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沧澜走后,流照君一个人在藏剑山庄看顾叶昭,空荡荡的藏剑山庄平日专门照顾的侍女已经不见了,想都不用想,如果不是姬云霓顺手灭口,那么根本就是一伙的。
幸亏叶昭没有什么事。看着小摇床中睡得香甜的叶昭,这是流照君现在唯一庆幸的事情了。
但小孩子总会醒,还会饿。
叶昭半夜睡饱了醒来,没有早上已经准备好了的香香甜甜的奶水,没有暖暖的母亲的亲亲,小嘴一憋,直接哭起来。
才两三天大的小孩子,你指望他能明白如今的情况吗?他们只会遵从自己的感受。
听着可怜极了的哭声,刚刚去厨房没找到准备的奶水的流照君也没有办法,虽然墨尘音从小是他带大的,但到他手上的时候已经可以吃一些米粥了,原谅他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能吃什么。
听着孩子的哭声又心疼,但自己除了抱着他安抚,也只能绞尽脑汁地想哪里有母乳?
自己知道的人中也就怜照影已经怀了孕,奈何也产不了奶,其他人的奶水又不知道这小子嘴叼不叼。
无可奈何,流照君拿出厚厚的披风,裹住叶昭,牢牢地抱在胸前,务必不能让这么小的孩子见了风,然后急速往儒门天下跑。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交给能解决的人,反正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肯定有办法。
所以当疏楼龙宿见到叶昭已经嚎的没什么力气时,是完全愣住的状态。
“吾也没奶水啊!”疏楼龙宿捏紧了扇子,努力忍住额角的青筋,不明白流照君怎么会认为他有的?没办法,两个大男人都无奈,只能先让人去找奶汁,然后和流照君两个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叶昭大口大口的吃饭。
“真是没想到,居然……”疏楼龙宿也觉得姬云霓已经疯魔了,原本看她和姬云裳关系这么好,还半点没有嫌隙的样子,他自己都认为是小人之心了,结果现实却是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看着流照君拼命忍着坐在这里,放在膝上的双手都已经握成了拳,身形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双唇抿得极紧,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叶昭,疏楼龙宿叹了一口气:“汝想去就去吧,叶昭吾先帮汝看着。”
“多谢。”流照君不带任何迟疑,抱拳就化光离去了,想是就等着疏楼龙宿这句话。
看着小小的叶昭喝饱了就睡,疏楼龙宿本想摇一摇扇子,思考一下接下来的一系列变化,但刚刚抬起手就无奈地放下了扇子,叹了一口气,小孩子不能见风啊。
流照君根据地图的指示,大轻功扶摇而上,一边赶路,一边想着这件事情。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种古怪。
他们四个人到底还是和苦境的原住民有些不同,尽管曾经的岁月只占据如今年岁的很少一部分,但一个人的性情早就已经在前世稳定了,那二十几年的教育对他们还是影响十分大,即使姬云霓再怎么恨一个人,也没道理做这样的事情,简直反人类!
越想越不对劲,流照君仔仔细细地想了又想,就算一个人再怎么变,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变化这么大,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影响着。
还有叶沧澜,除了愤怒,好像对姬云霓做的事情也没什么意外震惊!
流照君步伐一顿,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自己不意外是因为有龙宿和颜望舒的预防针,那叶沧澜呢?
怀着密布的疑云,流照君赶到其他两个人的所在地,他们两个已经停在这里很久了,就像专门在等人一样。
苍白的天空苍白的太阳,雪白冰冷的雪花又开始飘落,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吹起三个人的衣角。
寒风虽冷,但冷不过人心。
叶沧澜和姬云霓已经对恃了有一顿时间了,谁都不说一句话,只是隔着十几尺的距离对望,目光是愤怒和流照君看不懂的情绪。
“哈,最后的一个人也到了。”姬云霓轻笑一声,转头见到流照君过来,一点也不意外,完全继承了系统的她早就等着这两个人了。
抬起轻轻将被风吹乱的发丝缕到耳后,姬云霓笑得风轻云淡,她的这幅态度让流照君感到特别的不可思议。
“为什么!”流照君站到叶沧澜身边,紧紧地盯着姬云霓。这一句话,不知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在问为什么做事如此狠毒。
三个人分为两边,各自的内心什么情绪自己最清楚,从前的欢声笑语还历历在目,如今想来却是那么的遥远和虚假。
“为什么……”姬云霓低声喃喃,仿佛在仔细咀嚼品味,然后突然就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你们内心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不患寡而患不均……”流照君目光冰冷,袖中的双手握拳,指甲刺破掌心的疼痛让他暂时保持住了理智,很是克制自己不要冲上去就打,“一个系统,真的值得吗?”
