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老师,饼干不顶饿的,你还是打个电话给经纪人或者别的朋友,好好吃一顿吧。虽然上镜很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您现在已经够瘦了。”
也许是因为紧张,阮天心话变得很多,已经远远超过了谢观耐心范围之内的量,但谢观依然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一来,在工作过程中他向来配合度高。
二来,听她讲这些老生常谈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阮天心声音小,腔调又慢,说起话来有自己的节奏。相比起那些只会叽叽喳喳的人和鸟来说,阮天心并不惹谢观厌烦。
他彬彬有礼地说:“谢谢,等会儿收工就去吃意大利面。”
虽然是有名气的青年演员,但出乎意料的礼貌、亲切。这让阮天心很有些羞愧,为自己刚才的失礼而脸上发烧。所以,在当谢观询问“刚刚为什么吓了一跳”的时候,她只好很过意不去道:
“因为谢观老师在《请神》里的演技太好了……”
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谢观听到过很多关于演技方面的夸赞,但没有料到由于过分深入人心的演技,他在部分公众心里的形象,已经快要类比《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冯远征老师了。他突然由衷产生一股焦虑:看来增肥已经刻不容缓!
阮天心看他眉毛一蹙,就开始心惊胆战,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说谢观老师不好的意思……”
她在和除了小朋友以外的陌生群体交往的时候,会显出一点笨拙,这让她看上去比同龄人更幼小。谢观原本以为她有二十出头,现在反而不确定了,并因为她现下的反应产生了一点罪恶感。
正在阮天心纠结于如何得体地解释时,突然肩膀从后面被人搭住,吓得她又短促地“啊”了一声。
——从背后跳出来的,是《眼中世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他们给阮天心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在弄明白“一切都是演戏”的时候,她的表情变得更加窘迫了。
特别是当工作人员热情洋溢地喊出“两位一起合个影吧!也许是一生一次,难得的幸运哦!”——这时候,大量气血涌上头脑,阮天心的脸顿时变得和煮熟的螃蟹差不多红了。
神啊,救救她吧!
她的祈祷只产生了一点效果,因为神没有出现,她的身边还是谢观。好就好在,谢观并没有让她继续尴尬下去,他主动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
阮天心:……好高。
只有在并肩站一起的时候,阮天心才意识到身边是个不折不扣的成熟男性。和陆星屿相比,即使是减重后的谢观,也拥有更宽的肩膀,更有力的手臂。阮天心被他衬成了一只夹着翅膀的小鸡仔。
在拍照之前,阮天心一直在揉右耳朵。因为尴尬的次数太多,那里的热气久久不散,让她感觉有一团小火在烧。
更要命的是,谢观看到她的动作,居然忽的,又凑近了一点……
低沉、潮热的气息从耳朵根一捻而过,像阵海风:“今天不好意思。”
随后,他的手握拳,绅士地搭住了她肩膀。但手臂线条延展,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圈起来似的。
阮天心抬头看他,正想回应什么,快门“咔嚓”按下,动作就被定格了。
……
阮天心走后,谢观从地上捡起了一枚珍珠耳夹。
在靠近的时候,谢观又观察了她的耳朵:干干净净,没有耳孔。所以配对的那对珍珠只会是耳夹。在跑动的过程中,左耳夹松脱在地上。
——恰好是阮天心没有摸到的那只耳朵。
谢观把那枚耳夹掂起打量,他心不在焉,想着的却是阮天心那张脸。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脸蛋像珍珠,又小又漂亮;眼泪也像珍珠,哭起来当真可怜可爱。
“小珍珠。”他自言自语地笑着,漫不经心似的,把耳夹藏入口袋。
……
阮天心是隔了两天才想起把耳夹弄丢了的。
因为那天回家,本来还好好的,谁知道半夜突然烧起来,烧得意识都不清楚了。
她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格,所以自己起来烧水、喝药、量体温,末了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祈祷“多多出汗,病魔走开”。
朦朦胧胧中,又想起明天有四节语文课,赶紧闭上眼睛哄自己入睡。青年教师生存不易,一天假也请不起。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太诚,第二天醒的时候热度降下去很多,脑子也不糊涂了。阮天心高高兴兴地又去上班。
好不容易,挨到周末了,和好朋友宁可出来聚餐。阮天心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完了。”
宁可打她,“完什么呀?除了死人的事,任何事都是小事。”
“就是要死人的事情呀,”阮天心认真地说,“我把阿姨送给我的耳夹弄掉了一只。”
她嘴里的“阿姨”只会是白露。如果说阮天心是水,白露就是火,水和火虽然眼下生存在一个环境里,但到底不太相容。要让阮天心喊白露“妈妈”,她叫不出口。
宁可说:“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个耳夹!别怕,姐姐买给你就是了。”
阮天心却还是惴惴,手紧张地握在一起,“白露阿姨说是拍卖来的,我不知道价钱。”
宁可假装若无其事:“哦,那你还是再找找吧……”
阮天心独自烦恼了一会儿,决定等下再去那条小路看看。明明每天都从那里走,却再没看到过那枚耳夹的影踪了。
宁可就同她咬耳朵:“肯定是哪个女孩子看你的耳夹漂亮,就把它捡去了。这种爱贪便宜的人多的是呢!”
