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子仙迹一直都知道流照君的测卦占卜极为不凡,所以为了避免之后的“惨案”,这几天都窝在山庄之中,绝不迈出房门一步,像极了一位闺阁小姐,连饭也不吃了,权当辟谷修炼。
疏楼龙宿来找剑子时,看到剑子怂成这个样子,先是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一番,然后在剑子房间中找了一个位置极好,能晒到阳光的地方坐了下来。浑身的珠宝在阳光的照射下极为夺目,再加上疏楼龙宿天生贵气,团扇轻摇间,华丽无双,无论见几次,剑子总是觉得看不腻,这般养眼的好友,多看看也舒服啊。
待剑子也坐下来后,疏楼龙宿这才缓缓道明来意:“本想着能看完流照君和褢天女的这出好戏再走的,但今日吾收到了邀请函,准备要前往学海无涯了,这次是来告别的。”
剑子仙迹本来还在为自己被迫“闭关”而苦恼,听到龙宿的话,收敛了神色,不再搞怪,沉默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我送送你吧。”这个好友,虽然性子有些危险,但对看重的好友还是很在乎的,没看到疏楼龙宿为自己花了那么多钱,没有真让自己还一个子儿。如今离别在即,自己也该送一送。
“哦?汝不担心流照君的预言了?”龙宿的眼睛眯了眯,忍不住的高兴。本来就是希望剑子仙迹能来送自己一程,否则来做什么。现在还没等自己开口要求,剑子仙迹就自己说了出来,这般心意相通的好友真是更让人高兴,连摇着团扇的手都快了几分。
“没事儿,还有六天呢。前些天,你不是说褢天女最多能忍五天,就要和流照君摊牌吗?我们正好看看今天什么情况。”剑子仙迹拍了拍龙宿的肩膀。这些日子,他是也真心把龙宿当做知己好友,虽然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还是有些舍不得。离时限还有一天,看看今天的褢天女会不会直说,也算让龙宿的看戏有始有终。
两个人一同前往流照君所在的归霞苑,才刚刚靠近,就听到了院子里似有动静。相视一眼,也不管风度了,赶紧疾走几步,躲在了不远处的庞大银杏树后,却是没想到,树后已经有人了。
“前辈?!”剑子仙迹压住了即将脱出口的惊呼,声音压低,他是真没想到,易蹉跎居然也跑来这里偷听。
这棵归霞苑的银杏树树干足有四人合抱的粗细,是藏剑山庄除了天泽楼的蓝楹花树外最大的树了,藏几个人简直再容易不过。
亭亭如盖的树冠能将这个归霞苑遮住大半,细碎的阳光透过银杏叶投在归霞苑,让午后的归霞苑显得十分静谧。
易蹉跎还是一身白色道袍,神色清冷,孤高的气息让他就像一位谪仙,让人完全不能相信这样一位道长也会听墙角。
剑子仙迹和疏楼龙宿都有些嘴角抽搐,这样的大前辈居然也来看好戏,尤其是他弟子的好戏,简直不可思议。前些天宠徒弟的形象顿时有些破灭了。
环视一周,剑子仙迹果然在树冠中找出了自家师祖的身影,叹了一口气,顿时有些心累,你躲树后就好了,怎么还上了树?是要找好视线看戏吗?
易蹉跎瞥了他们两个一眼,让出了一个位置,让他们躲好,做了噤声的动作后,也就不理他们了,专注地看向院内。
流照君和褢天女站在不远处的庭院内的石桌前,郎才女貌,仿佛金童玉女,暖和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都像在镀金,但他们说的话却一点也不温馨。
“玄君,这些日子我在藏剑山庄也呆了不短的时间了。”褢天女的声音娇娇弱弱柔柔,有如江南烟雨,带着写意风情。这次她早就准备好了,早早把寄云舟支开了,绝对没功夫来打扰自己,这次一定要说清楚。
“你玩的开心就好。”流照君笑得依旧耀眼,褢天女看着他的笑容,不知不觉就有些看得痴了。这么好看的人儿,性子也纯粹,一切都美好的让人觉得不真实。褢天女觉得从第一眼起,自己就已经被捕获了。明知道两个人的身份实在不合,但自己就是想试一试。
“那,玄君,知道我的心思吗?”褢天女的脸上,淡淡蕴起了红晕,难得露出这么小女儿的娇态,这要是给魔域的人看到,绝对会震惊无比。
“嗯?什么心思?”流照君疑惑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难道是想给姬无花说媒?还是想和我们做好朋友?我们现在其实已经算是朋友了啊,众人都处熟了。”
“呃。”几个偷听的人都差点暴露了身影,纷纷摇头,流照君难道真的一点也没察觉褢天女的倾慕吗?不会是装的吧?但一想他平时的为人,这么高得演技,流照君根本没有。
褢天女脸都僵了一下,谁要只做朋友了!
