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练,温柔冷清,金色的银杏叶镀上了一层淡淡银光。夜,瑟瑟,偌大的藏剑山庄静悄悄的,失了些微人气。
天泽楼前,流照君正襟跪坐在地上,沐浴月华,整个人就像一座玉雕。面前摆放着一盆清水,一把蓍草,九枚成色上好的玉石,衣袂平铺在地上,郑重端庄,宽大的衣袖宛若白鹤双翅,静静展开。
“时候到了。”月上中天,流照君拿起一块玉石,丢入水中,阵阵涟漪荡起,随着流照君手诀掐起,层层水波荡起月芒,一颗明亮的星出现在水盆中,光华闪亮,紧接着,又一颗散发着紫芒的星出现在旁,二者以相助之态出现。
“哦?这么快就傍上了大腿了?”一看星芒,流照君就知道剑子是遇见疏楼龙宿,并与之结伴了,果然是命定的好友,这么早就认识了,“你可不要怪我啊,谁让你这时候遇见剑子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某座别苑,剑子仙迹正在与疏楼龙宿对饮赏月,兴致正高,饮了一杯又一杯醉里香。
“噗,咳咳咳咳。”突然之间,惊天巨咳,剑子仙迹一下就把价值千金的醉里香全喷了出来,还来不及心疼,脸就咳得通红,差点没喘过气来。
“剑子,汝没事吧。”一旁的疏楼龙宿惊了一下,摇了摇手上珠光宝气的团扇,“莫不是嫌吾这酒不够好?”琥珀的眼睛微眯,危险地看向剑子仙迹。
剑子仙迹一边摆手一边咳嗽,终于缓过了气:“没事儿,呛了一下,哎呀呀,真是可惜了这杯酒,当再饮一杯当赔罪。”说着笑嘻嘻地又打算斟了一杯。
疏楼龙宿摇头笑了一下,伸手用团扇挡住剑子仙迹还要倒酒的手:“汝的脸皮可真是有够厚的。占吾便宜有够够的,用这么珍贵的醉里香向吾这个主人赔罪也只有汝干的出了。”
才说完,剑子仙迹坐下的木凳忽然散架,重心不稳,伸手胡乱一抓,打算稳住时,扯住了垫着桌子的桌布,一桌好酒好菜全部拽了下来,浇了剑子仙迹一头一身,连一旁的疏楼龙宿都受到波及,衣摆上沾满了汤水。
剑子仙迹坐在地上一脸懵,额前白发还滴着汤水,浑身狼狈不堪不算,一屁股坐在碎木上那才是真的疼!动都不敢动一下。
疏楼龙宿也被这一场变故惊呆了,二人都是先天,吃个饭而已,怎么会出现这种事?自家的家具有这么不牢靠吗?就算出现意外,也应该来得及做出反应应变一下才是,可事实却是两个人都一身狼狈。
“剑子,汝还好吧?”疏楼龙宿团扇半遮,瞧了一眼还呆坐在地上的剑子仙迹,可真是狼狈啊,不过还蛮可爱的。
“不太好。”剑子仙迹哭丧着脸,想伸手摸屁股,但半点不敢动。疏楼龙宿看情况有变,赶忙站起来,也不顾剑子仙迹身上的狼狈,拉了他一把,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汝没受伤吧?”本是随便这么一问,毕竟都是先天人,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儿受伤?
“你有伤药吗?我好像破皮了。”剑子仙迹沮丧不已,伸手摸了一把后面,手指上沾了血迹。
疏楼龙宿不华丽地瞪了一下眼睛,弯身看了一眼剑子背后,只见剑子仙迹背后满身狼藉的道袍在屁股后面那一块沾染了一片血迹,还在慢慢扩大,仿佛,仿佛……
“剑子仙迹,汝来癸水啦?”疏楼龙宿失神地说了一句,让剑子仙迹羞愤欲死,而疏楼龙宿回过神,连忙咳了咳掩饰了一下,强忍住笑意:“走吧,回房上药换衣服吧。”
两人各自梳洗一番,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剑子仙迹后面划了一道口子,不深,但真的流血很多,上了药就止住了,以先天人的自愈能力,可能明天就没事儿了。
“吾说,剑子,汝也太倒霉了吧,这都能伤着?”疏楼龙宿坐在屏风后头,看剑子上药这么不华丽地事他才不做呢,刚刚已经丢了一次脸了。
剑子上药的手一顿,眼前划过一张清冷的脸,想了一下,应该不可能吧,玄君应该没这能力吧,这只是巧合吧。
“唉,也是我倒霉,好友,你怎么安慰我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没便宜可占也要创造出来,剑子仙迹笑嘻嘻地问龙宿,“你看看,我可是伤着了啊。”
“哈,汝……”
“轰”疏楼龙宿话还没说完,剑子仙迹躺着的床就塌了,摆在床头做装饰的花瓶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伤口处,剑子仙迹的腰刚好在断裂的地方,差点没把他腰给折了。
“嗷呜!”剑子一声惨叫,当真是见者流泪,听着心伤。
“剑子!”疏楼龙宿赶忙站了起来,绕过屏风去看剑子仙迹怎样了,结果衣摆一带,整座屏风倒下,刚好砸在两人之间。
屋内沉默一瞬,疏楼龙宿看着满地的狼藉,琉璃做的屏风碎了满地,一块完整的地方都看不出,目光恍惚,语气有些飘忽:“剑子,汝不是道士吗?不如驱驱邪?”
