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到西武林后,流照君心情很好,连带着脸上也多了几分微笑,公子珵在看到流照君时,目光都亮晶晶的,抱着自己的小书本跟在流照君后头,林云如看着都觉得流照君多了一条“小尾巴”。
“辅师辅师,您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在结束了考教后,公子珵见流照君心情不错,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哈,吾没有孩子,只有一个侄子,名‘叶昭’,昨天辰时出生。”流照君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抱起公子珵放在膝上,难得兴致特别高地聊起了天,“啊,那么小小的一团,红红的,吾一只手就可以托起来。”
公子珵没想到今天居然有如此“福利”,真是美得冒泡,既是酸“叶昭”果然被辅师喜爱,又高兴“叶昭”的出生让辅师如此高兴,还抱了自己。
小心翼翼又带了些试探地伸手抓住流照君腰带上的流苏玉佩,公子珵小爪子握得紧紧的,抬头看向流照君:“辅师很喜欢小孩子?”
“可爱乖巧的孩子吾都喜欢。”流照君好笑地看着公子珵,这个小家伙的心思真是太好看懂了,偏偏还小心翼翼地藏着。
摘下玉佩,流照君塞到公子珵手中:“送汝了。”
两个人正享受着午后平静的时光,流照君突然看到团队列表中,姬云裳的血量在持续掉落,一开始还很少,但越到后来掉得越快,快到让人心生惊悚,而叶沧澜却半点事也没有。流照君陡然间心下感到不妙。
叶沧澜不在姬云裳身边,他去了哪里?姬云霓呢?会不会也出事儿了?
来不及去找林云如交代一声,流照君放下公子珵:“吾有急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文司回来后告诉她一声。”话语迅速,还不待公子珵反应过来,流照君已经化光离去了。
公子珵呆呆地站在地上,手上还握着玉佩,身上还残留着辅师的温度,可现在抬头再一看,院中空落落,桌上茶壶仍在咕咚,却只余自己。
冬日的寒风吹起散碎雪屑,心中失落又茫然,攥住掌心中已经染上自己体温的温润玉佩,公子珵紧紧地抿着唇,辅师实在是太忙了,自己以后一定要能帮助到辅师。
离开驻地的流照君急匆匆赶路,迅若流星,划过西武林上空,但凡有人敢拦路,全部打飞,浑身暴虐的剑气让不少心生疑惑的人都毛骨悚然,纷纷待在原地不敢动弹,甚至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谁知道是何人惹恼了这位儒门天下的“辅师”,当年上学的时候就敢带头打群架,如今虽是修身养性了不少,但武力还是让人心惊肉跳。
流照君的这一举动反而让西武林顿时平静了下来,生怕有人这时候触霉头,正好撞倒流照君的爆点,到时候谁人能拦得住他发飙?
打开大地图,流照君这才发现叶沧澜居然身在东武林,而姬云裳也不在藏剑山庄,内心的恐慌无限放大,风身丸不停地嗑,而东武林的叶沧澜也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往回赶。
这时候流照君无比想念“神行千里”,十几秒就可以跨地图,哪里需要像现在这样需要赶路?就算自己毫不停歇,赶到姬云裳的所在地也要好几个时辰。
流照君紧紧盯着团队列表中姬云裳的那一行,眼睁睁看着姬云裳的血量飘红,一点点全部消失,最后红色的“重伤”二字出现。
毫无办法,无能为力。
流照君只觉得自己一身的功夫实在可笑。当初师尊是这样,如今姬云裳也是这样。
“没事的,没事的,还有锋针,沧澜的锋针一定可以救活,还有我的歌尽影生。”流照君颤抖着声音安慰自己脚步却是停都不敢停,一路上的落雪都被急速带过的风卷向空中,再散碎地落向地面。恐慌,不安,愤怒,自责,种种情绪充斥着内心,流照君只恨不能再快一些。
他们都身带系统,属于可以复活的这类人,只要……
“来得及”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姬云裳的“重伤”二字直接变成了“死亡”,红得触目惊心,心神欲裂。
流照君还未从这一变故中缓过神,姬云裳的名字一闪,已经从团队列表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血满蓝的“姬云霓”三个字。
流照君苍白着脸,重新点开大地图,不知道自己内心在期望着什么,又在否定着什么,但前后两个蓝点位置一样,狠狠嘲讽着他的天真愚昧,到了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
还有什么不明白!
流照君的身体轻轻颤抖,大脑只觉得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眼前阵阵发黑,缓缓落在林中,扶住了一旁的大树。
“呵呵呵……”流照君一手捂着额头,刘海遮住了脸上的表情,只是垂首低笑,笑声森森。
为什么会这样?那么多的提醒!那么多的预兆!那么多的,预感!为什么自己总是不相信姬云霓会背叛?哈,这一切要怪谁?该恨谁?果然还是自己太天真!
流照君止住眩晕,手掌下的树顿时被剑气撕裂,爆散开去,震得林中周围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落下,一股强烈的气流暴冲,席卷周围。
再次抬头时,目光一片森冷,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姬云霓,你该死!
在天边染上血红的晚霞,流照君和叶沧澜同时赶到山谷,两人都没说话,冷着脸直接冲进了山谷。
和两个人愤怒绝望的心情相反,山谷中的村民欢天喜地,载歌载舞,围着篝火欢呼。浓烈的喜意是从内心散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发自内心的感谢上苍。
“你们在高兴什么……”叶沧澜的声音低沉,是压抑的悲伤和疯狂,脸上霜意弥漫。
有一个村民可能是因为太高兴了,并未注意到这两个生人的态度神情:“天上降下神女,救助我们大家,以血肉救治我们!你看你看,我们在吃了她的血肉之后伤势就全好了!”
