其羽对陆未明无奈,转头看向陆未晞问道:“未晞觉得呢?你们毕竟是姑娘家,坐船已经消耗去不少体力。何况未明兄又身体不适,我们可以在驿站休息一日,明日启程。”
磬儿当然是听小姐少爷的就行。陆未晞也摇摇头:“我没什么事,但是二哥,方才晕船晕得厉害,二哥的身体还坚持得住吗?”
“不不不、我今天是不行了!还去爬山肯定会要了我的命,我们还是休息一晚上再走吧!”陆未明苦着脸诚实道,反正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他也没有必要为了面子硬撑。他说罢便安排了一个护卫去驿站打点了。
丁其羽点头道:“行。那明日一早再启程吧,今天先好好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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