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再闻抱琴

    身为长歌,会有肾的烦恼吗?

    面对来势汹汹,敌意明显的这百十号人,流照君却是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有一个强健的肾的幸福。纯阳心法中,无论是渣男心法还是备胎剑意,啊呸,是太虚剑意,都是“太虚”了,一般才刚打出节奏快感,就要被肾虚的恐惧所统治,而如今……

    琴弦一挑,宫音低沉浑厚,弦锋一扫,气浪如一阵潮涌,扫落了不少挂在树枝上的桂花,也震退了许多根基不够的人,阻止了他们的继续靠近,为护在自己身边的靖沧浪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身为一个远程攻击的琴师,需要和人近战吗?开什么玩笑!

    流照君差一点就拜倒在了长歌莫问心法的“石榴裙”下,但还是坚定了自己“剑纯一百年不动摇”的心,自己可是个道士,怎么能被“儒门”收买呢?是李谢不甜了?还是夜话白鹭不美了?

    靖沧浪一身蓝衣似海浪,白色的浪花云绣随着他的动作在翻涌,眉目间的温和谦雅让人安心,又似静水深流,暗藏汹涌。

    手中的洗墨鲲锋并未出鞘,在场群殴的人也都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和礼仪,并未真正下死手,使事情堕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在这一点上,双方不约而同。

    墨痕八舞根据儒门特有的“八佾舞”演化而来,更是有“永字八法”的神韵,使得靖沧浪携着白色的长剑在人群之中相当显眼。墨痕染迹,水波荡荡,配合着流照君的阳春白雪曲,宛如书生意气,执笔挥洒,配合无间,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疏楼龙宿和忧患深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一边看着事态的发展,但他们本来就是和流照君一伙儿的,更不用说平日里就与保守派针锋相对,保守派们自然也没有放过他们的道理,此时不正大光明地动手还要等何时?顿时就有一小部分的人持起手中竹简长剑,攻向还在那里悠闲看热闹的疏楼龙宿。

    华扇旋转一挡,借力卸力,将攻击化去身侧,疏楼龙宿借力飞起,出色的身法使得他在人群之中游刃有余,轻轻松松就退出了包围,落在了外围的一棵丹桂上。

    打架这么不华丽的事情,一次就够了,他才不是玄宗剑脉那群爱打架的道长呢。

    “好友,撑住,吾去拖住太史侯,你们继续啊。”紫衣华贵的疏楼龙宿笑得分外“真诚”,两颗小虎牙都出来了,高声朝正中心的流照君唤道。至于和自己一道的忧患深?抱歉,他什么也不知道,没看到身边有人。友情?那是什么?可以食之吗?坑坑才更健康啊。

    忧患深就这么遥遥看着疏楼龙宿悠哉悠哉地跑了,临走前还不忘添把火,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当然,要不是自己身法实在不行,平日里太懒,疏于身法的修炼,导致如今想跑都没门,自己自然也早跑了。

    但想法毕竟是想法,自己这不是没能力冲出包围嘛,龙宿居然还不拉一把,真是太没义气了,亏他还在暗地里助他良多。

    “汝太不够意思了!”忧患深叹了一口气,简直是无妄之灾,平时里他就甚少掺乎这些事,算是难得的保持中立立场的人,结果今天就这么被牵连了。

    躲过又一个飞射而来的法术,虽然不甚有杀伤力,但要是打到脸上还是蛮疼的。

    忧患深十分清楚自己的斤两,虽然修为是先天了,但打架真是太累了。自觉自己的武力值不太够,面对人海攻击,也抗不了太久,而且也没能力落跑,于是只能努力向流照君的方向靠去,希望这位流照君别连自己人也一起打。看在他被龙宿“抛弃”的份上,护他一把,别被揍得太惨。再说了,旁边不还有一个靖沧浪吗?自己一人单打独斗不要太蠢。

