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新年伊始,纷乱的心绪使得丁其羽丝毫不敢有什么懈怠,逼着自己投入认真高效的工作当中。赶制轩辕离火鞭的同时,为了让千离宫有更加安全的保障,丁其羽也在设计研制着其他的机巧,准备配备给守卫机关山道的女弟子使用,以防敌人不计后果地涌入山道、出现机关陷阱应付不过来的漏网之鱼。
自从除夕那夜过后,丁其羽就开始刻意回避与乐竹漪单独的接触,两人除了公务正事往来以外,就再没了别的交集。竹漪傍晚来邀请她喝酒,她都找着借口拒绝了几次。
丁其羽总以离火鞭和设计机关为由,乐竹漪强逼着也没意思,看出了她的改变,不知道这人到底在逃避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故意疏远自己,压下心里那点失落难受的感觉,索性不再邀请她了,想喝酒时便独自来到竹屋小院附近那处悬崖,坐在她们之前常常坐的那块石头边喝着闷酒。
而每当甘瑶那淡淡的酒香飘散入竹屋之中时,工作桌前奋力做着新机巧的丁其羽总会失了神,却不敢走到窗边去看,怕自己会看到某个寂寥的身影,然后勾出理不清的心绪。
……
江南承州城,一处隐蔽的府邸中,一个年轻女子正站在堂内等着什么人到来,她扣弄着手里的长鞭,似乎有些焦急。
堂门打开,女子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人从身后抱住了。来人贪婪地吮吸了两下女子的侧颈,低声道:“梦潇,好久不见了,可叫我好生想念啊。”声音有些嘶哑,语调带着点怪异,虽然说的是缠绵的情话,情谊却未达眼底。
原来,堂内等人的年轻女子正是乐竹漪的大师姐,乐梦潇。而进到屋来便不由分说抱住她的年轻男子,身着暗紫色的长袍,头上带着配色相称的发冠,一支银蛇状的簪子横贯于发冠之中,眉目间隐隐有阴邪沉郁之气,正是千离宫的死对头,震骁门的少主陈旭霆。
震骁门门主陈邈,仗着震骁门的势头,自立为武林盟主,让天下各门各派归顺臣服于震骁门。而震骁门唯一的眼中钉肉中刺,便是千离宫。乐宫主与陈邈早有宿怨,积怨到了今天,陈邈就算不计代价也要强行收服千离宫,让那群女人臣服在震骁门的脚下。
乐梦潇无声地冷笑一下,脸上有一丝不耐烦的表情一闪而过,偏头躲掉陈旭霆亲密的动作,转身推开了他,嗔怒道:“正事要紧,我出来不了多久。”
陈旭霆耸耸肩,随即收起了不正经的样子,向乐梦潇伸出了手:“行,说正事,机关部署图呢?拿到了么?”
一提及此事乐梦潇便颇为气恼,不甘道:“没有!乐竹漪把机关部署图看得很紧。而且现在有当年的机关部署图也没用了——”机关全部被重新布置了。
乐梦潇还未说完话,便被陈旭霆不屑地打断道:“呵,不用找借口,没拿到便是没拿到。”他早就猜到光靠这蠢女人是不行的。
“你——”
见她有恼羞成怒之意,陈旭霆收敛了自己的不悦,赶紧像安慰爱人一般地上去半搂住乐梦潇道:“算了,找不到就罢了,我们硬攻。”
要从乐竹漪手里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乐梦潇只能借助震骁门的帮助。乐梦潇压下了自己的怒气,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问道:“要怎么硬攻?千离宫所处地势奇骏,又到处都有高人布置的机关,除了机关山道,没有入口。”
“炸山。”陈旭霆波澜不惊地说出了两个让乐梦潇震惊的字,他的眼中闪过了阴狠,“没有入口,我们便炸出入口,要说火器□□,这整个江湖武林,还没有玩得过我们震骁门的。”丹暝山地势奇骏,周遭净是极其坚硬的怪石峭壁环抱,暗度陈仓偷偷开凿道路杀进去的方式不可取,那就只有选择威力巨大的□□炸山了。
“你们想毁了千离宫?!”乐梦潇怒道,她是想从乐竹漪手中夺回千离宫,而不是让别人来毁掉它!
