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竹漪下唇咬破,唇角带血,在疼痛的刺激下,眼里的泪承载不住、滚落下来,受不了这样的疼,她一手抵着丁其羽的胸怀,一手如以往每一个望月之夜一般,拿出了腰间别的一把专门磨得参差不齐、表面粗糙的小木锥,狠狠扎在了自己的腿上。
怀里人儿挣扎乱动,丁其羽低头便看见这一幕,心里一惊,木锥经过特别的打磨,这样的钝击会在造成大片淤青的同时、将将刺破皮肤,虽不会损伤内里的筋骨,却能造成极其尖锐的疼痛。
血从周围已经开始泛起淤青的伤口处渗出来,沾上乐竹漪绛色的衣裙,融为一体,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愿意以伤口的痛,来消减全身彻骨的撕裂之痛,漪姑娘,到底是有多疼?又到底承受着怎样的煎熬?!丁其羽无法想象。却见漪姑娘毫不犹豫地拔出木锥,在丁其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次使出全力扎向了自己的腿。
“别!”丁其羽着急喊道,没来得及阻止,木锥已经又一次扎进了方才已经受伤的同一个地方。
乐竹漪已经是满面的泪痕,不是她想哭,只是疼痛刺激了泪腺,止都止不住。即便如此,她却依旧咬着银牙,继续对自己下着狠手,快速拔出锥刺,朝腿上的伤处扎了过去。
“别!不要!不要这样!”丁其羽这一次终于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一下一下抚慰着她的后背,实在想不到如何减轻她的痛苦,心里又急又难受,不禁道,“你、你忍不住,你就咬我好了,不要忍、嘶——”话音未落,肩头就是一疼,怀里的人儿真的忍不住,非常听话地一口咬了上去。
乐竹漪银牙狠狠咬上丁其羽裸露的肩膀,口中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她的泪也流得更凶了,只不过这次,并不光是因为疼痛罢了…
血水混着漪姑娘的泪渐渐便沾湿了肩膀,丁其羽倒吸了几口凉气,抚在乐竹漪后背的手掌握成拳头捏得死紧,咬着牙紧抿着嘴,没有哼出一声,陪着痛苦的人儿,一起疼。
不知是因为望月入云,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这样的隐忍包容,让乐竹漪的泪水滴落在丁其羽的肩头,也落在了自己的心间,化开一池的温暖,乐竹漪似乎真的感觉疼痛和寒冷被驱散了不少。突然不舍得再咬,松了力道,看着被自己咬得淌血的、惨不忍睹的伤口,乐竹漪闭上了眼睛,任晶莹滑落,额头抵上了丁其羽的胸膛。被丁其羽捉住的手,扔下了小木锥,挣开丁其羽的钳制,手臂从丁其羽敞开的衣襟钻了进去,触上温热的肌肤,回抱住了丁其羽的腰。其实体内的绞痛并未消减,只是心儿有了温暖的包裹,让她鼓起了勇气,生生忍下了这疼痛罢了。
丁其羽肩膀都被咬得没知觉了,估计漪姑娘如果再用点力,自己肩上的那块肉都快掉了吧…正煎熬忍痛呢,漪姑娘终于放过了自己的肩膀,缩进了自己怀里。丁其羽还没来得及体会伤口的锐痛,一个不注意就让掌心的手腕挣开了,以为漪姑娘又要用木锥自残,想赶紧阻止她,却感觉到一只微凉的玉臂直直地抱上了自己的腰。
丁其羽身体一僵,突然窜出了一股紧张感,让她的心跳莫名地提了速,丁其羽深呼吸几口平复下心情,搂紧了怀里不住颤抖的人儿,没有管自己肩膀的伤,而是伸出空闲的手轻轻捂住了她腿上渗血的伤。
两人相依相偎,没有说一句话,乐竹漪也吞下了痛吟呜咽,只是静静靠在丁其羽怀里,用围绕周身的温暖抵御着体内的寒冷疼痛。房间里安静得出奇,仅有丁其羽的呼吸和乐竹漪偶尔难忍的气喘声传来,两人却都一夜无眠……
日出则月隐,望月在出山的日辉下渐渐淡去了身影,乐竹漪的钻心痛和彻骨寒终于慢慢褪去,随即而来的是浓浓的脱力感,乐竹漪却丝毫没有想休息的意思,仰起头,偷偷看了一眼丁其羽,发现这人正闭着眼睛,乐竹漪以为她是睡着了,就这样默默地仔细瞧着丁其羽清俊的眉眼,心思百转千回,有什么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在心里生了根,似乎觉得眼前的人越看越好看了…
丁其羽却突然开口轻声问道:“还疼么?”说着,撑了撑一夜没动弹的脊背,低头对上了乐竹漪漂亮的大眼睛。
乐竹漪被吓了一跳,赶紧移开目光道:“不疼了…”自己的偷看肯定被察觉了,这人居然装睡觉?!哼,刚夸她好看呢,就又气人了。乐竹漪如是想着,因为自己方才的痴傻行为有些脸热,几分艰难地想要起身,脱离这人的怀抱。现在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丁其羽赶紧坐起身,小心地扶着她起来,确认她能坐稳,才收回了手。包围了自己一夜的温暖突然撤去,乐竹漪又觉得有点不习惯,心里对自己难得的纠结矫情升起了一丝小气恼。
丁其羽与乐竹漪在床上相对而坐,气氛似乎有些尴尬,乐竹漪煎熬一夜,长发随意披散着,身上绛色的衣裙也显得凌乱而松散,配上她那与生俱来的妩媚气质,带着刚刚起床一般的慵懒之美,真真是一种极致的魅惑。
漪姑娘静静坐着不说话,丁其羽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乐竹漪察觉到这人的不自在,目光移到她敞开的胸怀上,虽然在梦淳带她进山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这人是个身体异于常人的女子,但这样直观地看到,还是让乐竹漪有些脸热,想起这人被自己狠狠咬的那一口,语带别扭地问道:“你肩上的伤?”
