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该亡故的是我。我不能……”
“雁回!”黎玖悚然惊醒,女夫子冷清清的说了句扣五分,让她想起再扣自己就要被勒令退学了。自从雁回不知所踪,到如今已经四月有余,寒冬腊月风雪渐骤,衣物换了又换,雁回却还是不在。
古篆课倒是再没有快被罚站的尴尬,只是文理课三天两头的酣睡,接近年关马上就要大考,心里总是惴惴的怕雁回赶不及回来误了考试,明年还要多上一年文理。
“打起精神来,黎玖!不然阿姐又要揍你了!”乐芜扯着神情委顿的黎玖往皱云谷去,她长高了不少,头上也不再是女童的发式,转而变成洋溢着少女气息的绾发。
有什么精神好打。黎玖打着哈欠,寒风吹刮却没替她驱散睡意。皱云居的确是个好地方,天地灵气浓郁得近乎实质,连每日四次的日月精华都比枕雪居高上数倍,再加上那些不要钱的灵材堆砌,黎玖已经练骨圆满,只是迟迟有些找不到练腑的诀窍,已经卡住四五日。
乐蘅能帮她淬炼皮肉筋骨,但包裹在层层肉壳里的脏腑,她便无能为力了。
“你还是多啃几个妖核吧,免得还是个豆丁样,吃了那么多东西,还是连我下巴都不到。”黎玖双臂抱怀冷嘲热讽,气得乐芜蹦起来往她肩膀上乱打。或许是灵气丰沛的缘故,黎玖的个头也在猛蹿,原先还比同届学子稍微矮上一点儿,现在竟然和那些长她几岁的男子差不多高了。
为了应景,皱云谷里也是寒风瑟瑟,雪积得比外面还要厚重,飞瀑却不结冰,仍旧不知疲倦的砸落在潭水里。
一片银装素裹中,即便那绯红色再浅淡得恰到好处,也太容易撞入眼帘。
“雁回!”黎玖发了疯般的狂奔而去,呼喊被夹杂着雪粒的寒风淹没,那袭单薄的长裙被风牵起裙摆,好似下一瞬就要随之而去。黎玖猛地将温雁回抱进怀里,头埋在颈窝,喘息着嗅闻她发间似有若无的香气。
佳人的肌肤很凉,不知是因为在风雪里站了太久,还是因为太久期盼现在才终于到来。
“雁回。你怎么才回来。”黎玖扯下自己的外衣将温雁回裹在里面,只觉得她的身体比几个月前更加瘦削纤弱,在怀里瑟瑟发抖。温雁回抬手搂住黎玖的脖颈,轻踮脚亲了她的眉尾眼角,将上面粘着的雪绒拭去。“好嘛。我不问了。”黎玖会意,却还是不舍得松手,拥着她往皱云居去。
雨柒音好似不在楼中,乐蘅招手将乐芜带了离去,孟枫言一落进皱云谷里就不见了人影,黎玖赶快将温雁回带进屋里,给她斟了一杯热热的岩茶喝了暖身。
“按惯例,除非有穷凶极恶之事,典刑司中人不应当在普通学子面前显现。书院教书育人,但本身也是东崖州最大的修行地,我入了典刑司,身上就盖了书院的印章,不像那些普通学子,九年后学成毕业,可以入朝为官,或者另觅高就。”温雁回捉着黎玖的手,有些依恋的温存似乎难以启齿,只好翻来覆去的抚摸,“你……你怎么?”
“我?我当个夫子也行啊,只要能天天看到你,能和你多说几句话,就好了。”黎玖眨巴眼,傻笑着反手将温雁回的手握住,凑在嘴边轻轻的亲吻。
“阿酒,你有没有想过,雨山主是书院掌权之人,怎么就会允许你进来一住就是小半年?”温雁回一脸怒其不争的无奈,屈指轻敲她的脑壳,“还真以为一部《九歌》,就能让所有人都捧着你啦?”