“朋友以上。”褢天女没办法,只好再次引导,同时向流照君靠近一步,仰头看向流照君。和暖的阳光照在她的暖白的面庞上,让她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完全不像一位魔女,更像是个怀春的人类少女。目光中的绵绵情意,似秋水凝波,无言,却又胜千言万语。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流照君脑海中一下闪过这么一句话,心中一跳,目光也恍惚了一瞬,呼吸都放轻了,像是怕破坏了这一瞬的美好。
不得不说,褢天女真的很美,身为妖后的妹妹,怎么可能不美呢?魔域中她的追求者数不胜数,而且魔族本就有一种奋不顾身的气质,那是不服输的特质,更让褢天女的姿色增分不少。
此时的她,一身粉色衣裙,落落大方地站在自己面前,笑靥如花,鬓边的粉色绢花更是衬得她面如芙蓉,发丝缕缕随风飘摇,似勾人心魄,美丽不可方物,流照君被愰了神一点也不奇怪。
“那就是想让我做你的闺蜜?”流照君歪了一下头,好好想了一下才说到。
“闺,闺蜜……”褢天女实在没想到流照君的想法这么清奇,情商也低到让人望尘莫及,眨巴了一下眼睛,感到自己真的好难,心塞异常。
“谁要和你做闺蜜!”都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流照君还不明白,褢天女终于本性爆发,跺了一下脚,脸上的娇羞一下消失,有些气鼓鼓的,“我是喜欢你!喜欢!我就问你一句,你喜不喜欢我!”眼中希冀的目光比太阳还要夺目,让人不忍拒绝。
也确实不忍拒绝。
流照君被褢天女的突变吓了一跳,但听清褢天女的表白后,更是吓得都僵住了身形,完全不明白褢天女怎么就突然喜欢上了自己,这是怎么跳到这一步的?
“这,这……”流照君支吾了一下,看到褢天女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那美好的面庞神色,让自己的心都颤动了。这次他终于明白了,褢天女每次看自己的眼中的目光中的情绪是什么了,那是“知好色则慕少艾”。
自己喜欢她吗?
流照君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无疑,自己从前是想随缘找个情缘的,找一个能相知相守相伴一生的伴侣,彼此都有好感,自己也会一辈子负责对她好,毕竟好的女孩不应该被辜负。
如今自己曾经的想法得到实现,真的有女孩子喜欢自己,褢天女也长得好看,修为先天,一切都很符合自己的择偶选择,正好可以凑一对,也省了不少事儿,自己对她也算知根知底,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自己也喜欢她吗?一生不会辜负她吗?自己有能力回报她的深情吗?
流照君突然迷茫了。
眼前,寄云舟的面孔突然闪过,清冷的眉目不算好看,但在此刻却扰乱了自己的心湖。流照君不明白,自己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想到他?
“我,我……”流照君低下了头,有些无措而失神,喜欢两个字如此轻易,却也如此沉重,明明就在嘴畔,但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再容我想想……”
“流照君!”褢天女眼中期望的光芒一下就破灭了,流照君现在这个样子还说明不了什么吗?
眼眶中酝满了泪水,但自身的骄傲绝不允许自己哭出来,褢天女强忍着泪光呜咽,保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我褢天女也不是非你不可!我哪里不好,让你不喜欢我?”
“不是的……”流照君的脸一下就白了,可是辩白的话语却在此时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自己喜欢褢天女吗?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喜欢的,毕竟褢天女是第一个敢直面自己,并且认真表白心意的姑娘。她还是个漂亮的姑娘,性子虽然有些小傲娇,但也算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但,为什么自己就是说不出来自己喜欢她呢?
仿佛一说出口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流照君沉默了。
“对不起。”良久,流照君神色落寞,声音轻到要注意听才会听得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拒绝的话,但,自己终究是辜负了这个喜欢自己的姑娘。
“你……你!”褢天女的泪珠终于滑落眼眶,就像晶莹的水晶,纯粹而美好,滴落在石板上,溅起的水痕很快就被石板蒸发消失,但终究并没有获得美好的结果。
后退一步,褢天女最后看了一眼流照君,随后,一擦眼泪,笑道:“是我妄想了,我是魔族,终究和你这个道子不般配。我离开魔域很久了,要回去了,再见。”
说着,匆匆化光,身影一闪即逝,逃也似的离开,快到让人来不及挽留。褢天女落荒而逃,果然,先喜欢上的人就会输,这句话一点不错。她不想再来这个伤心地了,一刻也不想再停留。
“终究是命……”流照君看着褢天女的身影消失,目光失神,口中最后只是淡淡吐出这几个字,轻易消散在风中,连偷听的几个人都没有听见。
流照君本来就没恢复,此时浑身就像是被完全抽离了气力,顿时就不想再动一下。
褢天女终其一生都没有伴侣,自己也不会是她的那个人。流照君心中这么安慰自己,但心中的罪恶感却无法消去。其实他可以答应的,可以改变她的命运的,只要同意。
到底辜负了。
流照君转身回到房间,再不出门。
易蹉跎见一切都已经结束,淡淡看了一眼剑子仙迹和疏楼龙宿:“都散了吧,不许说出去。”
“嗯嗯嗯,明白明白。”剑子仙迹连连点头,拉着疏楼龙宿赶紧跑了。
明明流照君对褢天女也有好感,也想找个情缘,为什么这时候却拒绝?剑子想不明白,只能拉着龙宿落跑。玄君心情不好,别被逮住了,易前辈的心情此刻也不是很美妙,自己两边都别得罪的好。没想到看个戏还能惹到麻烦。
观云苑中,寄云舟的指尖上,淡淡的术法光芒消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有时候玄君就是如此心软又有责任感,只要给他一个的念头,他就会怀疑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别人的未来人生。无意识的对自己过高要求,又有些对感情自卑回避,是这次流照君没有接受的关键。
寄云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横插一手有什么不对。褢天女确实会是个好伴侣,但自己不允许 。
散去最后的法术痕迹,寄云舟这才放心地去休息。在这之后,还会有人撮合流照君吗?不会了。
这几天藏剑山庄之内气氛沉默,虽没有人明说,但突然离去的褢天女早就已经说明一切。
疏楼龙宿当天下午就离开前往学海无涯了,剑子仙迹去送了他,却是几天不曾回来。
在预言的第十天,剑子仙迹形容狼狈,顶着一身的黑狗血,和一个银灿灿的和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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