    无辙迹的武力值是真不行,在场四人中最低的,甚至连先天都没。也难怪,他今年过了年也不过才二十岁,哪比得上这些动辄就是半甲子算的“老家伙”们啊,只能被动挨打。就算学海只收一百岁以下的学子,甚至到了三百岁还不能毕业的学子都要被清理出去,但就算这样,无辙迹还是只能被动挨打。

    虽然场面十分混乱,人数众多,但真正有威胁的不过二三个先天。毕竟成就先天,不仅要天赋,也要时间的累计,不是所有人都像流照君等人这么天赋卓绝,二十岁左右就能成为先天的。在学海中,能不过百岁而成就先天的,也就几个人,而且还都不是一流的行列,都是刚刚迈入先天不久。而流照君此时至少都是一流先天了,远胜他们,自然还算轻松。

    “过来。”流照君瞧着无辙迹谁也打不过,摇了摇头,扯住一根琴弦,往无辙迹那个方向一划,“叮”的一声,震飞无辙迹身边包围的学子,分出一个影子到无辙迹身边,将他从挨揍中解救出来,带到身边保护。

    “多谢学长。”擦了一下唇角的血迹,这声学长,无辙迹叫得心甘情愿,打架不忘护着他,这人就已经值得被叫学长了,而且武力值还这么高。

    此时,场上已经有六个影子了,遍布四周,每一个都惟妙惟肖,琴音阵阵,音波飞散,化成青色飞羽,穿梭在众人之间,不时击飞众人。奇妙玄奥的音域法阵闪耀,地上青色的花纹瑰丽,分摊了己方的伤害。轻伤再减伤,那就等于没受伤。

    忧患深以前只知道流照君剑术占卜十分了得,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奇术,上天真是厚待流照君。

    靖沧浪将所有想要靠近的人全部击退,洗墨鲲锋剑出似浪,保证着流照君方圆一丈之内无人,连一个法术剑气都透不过来,让他有足够平稳的环境施展琴技。

    周围三丈,真是法术与剑诀齐飞,鼻血与哀嚎共舞。

    长歌的技能在外人看来是属于法师之流,也就是说,只要靠近了,那么这类“法师”就任他们宰割了。

    不少人看出了这个情况,在场修为最高的三个先天同时释放招式,直指盘膝弹琴的流照君,他对队友的辅助是人都能看得出来。

    “剑影纷纷。”

    “儒风天下。”

    “共舞千秋。”

    三式招式同出,瞬间,剑气裹挟着术法,带着儒门正统的真气卷向四周,桂花树林更是直接被炸,残叶断枝乱飞,树木更是连根拔起,周围景致荡然无存。就连一旁的湖水也被真气激荡波及,水面爆溅起无数水花,离得不远的校舍区都能听到这震撼的异响。

    “冽,沧海!”靖沧浪一步跨出,挡在流照君身前,背后就是流照君低垂着双目弹琴的身影,正面独对三招。即使他早已晋升先天,但此时同时面对这些也有些不支,但至少不能让孤鸿影受伤。

    靖沧浪心思果断坚定,洗墨鲲锋连着剑鞘,雪白晶莹,剑风浑厚,如滔滔海潮,抵住攻击,但唇角还是朱红点滴,后退半步。

    “天悯苍生。”见靖沧浪抵挡得辛苦,忧患深不敢停留,手中的黑色折扇化出灭凡超圣,回身支援间,绝世名锋出红尘,雪白剑锋划出,接住靖沧浪的颓势,抵消了这三式。

    “众人退至吾身后!”流照君见靖沧浪和忧患深皆受了轻伤,无辙迹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顿时琴音转急。

    袖手拨光,清歌破夜。

    清绝影歌一出,流照君顿时转为剑体,持剑在手,凌厉剑芒如冷月照空,霜华清绝,无有一人能挡住这清冷的剑芒,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保守派的人,连同几个先天,全都躺在地上了。

    灭凡超圣再次化成折扇握在手中,忧患深虽然早知道流照君武力值爆表,但没想到会这么能打,脸上还有着一丝惊诧。

    靖沧浪直接得多,在看到流照君没受伤后,就重新剑入剑袋:“没想到汝这么强,以后时常切磋啊。”没有对流照君有所隐瞒的不满,只有满心的佩服。

    “多谢学长,我们还是快走吧,礼执令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无辙迹感谢非常,但也不由有些担心,想让众人尽快离开是非之地,被抓到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的。

    “走?你们打算去哪里?”

