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司谣压根儿就没看那嘲讽的修士一眼, 只是望着面善的修士问:“纹令?那是什么?”
“哦,那是只有铭纹师才能拥有的特殊令牌, 能够让他们轻松方便地通过金门。”
“不错。”不知何时, 铭纹师盟会的守门人走了过来,他听到梦司谣和那面善修士的对话, 点点头, 指着灰门前面的长队, “去排队吧,金门上下都设了符文阵法, 普通修士无法破解, 强行闯门只会受到阵法攻击, 要是运气不好死在这里, 可没人会同情你。”
梦司谣刚抬起的步伐又停了下来,“符文阵法?我能看看吗?”
自从离开绝机道的铭书阁之后, 他已经很久没学习铭文了。
守门人正要回答, 排在灰门前方的修士们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出言嘲讽:“小子, 没有纹令就乖乖到后面排队吧!那金门只有铭纹师才能走的!”
对于这些普通修士的不屑,梦司谣恍若未闻, 见守门人没有反对,便走向了金门。果不其然,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下门框边缘,便有符文的金光浮出,组成阵法若隐若现。
这些阵法远不如绝机道那些来的精妙, 但也是攻、防、幻三类符文相生相伴,轻易不能破解。梦司谣早在铭书阁修习了不少符文,又经锦西的提点下学了一些推演之法,连绝机道的阵法都能一点点破解,那这些更不在话下了。他也不管其他人的看法,站在那里仔细推演起来。
没有多久,便有一群人过来了,见到金门门口杵着一个金丹境初期的修士,自顾自在那里发呆,也不让路,当下便有个仆从般的少年修士走出,喊道:“喂,你堵着金门干什么,还不让开?!”
灰门前方的修士见这阵势,就知道是有铭纹师来了,便吵吵嚷嚷地讨论着到底是哪位。
“常驻于兽兴城的除了兰麟大师还会有谁?他奉了圣兽教之令,每个月都要来盟会一次,为大家铭纹呢。”
“真的是在铭纹师榜排行二十七的兰麟大师?听人说他骨龄百年不到,如此年轻的天骄,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那仆从般的少年修士听到旁人声音,一抬下巴,洋洋得意道:“你们猜的没错,正是兰麟大师!”
呼啦一下子,立刻一群人围了上去,你拱手我行礼,七嘴八舌地问好。
只听得人群中一声清咳,顿时众修士退到了两旁,当中走出一个相貌年轻的男子。
他穿着湖蓝色衣衫,袖口有云白的麟纹,腰间配着乾坤袋和一块兽皇盟通行令牌。与其他圣兽教的弟子不同,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兽骨装饰,只是在发中系了一枝纤细的兰花,走起路来清香悠然,令人沉醉。
他抬起浅褐色的眼眸,看了梦司谣几眼,也不管身边仆从的愤懑,绕到一边侧身进了金门。
当他走进金门的一瞬间,一块三角状的水晶令牌在他掌间闪现,所有符文犹如退潮般黯淡下去,阵法随之尽数消失,没有对他造成丝毫阻碍。
梦司谣的推演被迫打断了,收回思绪后才发现是有铭纹师进去了,而旁边有个少年修士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散修,竟然连铭纹师都不避不让,也是我家大师待人亲善,否则他振臂一呼,多得是修士把你暴揍一顿!”
金门上的符文再次亮起,阵法缓缓出现,梦司谣瞥了一眼身侧的人,再度沉心开始推演。
那少年修士还期待着得到梦司谣的道歉,结果后者根本就不理会,气得他直跳脚,“你这散修好生无礼,冒犯了兰麟大师,都不知道说一声对不起吗?!”
许久后,梦司谣依然毫无动静。
被其他修士看着,少年修士觉得自己失了面子,以往跟着兰麟大师,他骄矜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怒火一时冲上心头,他忍不住伸出手,狠狠地打了梦司谣一掌,想要将他打进金门之内,让他遭受符文阵法的攻击。
却没想到,一掌打去竟然没有动摇梦司谣分毫,反倒是迎来了一双冷酷无情的眸子。
梦司谣一拳将他击退,左手翻转,六颗小石球俨然浮现在了掌心。
少年修士重重倒地,立时便知道自己不是敌手,忍着痛慌张叫喊:“你疯了,我可是兰麟大师的人!还有,兽兴城中不得斗殴,你信不信,我立刻把城里的巡逻弟子喊来?!”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金丹境初期,他连面前修士的一拳都挡不了?
