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第 178 章

    清乐大人的瞳眸是深棕色的, 漫着温和的水光,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他问梦司谣:“我听梦嵘说, 你的父亲是我们的族人, 不知他的名字是……”

    梦司谣被他注视着,积累在心中的烦躁也消散了, 垂着眼睑, 语气颓然道:“我不知道父亲的名字, 刚一出生,我的父母就去世了。”

    清乐大人一时怔住, 过了片刻才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 梦司谣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回答:“梦司谣, 我叫梦司谣。”

    “梦……司谣?可是这两个字?”清乐大人急急伸出手,好些白色花瓣从他袖中飞出, 在空中组成了‘司谣’两个古字。

    梦司谣仔细辨认完才点头, 道:“没错。”

    花瓣飞回袖中, 清乐大人登时退了一步, 双眼通红地盯着梦司谣的脸,不断打量他的模样, 好似要透过他看清楚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你、你真的是天游的孩子?!可你怎么会是……”

    是这副容貌黑黄的模样?

    梦司谣看了看四周,确实,所有福寿仙族的人,无论是不是王族出身,也无论男女老少, 肌肤都是瓷白如玉的。

    “清乐大人!”梦嵘一脸凝重,正要上前去搀扶,却发现他又重新走上前,几乎贴在了法阵的边缘。

    风烟挈犹豫片刻,将四面的阵盘收了回来。

    清乐大人连忙走到梦司谣面前,眼含热泪地问:“你有长生花么?”

    长生花?梦司谣低下头,从乾坤袋里取出了父亲的白花,“是这个吗?”

    可能是因为先前用它打开了此处空间,原本鲜嫩水润的白花失去了灵力,花叶蔫答答地,很快就枯萎成了一株干花。

    “天游!天游!”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清乐大人双手颤抖着想去捧那干花,但梦司谣却后退几步,将花护在了手里。

    清乐大人察觉到他的防备心,便不再强求,掩面擦了擦眼中的水光,这才红着眼对梦司谣解释道:“我与你父亲一起长大,从小便是最好的朋友。”

    他似是想再说些什么,可见到周围乌泱泱一片,又是王族军士又是普通族人,都大眼瞪小眼地望着他们,只能悻悻地住了嘴。

    他向梦司谣伸出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孩子,来,回家了。”

    “清乐大人!”梦嵘连忙上前,压低声音道:“此人身份未明,大人万不可这般轻率地带他回到王庭!”

    清乐大人对梦嵘的态度可就不是那么好了,睁圆双目神色冷厉道:“这孩子身上有我们王族血脉,难道你察觉不出?若是智祖不认,早就将他二人挫骨扬灰了!可如今智祖愿意让他停留在此,便是认了他的血脉,我倒要看看,谁敢多置一词?!”

    言罢,也顾不上梦嵘的难看脸色,再次向梦司谣作出邀请,“来吧,你不想看看你父亲年轻时的住所么?”

    梦司谣望着清乐大人伸出的手,虽是正常大小,可不同于外界的人,手上没有一丝指纹、掌纹,看起来就像是光溜溜的白玉假手。

    “想,我很想知道父亲的事情!”

    梦司谣吸了吸鼻子,握住了清乐大人的手。

    有些冰凉,但很软。

    他突然心中一酸,眼中也蓄起了泪珠。

    ——会不会,父亲的手也是这样的触感呢?

    清乐大人敏锐地发现了梦司谣的哀伤情绪,忍不住胸膛微微起伏,跟着共情起来,差点儿落下泪,他口中喃喃,不住道:“好,好孩子……”

    须臾,他深呼吸一口气,望向了风烟挈。

    “这位魂师,福寿仙族的王庭只有拥有王族血脉的族人才能进入,烦请你在此处等待一段时间。”

    梦司谣抬眼,向风烟挈轻轻颔首。

    风烟挈看他泫然欲泣的可怜样,不由得也跟着难受起来。再看看他身边的王族大人,一派慈祥亲和的模样不似作伪,便应允下来:“还请清乐大人多多照顾小谣了。”

    “故友之子,必当尽力。”清乐大人点了点头,留下身边侍从安排他的居所,随后便带着梦司谣飞到空中,往王庭的方向去了。

    梦嵘无奈,只得点了军士将其他族人送走,自己飞身而起,跟着回了王庭。

    风烟挈仰望着梦司谣的身影,直到他彻底消失,才收回目光。

    清乐大人的侍从这才说道:“魂师,请随我来。”

    ……

    福寿仙族的王庭在一座白石山的山顶,山顶上有一大块被削平的土地,建起了四面有阶梯的台基,台基上是一幢幢由六角白石搭起的房屋,外形好似一朵倒扣向下的花朵,花瓣之间的缝隙便是房屋的门窗。

    台基周围是一片白色的花海,一朵朵盛放的白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微小的摩擦声响,宛如族人的细语。

    梦司谣发现,花海中的白花竟然与他父亲留下的长生花十分相似,只不过父亲的花株更大一些,花瓣数量也要多上一些。

    清乐大人见他久久地注视着那片花海,便解释道:“那是我们族人的墓地。”

    梦司谣吃惊,“墓地?!”