晴天霹雳!
为什么这话语每一个字的清清楚楚,连在一起就根本理解不了?
流照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村内这数十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的笑容此时在自己的眼中为何如此的恐怖!
“你们,你们吃人……”流照君只感觉到强烈无比的恶心,荒唐,紧紧攥住心口的衣襟,宛如梦游呓语,脸上苍白得不像话。
“怎么能说吃人?那是神女!真是美得不像话,血肉可以治病,还很香甜,真的和我们这些凡人不同。”那村民咧着一口白牙笑着。
流照君从未如此感受到如此浓烈的恐怖荒唐,那口白森森的牙不知还有没有残留血迹,云裳死前又是怎样的痛苦,这群人又是如何贪婪地分食……
“啊!”叶沧澜悲愤怒吼,金色的剑气卷携着银杏叶,凄美的划过飘落,地上一道道剑痕纵横交错,面前的这个村民直接爆散成血雾,连声惨叫也没发出。
其他的村民都被这一变故惊住了,纷纷惊恐地看向两个人,歌舞俱歇。
“人呢……”叶沧澜的头冠已经崩碎,黑色的头发散乱,遮住了半垂着脸的所有表情,整个人仿佛是爬出地狱的魔鬼。
“什,什么人……”有村民惊恐地咽了口口水,颤抖着问道。
“你,们,吃,了,的,人!”叶沧澜一字一顿,声音沙哑。
不敢再说话,那人抬手颤巍巍地指向了一个地方,流照君和叶沧澜身影倏忽就消失了。
破败的库房,默默的在这村落的偏僻角落,空寂无声,和旁处的欢腾完全不一样。
空气中还残留着浓浓的血腥气味,地上是零散破碎的衣衫,小巧的金色饰品散落在各处,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斑斑血迹控诉着这个世间的荒唐可笑。
叶沧澜蹲下身,小心地捡起一片粉色碎布,上面还有金线绣花精致美丽,如今却残败落地。
“云裳,云裳……”叶沧澜拖着脚步,恐惧又坚定地迈进库房,随即一声惨烈的哭声震天动地的传出来,绝望,悔恨,闻之落泪。
流照君也跨入仓库,入眼就见一堆森森白骨散乱在地上,上面不见血肉,只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牙印,森冷死寂。
满目白骨零落衫,不见昔年佳人舞。
叶沧澜跪在地上,抱着一个头骨悲凉地痛苦,椎心泣血,宛如穷途末路的野兽嘶嚎,泪水滴落在地上,也仿佛滴在流照君的心头,滚烫刺痛。
姬云霓,你为何要如此恨绝!
流照君胸口快要炸裂,窒息愤怒火烧火燎充斥着内心,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姬云霓做出如此凶残的手段?不是亲姐妹吗?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要这样残忍!
看着好奇又惊惧的村民一个个远远地围观,脸上还带着莫名其妙的疑惑,探头探脑。
哈,疑惑?吃人难道是什么正常的事情吗?他们为什么还会疑惑!
“说!为什么要,吃人!”流照君双目充血,指着一个妇人吼道,最后两个字,艰难又荒谬,姬云霓到底使了什么花言巧语让这群愚民敢吃人。
“就是,就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跟我们说今早我们村子上会来一位仙女,以自身的血肉弥平我们的伤痛……”那被点到的妇人被惊吓住了,哆哆嗦嗦地跌在地上,倦缩在墙角,颤抖着双唇,“真的!吃了那个女人,我们的伤真的全好了!”目光中却是一股刺目的惊喜。
流照君紧紧咬着唇,双目喷火,当然会由此奇效,姬云裳从小修炼云裳心经,再加上系统的神奇,生机之力洗刷身躯这么多年,治疗一些小小伤患自然不成问题。
“呵呵呵……”带着森冷的笑,叶沧澜抱着自己的披风出来,小心将包在披风中的尸骨抱在怀中,“云裳,你要看我帮你报仇,然后我们就回家,回去看昭儿……”
千叶长生出鞘,锋利的剑芒毫不留情地收割着在场村民的生命,惨叫求饶也换不来叶沧澜目光中的半点不忍犹豫,滚烫的鲜血溅射到脸上,叶沧澜半丝动容也无。
流照君并未阻止,他找不到阻止的理由。
这些村民无辜吗?可怜吗?
他们是无辜,不过是被姬云霓欺骗,误杀了姬云裳。但他们也不无辜,吃人这么可笑的话也能相信,他们被杀也是因为他们愚蠢,绝不可怜!
余下身后数十尸首,叶沧澜终于停下杀戮的剑,剑穗在风中轻晃,小巧的粉色和金色丝线编制的同心结扣着一枚小小的云朵玉佩,在火光中和杀戮中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我们回去。”
今晚的晚霞鲜红如血,仿佛预示着之后的腥风血雨。
流照君挥手击碎一旁的山壁,滚滚落石砸落在村内,积雪山石埋葬了此处的惨烈荒唐,也埋葬了他们四人曾经的友谊亲密。
藏剑山庄格外寂静,满山的银杏叶沙沙作响,各处明灯也一一亮起,照亮着夜晚的宁静。
流照君和叶沧澜在姬云裳的房中找到叶昭,小小的孩子在摇篮中睡得呼呼,完全不知道今早还亲亲自己的母亲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他身上的红皱甚至还未完全褪尽,小小的小手紧紧攥着,就像只小猫崽。
流照君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滴滴砸落在红木围栏上。
叶沧澜仿佛已经痛到麻木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叶昭,最后转身离开踏入夜色:“我去找姬云霓。”最后三字,恨得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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