其他修士顿觉有好戏可看,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阻止,倒是那个守门人说了话:“道友,这里是铭纹师盟会,不容放肆。”
梦司谣听到了守门人的话,收回了掌心的石球。他站在那里看向地上的少年修士,眸光凛厉,道:“没有下次。”
眼神中的杀意不是假的,少年修士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瑟缩着低下了头。
在众人的注视下,梦司谣转过身,踏入了金门之内。在符文阵法亮起的金光中,他按照推演出来的方位走了几步,当最后一步落下的时刻,符文尽数黯淡,阵法同时消失,他成功闯过金门,进入了盟会内部。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那个守门人都忍不住动身来到金门附近张望。
“他、他真的进去了?铭纹师……他应该是铭纹师吧?”
“可是他好像没拿纹令出来啊!”
“会不会是癖性怪异的铭纹师,故意试探我们对他的态度?”
“那岂不是糟糕,我先前还附和着嘲笑了他几句……”
少年修士脸色刷得白了,他使劲儿揉眼睛,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是其他修士的字字句句就像巴掌打在他脸上,让他懊恼万分。
刚才……冒犯一个铭纹师了……怪不得先前兰麟大师侧身避让那个人……
“仇蚜,你不好好排队进来,坐在地上干什么?出了什么事情吗?”低沉的嗓音从金门后传出,是兰麟大师过来寻找久未进门的仆从了。
“没什么大师,我很快就来!”仇蚜忙不迭从地上起身,老老实实去灰门那边排队了。
……
金门背后旗帜飘飘,猎猎声响,这些旗帜上都被施下了术法,梦司谣感觉到有一股巨力横陈于上空,让人无法飞行,只能行走。
左右回望,他发现自己身在一条银雕玉砌的道路上,两侧都被铭了符文的砖墙阻挡住了,只能隐约听到墙外传来人声。
看起来金灰两门门后的道路各不相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对了,运气还算不错的是,他很快就碰上了一个铭纹师。
“请问……”梦司谣刚开口,那铭纹师便扫了他几眼,嘴里嘀咕道:“怎么又是生面孔……”
“请问道友,这里应该怎么走,才能去盟会大厅呢?”
“第一次来?”那铭纹师的脾气显然有些不太好,说话也冷冰冰的,抬手指了个方向,便道:“往前面右拐。”
“多谢。”梦司谣并没有全然信任他,打算继续向前,看看会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问路。
不过既然是铭纹师盟会,那作为身份尊贵的铭纹师走的金门,能到的地方只会比普通修士更多,说不定再走一段他自己就能看到盟会大厅了。
抬眼望去,远处矗立着几座古朴的塔楼,塔楼周身泛着淡淡金芒,显然也有符文阵法的存在。那里像是铭纹师盟会的主体建筑,应该有买卖铭纹法宝的地方,梦司谣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顺着道路前行,没多远梦司谣就碰上了三道石桥,分别通往三处不同的地方。
石桥上密布着符文,显然也被设下了符文阵法。
梦司谣从右向左依次看了一遍,三座石桥上的符文阵法升级了,比金门那里的精妙一些,如果要破解,花费的时间会稍微延长。
竟然有桥?
梦司谣回望四周,等了很久,也没见到有人出现。
再这样下去,天色都要暗了。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塔楼,比对了一下石桥后方道路与它的距离,便选择了相近的最右侧石桥,开始推演上面的符文阵法。
当他全神贯注之时,中间的石桥上走出来一人,正是先前的兰麟大师。
见到右边石桥前站了一个人,兰麟大师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见他入神便没有开口打扰,自行离去了。
……
梦司谣再度回神,已是午后,明晃晃的日头高悬在空,热得他出了一身汗。他用魔灵力震开周身汗水,快步走上石桥,破解了阵法,继续往前走了。
石桥后方道路一片荫凉,周围种了大片的苦竹,每一根都需要两人才能合抱,粗壮得吓人。
梦司谣仔细观察,在竹林中发现了衍类符文阵法的存在,似乎是它累积了天地灵气,才让苦竹长势大盛。
空气中悠悠传来一丝茶香,格外沁人心脾,梦司谣从中嗅出了几分炭火气息,似乎前方有人在煮茶。
梦司谣疾步向前,却见到一方藤萝花架拦在了路上,藤茎攀援缠绕,大串大串的花序从绿叶中探出,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奇怪的是,这藤萝却没有散发出任何的气味。梦司谣没有多想,将目光投向了花架的后方,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木,似乎有两道人影端坐其中。
有人就能问路了!梦司谣欣喜万分,抬步走入了花架之中。
然而他只是走了五步,就察觉到不对,因为明明在向前走,但是他的实际位置却没有移动分毫。就看他右上方那三串花序,还是在原先的触手可及之处。
梦司谣闭上眼睛,用识海来探测周围,并没有察觉到任何术法,然而他再度睁眼,却发现头顶的所有藤萝花序,都开始发出点点银芒。
这些银芒……都是符文!整个花架都是人造的,每一串花序本身就是一道符文阵法!