    “嗯。”清乐大人点了点头,带着他降落在了花海中央的小路上,漫步向前行去。

    “我们福寿仙族每一位族人诞生的时候,都会伴生出一朵长生花,那是上天赐予我们的长生力量,蕴含着我们生命的气息。而当我们寿数将近,面临死亡之时,躯体会随风腐朽消散,可长生花却会永远存在。”

    “我们福寿仙族不像外界人类,需要黄土埋身,竖起刻上姓名的墓碑,长生花便是我们存在的最好证明。无论是否有王族血脉,每一位族人在死后,他所拥有的那朵独一无二的长生花,都会被种植在这里。”

    梦司谣看到远方花海中隐约有人影存在,也不知是不是前来祭拜亲人的族人。

    清乐大人语气里透着喜悦:“如今你带回了你父亲的长生花,我一定会为他寻找一块宝地,让他的长生花永远盛放在日月光辉之下!”

    梦司谣追问道:“那我的母亲呢?也能埋葬在这里么?”

    清乐大人言语一滞,霎时沉默下来,往前走了几步,他才回答:“怕是不行的。”

    梦司谣不自觉地蹙眉,“为什么?”

    清乐大人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静静地注视着他,“与血脉杂乱的外人结合生子,是所有上古族群公认的大忌。我虽不知你母亲的来历,但从你那稀薄的福寿仙族血脉可以得知,你母亲定然是一名普通人。”

    梦司谣明白了,但他无法接受。

    虽然母亲是魅灵族出身——一个妖与人结合繁衍造就的族群,向来受到各方鄙薄与轻贱。可她到底是自己的母亲,梦司谣对她只有深深的孺慕之情,从未有过半分不敬的想法。

    父亲与母亲在豢奴场中日日煎熬,历经苦痛才生下了他,他的生命就是他们感情的象征。

    如果说福寿仙族只容得下父亲的遗物,却要驱逐走母亲的存在,那他无法接受,想必父亲的在天之灵也无法接受。

    梦司谣闭口不言了。

    清乐大人带着他继续慢悠悠地走,等到了王庭前,先一步抵达的梦嵘已经在阶梯下等待了。

    “清乐大人!”守卫王庭的军士立刻行礼,随后便将目光投向了梦司谣,“不知他是……”

    清乐大人漠然回答:“他是我族遗留在外的血脉,我要带他进入王庭,接受天浴。”

    “这……”军士瞧他脸色不善,哪还敢阻拦,只得侧过身放梦司谣进去了。

    梦嵘跟在他们身上,脸色凝重,不发一言。

    居住在王庭内的都是梦姓的王族族人,见到清乐大人牵着一个年轻的陌生人出现,行完礼后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那目光中意味不善,有质疑,有愤怒。

    梦司谣收回目光,只注视着脚下的道路。

    很快,就有人向他们迎了过来。

    同样是正常人的身高,来人身着白底金边的王族服饰,前呼后拥声势浩大,应该也是一位身居要职的王族大人。

    长长的胡须摆荡在他胸前,他也不看其他人,只是一个劲儿地打量梦司谣,眼神中恶意满满。

    直到两方相距十步的距离,来人才收回目光,不满地斥责道:“天啸,你怎么能带一个外人进入王庭?!这是对族长的侮辱,也是对我们王族的侮辱!”

    原来清乐大人的原名叫做梦天啸。

    梦司谣也没在意来人的叫嚣,只是在回忆着先前清乐大人的话语,他似乎也说了父亲的名字,但是不知,那名字到底是如何写的。

    清乐大人瞧了瞧脸色尚可的梦司谣,又将他往前拉了拉,对来者说道:“什么侮辱,天玺,你难道感觉不出来,这孩子身上有咱们王族的血脉吗?”

    王族血脉?!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所有王族族人张大嘴巴,齐刷刷地看向了梦司谣。

    有王族族人站得近,大着胆子凑近了一些,想要感应一下,又伸长了脖颈深呼吸几口气,脸色怪异道:“清乐大人说得没错,他身上是有我们的血脉气息,但是味道好淡啊,臭臭的,也没咱们香。”

    梦司谣向着清乐大人走近了一些,他不明白这些族人的意思,什么香不香臭不臭的……

    忽然,他福至心灵,用力吸了吸鼻子,空气中的馥郁花香泉涌似的冲进了他的鼻腔。

    是这个味道,长生花的香味。

    这些福寿仙族的族人从诞生下来就拥有长生花,身上自然伴随花香。

    但他,没有长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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