“我又不是白长了个脑袋,可是我有什么可审查来审查去的,雁回在哪儿,我就得在哪儿。”黎玖搂了把温雁回,嘟着嘴,“雨山主忒小气,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总吊着不说,哪儿能怪我……哎哟!”
一声琴弦挑颤的声音破空而来,黎玖感觉脑袋被狠敲了一下,委了吧屈凑到温雁回手下求摸摸蹭蹭吹吹就不疼了。
“小蘅,把她们赶出去,现在。”雨柒音略带羞恼的声音传来,黎玖脸上瞬间换了得逞的笑容,拉起温雁回的手,便往符阵边缘跑便高声道谢:“多谢雨山主法外开恩,我这就和雁回回枕雪居咯~!”
“三闾大夫品行高洁,那等庄重的祭歌怎么会选择黎玖这么跳脱的顽劣之人。”雨柒音差点将手中的药盒砸出去,顿了顿却也没真丢,手指从里面沾了些儿药膏,细细的往孟枫言脸上的伤痕涂着。
“不准想她。”孟枫言坐着矮些的弹墨缎凳,仰着头抬手捉住雨柒音的一截手腕,言辞里的醋意隔着三条街都能闻见。“醋缸。自己涂。”药盒甩在身上皓腕脱手而去,孟枫言连忙拾了起身快赶几步,探手将人扯住温声软语:“好嘛,我承认错误,下回不说了。”
“小蘅,送孟大人出谷。”“嗳,柒音,柒……”
落了数月尘埃的枕雪居焕然一新,黎玖用发带遮住温雁回的眼,将她牵到梳妆台前坐下,微微倾身双臂将她搂在怀中,在台面窸窸窣窣的忙了一小阵,才将发带轻轻解下。
深褐色的台面上静放着两支白玉发簪,簪首有丝丝鲜红沁润,分别雕刻着一只单翼蛮蛮,合在一处恰似展翅欲飞。
“八月时,我去‘夜市’让栎三娘给你定了这对玉簪,是上好的君山白灵玉,如今只是琢了器型,日后还可请符师向内镌刻符阵成就法器。我还跟乐蘅姐姐学了绾发,不过只是研习,只给你梳。”黎玖轻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木梳在她手中熟练的翻转,将温雁回的墨发逐渐盘绕在脑后,拾起发簪轻柔的扶着,最终挽作一个随云髻,“你一日不回,我便等你一日;你此生不回,我便等你生生世世。”
温雁回看着水镜中那陌生的发式和熟悉眉眼,黎玖的声音传入耳中落在心底,留下最深的印记。
“再过十几日便是新年,你我及笄,可以谈婚论嫁。雁回,我想娶你。”
黎玖凑在温雁回耳边,看着她温和柔软的眉眼,手指抚上一寸寸的摸过去,轻吻细碎的从鬓尾落到唇角,有些迟疑的羞怯停下。温雁回陡然站起旋过身来,手反搭在黎玖肩膀,唇瓣蹭过黎玖脸颊,落在她柔软的唇齿上。
黎玖的面色几瞬就变得比温雁回的裙裾还要鲜红,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只是勉强维持着脚步没有转头就逃。
“阿酒这么害羞,要怎么娶我?”温雁回拽了她的衣带,神情三分挑逗七分柔情,“学先辈送定情信物,也没学会坦荡些儿的厚脸皮?”
“什……什么厚不厚脸皮。雁回不同意,不同意就算了。”黎玖吸气几乎憋出一句哭音儿,若不是温雁回拽着,就要蹲到地上变成蘑菇哭去了。
“同意。怎么舍得不同意。”温雁回赶紧应了,果不其然看见黎玖一抹硬挤出来的泪,笑嘻嘻的腻上来又抱又蹭。
“雁回,古篆、文理和草药课马上都要大考,你这么久没有听课,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好。”
“雁回,后天就不上课了,我们一起去藏书阁复习好不好。”
“好。”
“雁回,今晚我们不修行了,多说说话好不好。”
“好。”
“雁回……”
“阿酒,我冷,多抱我会儿,床褥也很凉,我们一起暖暖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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