阮天心也觉得有道理,她点头,心疼地保证:“下次再也不戴这么贵的耳夹出门了。”
突然耳边音乐声大作,阮天心整个人被激得一抖。宁可还特别兴奋地杵她,压着音量:“欸,快看!是你弟弟!”
餐厅里有一个大电视,电视里现在正好在放陆星屿主演的偶像剧。阮天心抬头,正好看到梦幻的滤镜下,陆星屿饰演的男主角从“八百米”的大床上醒来,还十分做作地揉起了眼睛。
阮天心:“……”
整个电视剧一共有四十五集,每集近乎五十分钟。在这一集里,男主角起床用了五分钟,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美貌用了十分钟,洗漱十分钟,从偌大的衣帽间里挑衣服、鞋子、腕表,用了十五分钟,最后的时间则用来和女主角你侬我侬,煲电话粥。
挂断之前,他们约定好了见面地点。只看见陆星屿挑起嘴角微微一笑:“若,等着我。”
一集就结束了。
阮天心的叉子掉到了地上。她收回目瞪口呆的表情,低头去找。
找到之后,宁可迫不及待地握住了她的手,抱怨道:“我的意大利面都冷了。”
她们用将近五十分钟看完了不知所云的一集,也因此对陆星屿挑剧本的能力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说真的,陆星屿平时就这样吗?毕竟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宁可问。
阮天心细声细气道,“不是的啊,他上次打游戏还被人家骂了,网恋也被骗钱,吃饭如果吃到青椒,脸会气到变形。”
说着,她伸出两只手,把脸挤到一起,解释了一下到底如何“变形”。
阮天心顶着变形的脸,含糊道:“这个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宁可一直在鹅鹅鹅笑,好像下一秒就要接不上气了。
“那他不就是个小学鸡嘛,”宁可说,“和谢观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宁可可以算是谢观的粉丝,半只脚踏进坑里那种。在宁可眼里,谢观自然是千好万好。阮天心盯着面前的意大利面,吞吞吐吐地说:
“确实不太一样,谢观看起来……不是很喜欢和人交往。”
宁可敏锐地抓住了“看起来”这个词,“难道你真见到谢观了吗?别跟我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啊!”
阮天心摇头,跟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说。宁可听得非常投入,同时随着剧情的起伏摆出了羡慕、同情……等各种神色。最后,阮天心又绕回了原来的话题:
“总之,他看起来好像很疲倦,需要好好休息。”
“也许是因为《请神》的关系吧,他还瘦了这么多。”宁可不无心疼地表示,“明明那么阳光的一个人!”
阮天心问:“他以前很阳光吗?”
宁可说:“当然了!他最早出圈就是因为打篮球的视频啊!他不阳光谁阳光!他就是当代阿波罗好吗?”
宁可翻出视频。下一秒,阮天心看到了一个完全形态的谢观。他比现在这个时期要多些肉,手臂和小腿都有锻炼过后的健康线条,头发往后捋的样子,像一只正在奔跑的狮子。
看到结尾,阮天心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她很不理解地说:“他好像并不喜欢打篮球呀。”
宁可说“怎么可能”,阮天心就拿着暂停的视频给她解释:“你看,他们抱成一团庆祝的时候,大家都在很高兴地笑,谢观笑得一点儿也不开心。”
她把视频里的人下半张脸全部挡住,让宁可看谢观上半张脸。很奇怪的是,谢观嘴角带笑,但眼睛里完全不是一回事。遮住下半张脸后,他的神情简直令人悚然:瞳孔漆黑,结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冷漠,几乎要刺透屏幕。
宁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结巴着说:“哪有这么玄乎……谢观是什么表里不一的变态狂吗?”
阮天心认真道:“也有可能是他不太喜欢跟人接触吧,毕竟世界上什么奇人都有。”她继续补充,“而且只有他的下半身跟别的队员离得很开,手臂动作也很僵硬。这样扭着去搂别人,自己和别人都不舒服的。”
她回想起了前两天被谢观揽过去时候的场景。他看起来客气、斯文、非常守礼,但就像套着一个面具在说话一样。
艺人难道都是这样的吗?
很自然地,阮天心又想起了弟弟。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无厘头的问题:如果谢观和陆星屿一样,都讨厌青椒呢?
倘若前面就有一个镜头,当陆星屿吃到青椒,也不免把脸气崩,然后回家拼命跳脚;谢观吃到青椒,恐怕只会笑笑,面不改色地把青椒咽下去吧。
“身为艺人,是肯定要和很多人打交道的啊,”宁可似乎已经被阮天心这套分析洗脑,开始长吁短叹起来,“那我们谢观哥哥也太惨了吧!”
“说不定他真的很喜欢演戏。”阮天心慢吞吞地吸进一口意大利面,“毕竟,喜欢是一种非常伟大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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