“难道不值得吗?”姬云霓反问一句,仿佛被流照君的天真逗笑了,“你们三个都有,唯独我没有。你们三个风光霁月,名动一方,唯独我默默无闻。你们三个生活随性,受人尊敬,唯独我,即使得到别人的重视,也都是由你们带来的,处处在你们的光芒耀眼之下。”
姬云霓说道这里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一双娥眉狠狠地皱起,目光中是愤怒,是怨怼:“明明我们都知道,就是因为系统,你们有好的资质,神奇的能力,得到别人的尊重仰望是那么的轻易简单!而我呢!我努力了数十年,心血一朝尽丧,而你们却在为姬云裳的有孕而高兴!”
“九章书社毁了可以重建,这些在我们看来都不如你的性命重要……”
“哈,重建?好轻描淡写。就是这个态度,我的努力你们真的看在眼内吗?”姬云霓嗤笑一声,看向流照君的目光简直在看一个稚童,“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吗?那些真正尊重我姬云霓这个人的全死了。而他们却是受到你们的牵连,就因为我帮了疏楼龙宿!”
“你明知道我们没有那个想法!要是不尊重你,又怎么会放任你在危险的西武林搅弄风云……”流照君气急,想要辩解。
“这都是你的选择,你本可以不掺和的,但你还是掺和了。”一直没说话的叶沧澜这时候突然开口,冷漠的目光不像在看一个活人,而是在看一个死人,“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因为看过布袋戏,知道龙宿以后的成就,借此东风扶摇而上,结果没想到半途折戟。说一千道一万,你嘴上说着被我们牵连,但你自己还不是想要借东风?呵,何必如此虚伪?都到现在这个样子了,还要什么遮羞布。”
姬云霓看着叶沧澜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对,你说的都对,我是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不想再被你们施舍着保护照顾。”
“什么叫施舍?”流照君完全不明白姬云霓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对姬云霓的保护难道还错了不成?
“可不就是施舍吗?”姬云霓面容冷冷,脸上带着煞气,“你们的成就来的如此容易,手指缝间漏下的一点就能让我受用无穷。当年的术法原理,我想了那么久都没搞懂,结果呢?你半个月就写出了整理送给我。流照君,玄君,凌剑主,你可真是好命啊。”
姬云霓的语气带着嘲讽,连换三个称呼:“看看,这三个名字都代表着道门的骄傲荣耀,但你为什么会有呢?因为你有系统,有好的天赋,又被易蹉跎捡回玄宗抚养,你从小经历过什么挫折吗?没有吧。你想要什么伸手可得,别人也会乖乖奉上。师尊的疼爱宠溺,师门的看重维护,甚至还有至交好友的剑子仙迹为你考虑一切,拉着疏楼龙宿为你的儒门学习保驾护航,哈,你能到现在都如此天真,不就是因为你的好命吗?”
姬云霓的话让流照君无法反驳,确实,自己确实好命,一路顺风顺水,从未受过什么委屈,从前唯一的打击也就是寄云舟的事情,但也很快就抛之脑后,和亲友们相亲相爱了。
“姬云裳和我呢?我一辈子都活在姬云裳的阴影下!”姬云霓语气中的不甘让流照君心惊肉跳,“甚至一个不如我的怜照影都可以嫁给太史侯,风风光光,而我,只能一辈子在你们的无限风光下抬不起头!”
“无辙迹喜欢你!”流照君看得出来无辙迹对姬云霓的追求。
“呵,难得你终于情商在线了一回。”姬云霓讥讽一笑,“但为什么姬云裳可以嫁给叶沧澜,怜照影可以嫁给太史侯,而我只配一个籍籍无名的无辙迹?”
姬云霓终于将自己这近百年的愤懑全部讲了出来,心中畅快不少。
“就算这样,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为何要使如此狠毒的手段杀害姬云裳?什么仇什么怨!”之前的这些流照君都还能理解,但唯独这一点不能理解。
“什么仇什么怨?”姬云霓看向一直沉默的叶沧澜,“原来你也没什么都告诉流照君啊。”
流照君听到这里,扭头看向叶沧澜,却发现叶沧澜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相当的沉静。
“当年桃花林中,是我和叶沧澜的初见,叶沧澜当初一见钟情的人其实是我。”姬云霓非常平静地抛出了这个炸得流照君头皮发麻的信息。
“怎么可能?你们一点也不像。”流照君呆愣愣,这怎么可能?
“那天,真是个意外,我和姬云裳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互换的身体,因为我一直武功不济,从未出过家门,姬云裳就让我用她的身体偷溜出门玩耍。我第一次施展大轻功落在了一片桃花林,正玩得高兴,叶沧澜就傻乎乎地闯进来,呆呆地看着我,在我笑的时候就一脸通红地跑了。”姬云霓至今仍记得那日的场景,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忘。
“对,我喜欢叶沧澜,从第一眼就喜欢。结果呢?从那之后,我和姬云裳就再未互换过,然后在集市上遇见了叶沧澜。”姬云霓看向叶沧澜的目光满含情愫和绝望,可惜叶沧澜毫无反应,“你开始追求姬云裳,你让在一边的我怎么想?她姬云裳不过是占据一副好皮囊!”