“梦潇,别急嘛。”陈旭霆安抚着乐梦潇,“谁说我要毁千离宫?我不过是想在丹暝山上炸出一条通路,闯进千离宫,把你深恶痛绝的那个漪师妹捉出来,乐宫主又不在,届时,你不就可以顺势接管千离宫了么。跟从机关山道进去结果是一样的,只不过费点劲罢了。我们要的,是千离宫的归顺。毁掉它,我们也占不着什么便宜。”震骁门早就做好了强攻千离宫的准备,只要千离宫没了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乐宫主不回来最好,就算乐宫主回来要发起一场恶战,震骁门也是完全铁了心要强行收服的。
震骁门一旦炸山,千离宫将会陷入混乱,乐竹漪作为少宫主必定会迎战,那么让她消失在千离宫的方法就太多了,就算师父回来,只要乐竹漪不在了,少宫主之位也只能是自己的。虽然这样做很可能让千离宫陷入危机,但只有这样,才是除掉乐竹漪的唯一办法,乐梦潇思索片刻,实在是别无他法了,怒气稍减,睨了他一眼,问道:“需要我做什么?”等除掉了乐竹漪,自己再考虑要怎么对付这帮震骁门的贼好了。
陈旭霆将乐梦潇完全揽入怀中:“我已经叫人绘制了千离宫周遭丹暝山山势图,还需麻烦梦潇指出哪几处适合我们炸山了。”
乐梦潇推搡了一下:“那就拿出来我看。”重申道,“别耽搁,我出来不了多少时间。”
“哎、在下真的好生想念梦潇的滋味呢?就不能多留一刻?”陈旭霆说着,低头凑过去就要亲乐梦潇。
乐梦潇挡开他的动作,带着几分不耐烦道:“山势图快给我看!”他们是利益上的伙伴,之前的交合,也不过图的是肉体上的欢愉罢了,没有半分是建立在情谊上的,对于乐梦潇而言,除掉乐竹漪,夺得千离宫少宫主之位,才是她全部的重心所在。
“哎…梦潇真是绝情。”陈旭霆松开了不配合的女人,故作伤感叹道。
乐梦潇不屑地冷笑:“呵,我绝情?我看你真正垂涎的,应是我那漪师妹的滋味吧。”
陈旭霆也不再死缠烂打,拿出了找人绘制的丹暝山山势图,放到桌上展开来给乐梦潇看,一边笑道:“呵呵,你那漪师妹我见过几次,老一辈儿们都说乐宫主乃江湖第一美人,依我看,你这漪师妹比起当年风华绝代的乐宫主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淫邪,“试问江湖上,又有哪个男人不想一尝她的滋味呢?”
乐梦潇最反感有人在自己面前夸奖乐竹漪的任何一点好,根本不欲与陈旭霆继续这个话题,控制着胸中的怒气,认真看起桌上的山势图来。
……
元夕这日,丁其羽一想到夜晚,就总有几分心不在焉,黄昏还没来临,她便早早地洗了个澡,收拾好了一切,坐在桌前效率极低地做着机巧。
太阳还未落山,小淳和小澜便过来找丁其羽了,想要拉着她去看千离宫元夕之夜的“夺灯赛”。
两个小姑娘七嘴八舌介绍了一番夺灯赛的规则和以往的盛况,奈何丁其羽心事重重,哪有什么心思去看夺灯赛啊,根本没怎么认真听。就算再为难纠结,不论是出于承诺还是出于她内心的感情驱使,她今夜都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是不可能陪两个小姑娘去玩的。
丁其羽颇为无奈地歉然道:“抱歉啊小淳小澜,我今夜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陪你们去看夺灯赛了。”
“啊…”俩小姑娘的失望溢于言表,小淳失落道,“师姐每年元夕都不会陪我们玩儿的,结果小羽也不去玩…”
丁其羽不用想也知道竹漪肯定是不会去的啊,看着俩小姑娘的失落,有些不忍,回忆着她们方才说的规则,绞尽脑汁想着理由安慰她们:“你们刚刚也说,夺灯赛比的就是大家的鞭法,要是你们师姐她参加的话,肯定每年最后赢的都是她,比赛就完全没有看头啦!”也算是为竹漪找了个不去的理由,“而我嘛,我不会鞭法,去了也没什么用处。你们俩加油,夺一个灯王回来。”
小羽不去,她们俩乖孩子当然是不可能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只能勉强听了丁其羽的安慰,双双带着不怎么高涨的斗志离开了竹屋小院,去夺灯赛上争夺灯王去了。
丁其羽静静在房间里等到了日落,看着远方渐渐收入群山之外的晚霞,捏了捏拳头,终于出门去了绛霜殿。
绛霜殿乐竹漪的房间里,乐竹漪正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床上,床边摆了几个打磨形式不同的木锥,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望月之夜的疼痛。对于乐竹漪来说,元夕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每一个望月之夜,都是她最难熬的时候。
上月的望月之夜,她是因为震骁门人闯机关山道的事情太过忙碌,当天日落时分,她想起秋极殿中的机关山道布置图,匆匆赶了过去,恰巧碰见了鬼鬼祟祟的夜贼,被这样一岔,完全忘记了望月的时日。一路尾随着夜贼想要摸清那人的底细,却不慎被夜贼察觉,才与夜贼动起了手。如果不是小木匠正好碰见,她可能早已命丧黄泉了。
思绪纷然飞舞,想起了那日小木匠说的,“下次”也会来陪自己…乐竹漪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房门的方向,为自己的变化有些气恼,明明当时可以那样洒脱地想着不需要这人陪的,怎么才过没多少时日,自己就变得这般懦弱了?怎么会那么渴望,看到那个人出现在门口呢…
乐竹漪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快要降临的夜幕,看来今夜她是不会来的,或许这一次便是小木匠在千离宫过的最后一个望月之夜了,她却忘了这事儿…不过,就算是想起了,她也不会过来吧…毕竟,这人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躲着、避着自己的。小木匠,到底在逃避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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