梦司谣万没料到铭纹师盟会中竟有这样的东西存在,花序摇曳,符文相错,隔一段时间阵法就会变化,其复杂程度与绝机道那些阵法相当。
除非有人带路或是提示,否则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破解,且不论要花费多少时间,关键是破解之时极易推演错误,导致重头再来,但那时,阵法又变成另外一道了!
梦司谣心知不妙,想后退出去,可一转身,道路便在他眼前一寸寸湮灭了,只留下疯狂旋转的黑色漩涡。
他只是轻踏一步进入那些漩涡,就有无数剑光从中飞出,将他逼回了原地。
退无可退,梦司谣一咬牙,盘腿坐了下来,开始静心推演符文阵法的破解路数。
……
“茶好了。”
一道雄浑嗓音响起,坐在泥炉前的中年修士拂开茶盖,往壶中添了几许碎末,随后往案桌上斟了两碗茶。
微风吹动,一片竹叶晃晃悠悠落在了中年修士的身上,他伸出手指拈了拈竹叶,转过头惊疑了一声:“有人在闯我的浮云架?多儿,去看看,是哪个初出茅庐的铭纹师,刚得了纹令就到处乱走!”
“是,相师!”草木背后钻出一个瘦小的童子,他放下手里的簸箕,晃晃悠悠地朝藤萝花架去了。
案桌另一侧的黑影发出喑哑的声音:“你怎知人家初出茅庐,万一是榜上有名的好手呢?”
“好手?!”中年修士不屑地撇嘴,道:“不是我自夸,有本事破我浮云架内符文阵法的,需得铭纹师榜排行前三。”
“至于那三位,第一被你们圣兽教请去狼炎险地了。第二闭门不出,苦心钻研着怎么超过第一。至于那第三,呵呵,整天醉生梦死,为了个女人心神失常。就算他们真来了,也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直接就破了!”
黑影轻轻苦笑了一下,“世事难料,你又怎知他们不会意外出现在这里?就像我……我又怎知,杀死墨豸的,会是一个金丹境初期的修士呢……”
中年修士听他声音透着浓浓的涩然无奈,安慰道:“你别想那么多,算你说对了行吧?喝茶,喝茶就不烦心了啊!”
中年修士急忙动动手指,将案桌上的茶碗推到了黑影面前。
“相师相师,闯进来的是一个青年修士!可奇怪了,他都没有拿纹令出来,自己坐在浮云架里,一个劲儿的推演呢!”多儿看清之后,便回来奶声奶气地禀报。
中年修士捧起茶碗呷了一口,毫不在意道:“哦,推演的如何啊?你去盯着,别让浮云架伤了那小子。毕竟本相师可是铭纹师榜排行第四呢,对于年轻的后辈,总是要有些容人之量的,哈哈……要是他实在破不了,也不要为难,你看情况带路引他出去吧!”
说着他还朝对面的黑影挤了挤眼睛,极为得意。
多儿咬了咬脏兮兮的手指,迟疑着开口:“可是,他好像破了前面两道呢,我看那藤萝花掉了两串下来,都碎啦……”
中年修士捏了捏茶碗边缘,朝他皱眉,“你再去看看。”
又过了好一会儿,多儿再一次回来了,“相师,他又破了一道,藤萝花又碎了一串。”
“再去看!”中年修士这一回放下了茶碗。
等到日近黄昏,茶水又沸过一遍,多儿第三次回来了。这一次,他是跑回来的。
“相师相师!那个修士有点厉害,他先前破了第三道就没动静了,我站在那里等了好久,都快睡着了。没想到就在刚才,他一口气破了五道,人都走到浮云架中间啦!”
“噗——”中年修士喷出嘴中茶水,愤然从座位上起身,一阵旋风似得冲过草木丛,进入了花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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