    无辙迹的话才刚落,太史侯就已经携着万丈怒火震撼落在场中,倒翻的桂树再次被一波荡飞,可见生气不轻。

    “礼执令……”在场所有人都惊着了,不少胆小的已经被吓晕了,直接闭眼。

    这还没有半个时辰呢,太史侯怎么就到了?疏楼龙宿不是去挡着了吗?这么不顶事儿?

    所有人都在心中骂着龙宿,他们还没来得及清理撤出现场呢!

    “好啊,真是意气风发,居然在学海闹出如此一出!”太史侯声音低了下来,明显在压抑着怒火,看着现场唯四站着的人,“无辙迹,你来说!”什么礼法儒音,太史侯已经保持不住了。

    “是。”无辙迹战战兢兢,不带一丝一毫个人情绪,将事情的原因始末都说了出来,他可不敢对太史侯使心计耍手段,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好好好,吾真是长见识了,学海居然还有如此高才!”太史侯早就看这些闹事不安分的“金疙瘩”们不爽了,此时直截了当,“带着你们的行礼,滚出学海!”

    “你无权这么做!让太学主来!”原先的那名学子躺在地上,扯着嗓子喊道。被赶出学海,简直是丢人至极,这会是一生的黑历史的,无法抹消的。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太学主?真是学海对你们太过优容,让你们不知天高地厚了。”太史侯此时目光冰冷,根本不想再看到这几个大少爷脾气的“儒门败类”,“汝不自己走,那就别怪吾不留情面。”

    太史侯一声令下,几位刚刚赶到的儒官不由分说架着这四个人出了学海,连同他们的物件,动作快速敏捷,绝不拖沓。直到他们滚蛋,流照君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也是蛮惨的。

    流照君第一次看到这种太史侯发飙的场面,顿时头皮发麻,刚刚的热血沸腾顿时没了,只剩下胆战心惊。

    “至于你们……”太史侯看向流照君四人,“两天前才打过架,孤鸿影,你可真是好样的。”

    流照君被点了名,心顿时跳得极快,冷汗直冒,生怕自己也被赶出去,这才离开玄宗一个月呢,要是这么回去,太丢人了。

    “既然这么爱打架,那么中秋宴上,汝必须拿到三教武冠,以此抵消你们几人的惩罚,否则加倍。走吧。”太史侯一挥衣袖,转身不再看他们四人。

    “是。”

    也不等看其他人的结局,流照君四人脚底生风,快速离开,生怕太史侯又后悔了,重新唤住他们。

    “呼”脱离险境,流照君几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而疏楼龙宿这个时候施施然地走了过来,一派风流写意。

    “碰上礼执令了?”

    “你不是说去拖住礼执令的吗?”流照君首先发难,忧患深也心有戚戚,目光不善地看着疏楼龙宿。

    “哎呀,吾真的有去,可你们那里动静太大,尤其是那一声爆响,想拦也拦不住啊。”疏楼龙宿一脸无辜,“再说了,你们不是没吃亏嘛。”

    “没吃亏才怪!”忧患深揉了揉胸口,刚刚那三招,他挡得也够呛,态度也不像往常一般风趣优雅了,“要不是流……孤鸿影最后发威,吾和靖沧浪还真抗不下来。汝居然临阵脱逃?还不带上吾!”最后一句才是最生气的地方。

    摇着扇子的手顿了一下,疏楼龙宿看向忧患深的目光带了些惊诧,居然说出来了?忧患深居然说出来了!这么“不要脸”地说出了这么“不要脸”的话!