丁其羽掀开肩上的衣服,瞧了一眼自己肩头那个已经结痂的血印,回头答道:“没事,已经好了,小伤口而已。”
乐竹漪偏过脸去,点了点头道:“昨夜,多谢你。”
“说什么谢?你、你没事就好。”丁其羽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又关切地问,“你体内的毒,好了吗?那贼人到底使的是什么毒?这么厉害!”
乐竹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眼看向了丁其羽的眼睛,发现那其中,是澄澈而纯粹的关心,犹豫半晌,才轻声道:“不是贼人的毒,每个望月之夜,我都会如此…这是,自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的。”
漪姑娘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就像是在描述别人家长里短的鸡毛小事,但只有陪她经历过昨夜痛苦煎熬的丁其羽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苍凉苦痛。丁其羽目光中的怜惜更甚,张了张嘴想问一问为何会如此,又不敢过多窥探别人的秘密,忍住了嘴。
乐竹漪看到她眼里的怜惜和欲言又止的表情,却勾唇笑了起来,反倒像安慰丁其羽一般说道:“不过是痛一痛罢了,死不了的。”
丁其羽闻言,怔愣住了,只觉这个笑容是如此耀眼…漪姑娘这样的遭遇,换做很多人,可能都会在最痛苦的时候选择结束掉自己的生命,她却努力而顽强地坚持着,哪怕痛到需要用木锥伤害自己,她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每月,就望日一天会如此,我还有二三十天可以潇洒地活着。比我活得辛苦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什么可难过抱怨的。我乐竹漪多活一天,便可多精彩一天。”乐竹漪唇边的笑意愈发明媚,她现在所活的每一日,都是恩赐,每一日,都该过得快乐潇洒。
这明媚耀眼的笑落到丁其羽的眼瞳中,也印刻到了心里,她不禁释然一笑,眼中的怜惜换做了欣赏之意,被漪姑娘的洒脱豁达所感染,笑言道:“是!每一天,我们都可以过得很精彩!”与漪姑娘突然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不知道,漪姑娘是不是也像师父那样擅饮酒呢?真想和她酣畅淋漓地醉笑一场啊!
“谢谢。”乐竹漪笑意未减,“这件事,是我的秘密,你,不要外传。”既然说给小木匠听了,自然是信任她的。
“好,我明白。漪姑娘放心,小木匠保守起秘密来,就像她手里的木头,一个字也不会说的。”丁其羽保证道。望月之事若是被歹人得知,漪姑娘将会非常危险,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丁其羽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所以她是决计不会与任何人透露此事的。
又开始油嘴滑舌了,不过,也真的挺可爱的,越来越明白师姐妹们为什么可以和她玩儿得那么投缘了。经过昨夜,乐竹漪对丁其羽的看法悄悄发生了变化,连“蛊惑”师姐妹那一茬都扭了过来。
乐竹漪笑了笑,想要下床去,却不小心扯到了腿上的伤,引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身体,重心一偏、就要倒下。
“漪姑娘,你没事吧?”丁其羽惊了一下,伸手扶住了吃痛的漪姑娘,那柔软的身子又靠入了自己怀中。两人心里俱是冒出了方才那种莫名的紧张感。
“小羽——”乐梦淳却正好从门口进来,喊了一声便呆住了,手里的小机巧都“哐”的一声掉在地上,“师姐?你们?”她看着竹屋没关门就直接进来了,没想到,却看见师姐和小羽两人在床上抱在一起的样子…
乐竹漪赶紧红着脸从丁其羽怀里挣扎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头发,看着一脸懵懂好奇的小师妹道:“梦、梦淳…你怎么来了…”言语间是难得一见的磕磕绊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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