“我不学这些。”剑子仙迹嘶着气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撑着腰,一手揉了揉伤口,拉着裤腰带,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不过自己心中明确这是有人在报复自己了。会是谁还用猜?
看着剑子仙迹那惨样,虽说都无伤大雅,但也真真糟心,疏楼龙宿摇摇团扇,开口询问:“汝这是招惹到哪尊大佛了?这么惨?要不去佛寺拜拜?”当然,嘲笑是必不可少的。
“不是大佛,是真人。”剑子仙迹叹了一口气,极为无奈,早在当日就知道肯定会有报复,没想到报复来得这样快,这样迅猛,真让他招架不住。
“哦?看来好友汝是知道了,是何人这么厉害,能改变汝的运势,让汝气运跌至低谷?这操控气运之道倒是精深。”疏楼龙宿反倒放心了下来,看这阵势,不像生死大敌,反倒更像是损友之间的报复,看剑子仙迹的样子,看来是无甚大碍,还知道是谁了。
“唉,还不是我那小心眼的小师叔?”剑子仙迹白了一下眼,自己都没抱怨连跳一个月的舞,不就坑了一把吗?值得这么报复?
疏楼龙宿第一次听到剑子还有小师叔:“哦?汝还有小师叔?怎么没听汝说起过?”
剑子仙迹收拾好衣服,挥手扫开地上的碎片,小心避开一切可能出现意外的地方,连坐都不坐了:“不算嫡亲的小师叔,愿逐月华流照君,你知道的吧。”
疏楼龙宿想起当初相处几日的单纯小道子,欢快地摇了摇手中团扇,心情极好:“哦?是伊?吾见过,卜算之能相当厉害,倒是能够理解汝这惨样了。不过当初相处没看出来伊小气啊,反倒是大气的很,相当大度。”当然,被自己和忧患深套了不少话,占了不少便宜。
剑子仙迹脸上扭曲了一下,真替流照君可怜一下:“话说,你们还能记得他是倾天剑脉的传人吗?剑法才是他最擅长的,不是卜算啊。”身上曾经被打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剑子仙迹终于知道易前辈和流照君为什么每次一听别人说卜算就脸黑了,明明最拿手的是剑术,偏偏出名的是占卜。
“哦。”疏楼龙宿淡淡应了一声,极为敷衍,“汝是怎么惹到伊了?说说。”
为着自己小命着想,剑子仙迹相当求生欲望强烈,闭口不言,他也不知道在他跑了之后流照君怎么样了,不会也男扮女装了吧?
惊恐地想了一下,打了一个寒颤,剑子觉得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朝着疏楼龙宿一哼:“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
“看来汝是抛下流照君跑了。”疏楼龙宿看到这儿还不明白?肯定是遇到什么事,剑子抛下流照君跑了,不过他倒是真想再见一次流照君,问问前路,“要不去向汝师叔陪个罪?毕竟一直这样也不好啊。”这样倒霉,也真是独一份了。
剑子仙迹想了想,这才三天,就这么回去也太丢脸了,反正师祖也教过自己命星遮掩之术,挡一挡玄君的报复应该也行吧。
“不用了,你这儿有蓍草吗?我遮掩一下命星就是了。”剑子仙迹摆摆手,他才不要就这么回去呢,回去再跳舞?不可能的!
“汝要斗法吗?”疏楼龙宿眼中闪过好奇,他还没见过道士斗法,兴致勃勃地让人去准备东西,“看不出汝还有这手啊,剑子。”
剑子仙迹老脸一红,斗法?这也太看得起他了,就他这点道行,给玄君虐菜还差不多,只希望玄君还没逮着他命星折腾,:“不是不是,只是遮掩命星之术而已,不算斗法。我又不擅长术法。”
“哦。”疏楼龙宿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摆明了要看戏,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
不一会儿东西都拿来了,都是好东西,蓍草也是尽捡灵气十足的拿来。
剑子仙迹又端了盆清水,来到院中,看着天上的月亮倒映在水中,蓍草立在水面,运用真气结印成咒,九根蓍草在水面上划过玄妙的痕迹,水面水纹轻缓,带着点点月光,慢慢,一颗散发着白色光芒的星辰出现在水中。
就在剑子打算结印收星时,平静的水面骤起波澜,蓍草倒落,水面沸腾,“嘭”的一声,水面炸裂,星子不见,一盆水浇了剑子仙迹和一旁的疏楼龙宿一头一脸。
“剑!子!”疏楼龙宿紫色的长发上滴着水,刚换的衣服又湿了,手中团扇也再也摇不下去,这么不华丽,都是剑子害的。
“谁知道玄君这么厉害啊,早就扣住了我的命星。”摸了一把脸,剑子仙迹不慌不忙,反而淡定了下来,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难道最后真的穿了女装?不然怎么这么生气?
疏楼龙宿真气一运,蒸干身上的水迹,瞥了一眼剑子仙迹,也怪自己太过好奇,就剑子的实力,怎么可能是流照君的对手:“要去找流照君吗?”
“不去,怎么能这么快认输?”剑子仙迹搓了搓牙,这会儿去肯定上赶着被捉弄,还是等段时间,等玄君消消气再去求饶吧。
“随便你吧,反正倒霉的正主不是吾,只要吾离远点就行了。”疏楼龙宿后退三步,离剑子远远的,剑子都不在乎了,自己还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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