    “算了,先去吾的院舍休息吧。”疏楼龙宿认错态度良好,带着这几个“伤兵”回自己的院落,总在路上说也不是什么事儿,要是被离开的太史侯撞到,又不知会引发什么呢。

    疏楼龙宿的住处一如他的为人,华丽奢靡,处处摆件都价值不凡,因为尤爱珍珠,有着一帘珍珠门帘,华贵非常,耀眼夺目,简直是个“金屋”。

    一下坐在椅子上,流照君缓了口气,看向无辙迹,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对了,无辙迹,你的母亲到底是谁?”他的眼睛实在是太熟悉了,就是记不起来。

    无辙迹也从不对自己的身世忌讳如深,坦然说道:“我母亲艺名抱琴女。”

    “抱琴女?怎么会?她不是……”流照君一下想起了当年他初出茅庐,和剑子仙迹闯荡江湖,曾经帮助过的琵琶琴女,剑子还为此女装一月跳舞卖艺,自己也差点卖身。不过当初不是和秀才私奔了吗?剑子还赞助了五十金呢,没道理又会去青楼啊。

    无辙迹听到了流照君的欲言又止,顿时明白,这位学长看来是认识自己母亲的,可能还见过面,虽是疑惑,但还是解释了起来:“母亲当年得到两名道长的相助,离开了香雪坊,和那名秀才过了一番恩爱的日子。但世间总是现实的,一直锦衣玉食长大的母亲并不会理财,在身上的银钱全部花完后,两个人不得不面临生活的残酷。生活所迫,那秀才终是抛弃了母亲,让她卖艺维持家用,最后更是卖了母亲,自己走了。母亲在花楼又重新做回了乐姬,但到底身价不如从前,最后被老鸨安排……一次意外,有了我。在我七岁那年,母亲用所有的钱为我赎了身,然后自杀身亡,绝不让我留恋。”

    语气平静,但流照君不难听出隐藏的悲伤,也有些怪自己提到别人的伤心处。

    当年秋水横波,风靡一隅的抱琴女最后只得了这样的一个结局,想必她也后悔了吧。

    香雪坊虽是一座酒楼,但到底不是花楼,不曾让她卖身,只是弹琴,而逃离在她看来是座金丝笼的香雪坊,却是被自己的“良人”断送了性命。

    叹了一口气,当年的事情终是成了憾事,考虑不能太浅,眼光要放远。要是自己当时和剑子仙迹去看一眼,也不会这么放任抱琴女走向了绝路,至少虽被她恨,也要送她回香雪坊。

    花言巧语果然信不得。

    流照君对情缘又远离了一步,爱恋让人头脑不清,做出一些蠢事儿来,自己要引以为鉴。

    “好了,咱们来谈谈礼执令的惩罚吧。”忧患深拉回众人的心思,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得这么详细,也为抱琴女的人生叹了一口气,但现在注重的是眼下,再过三天就是中秋宴了,邀请而来的三教人士绝对不是善茬,带的弟子们也会极为优秀,要想拿到武冠,机会太小,毕竟“佛门多暴力”,儒门武力值还真的有些比不上,这几年的武冠都是被佛门包揽了。

    “怕什么,有孤鸿影在,稳妥的。”疏楼龙宿十分自信,毕竟要是流照君再不能三百岁以下横扫,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组队吧,不是有双人组吗?”靖沧浪极不放心,眉间皱起,目光带着担忧看向流照君。

    流照君自信单人独斗也不怂的,但靖沧浪的好意还是心领的:“好吧,到时候你可要护着我啊。”说道最后,不由笑了起来,笑容灿烂无比,把这满室的璀璨都压了下去。

    谁都知道这是客气之语,就今天来看,流照君的武力是远高于他们的,不下于疏楼龙宿。

    靖沧浪愣了一下,回过神时耳朵尖子红了红,被眼尖的疏楼龙宿发现了。

    团扇遮住唇角,琥珀双眸趣味横生,也不知道靖沧浪到底有没有发觉自己的心思啊,这真是好玩了。至于流照君?算了吧,不抱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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