“我一直贤淑静雅,就是希望你发现当初和你相见的人是我,可那天,你去姬家提亲,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晚上跑出去和你说清楚,结果你给我的回答是怎样的?”姬云霓苍凉一笑。
“我说,我一直都分的很清楚,在集市和你们见面的时候就认出了你。”叶沧澜终于不再当木桩子了,但说出的话冰冷如冰,“你们的性格天差地别,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哈,你认出来了还一直追求姬云裳,不就是看上了她的美貌吗?”姬云霓有些崩溃。
“你将我看得太肤浅。”叶沧澜并不打算仔细解释。
流照君被这个消息炸得久久回不了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我仔细研究,这个系统有缺陷,没道理你们两个不仅有两种门派,还可以有完整的一个门派两个心法,而姬云裳的只有一个门派,还只有一半心法。终于,我发现了,我和姬云裳同时穿越,导致系统与灵魂绑定的时候出现了困扰,姬云裳绑定了,觉醒了一半,而我,什么也没有。”姬云霓眼睛忽然眯了一下,“也因为如此,只要姬云裳死了,彻彻底底,完全没有可能复活的死了,我才能继承这个系统,还是完整的,有冰心诀的系统。”说着,手上璀璨的九天悬梦忽然击向不远处的山壁,锋利的剑芒明灭,斩断峰巅。
“看,我不仅继承了系统,还是满级95级,比姬云裳那个废物好多了,到死也不过是80级。”姬云霓特别的得意,“要不是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我也不会让那群愚民动手了。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姬云裳如此相信我,轻易就跟我出来了。苦境的百姓如此的愚昧,还真的信了我的鬼话,还完成得那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站在山顶看着姬云裳死的时候真的是惊讶又恶心。”
“枉费云裳这么相信你。”流照君咬牙切齿,“也枉费我们还把你往好了想,姬云霓,你枉为人!你的良知呢?”
“良知?在这个残酷的武林,良知这种东西不过是让人死的更快的东西,我不需要,我只需要活下来,建立我的成就。”姬云霓手中双剑缓缓发光,这是运功的征兆,“今天我等在这里,不过是想把话说明白,我姬云霓从此和你们只有仇恨,再无过去。”
三个人什么话都交代地明明白白,现在就看姬云霓怎么从这里逃过剑藏的追杀了,个看手段。
就在三人就要拔剑相向,无辙迹这时候化光冲来:“住手!你们不能杀云霓!”
“让开,无辙迹,你是还脑子糊涂吗?姬云霓非死不可!”流照君看向无辙迹,看在无辙迹和自己的渊源,奉劝了一句。
“不行!我愿意为她顶罪,就请你们高抬贵手,今日放她离开。”
“你?你的命值几个钱,抵得上姬云裳的命吗?姬云裳就一个顶罪就可以白白死了?让罪魁祸首逍遥法外,甚至日后还会给我们一剑?”叶沧澜的话从未有过的刻薄尖利,让无辙迹的面容白了又白。
“晚辈的命不值钱,但天下百姓的命呢?”无辙迹站在姬云霓身前,神色坚定,手上握住一枚小巧的玉印,“若是你们不放我们离开,我就捏碎这个玉印,放出三教禁封的妖魔!”
“你疯了,居然偷盗锁钥!”流照君不可思议地看着无辙迹,“你忘了你的母亲了吗?你忘了太史侯的教导了吗?”
“我确实愧对太史侯……”
“住口!吾没教过汝这种学生!”一声厉喝,太史侯气势冲冲地到来,灰黑的儒袍烈烈,威势将此处的积雪都激荡翻飞。无辙迹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弄倒了锁钥的地点,然后行了偷窃之举,简直目无王法!
无辙迹看到太史侯,颤抖着唇,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挣扎难过地闭上了眼睛,从他决定要护住姬云霓的时候,他就注定了要和从前的故人恩人为敌。
姬云霓向前一步,拿过了无辙迹手中的锁钥,笑了一下:“没想到你居然弄到了如此好东西,不愧是太史侯从前的得意门生,三教秘密看押的囚犯锁钥都没偷到手,听说这个人特别善于蛊惑人心,无恶不作。”
无辙迹只觉得内心火烧火燎,不再去看对面三人对他失望的目光,转身握住姬云霓的手:“我们离开。”
“你……”流照君气愤地就要提着周流星位冲过去,叶沧澜这时候突然死死地拽住流照君,目光紧紧盯着姬云霓,恨毒了她,嘴角溢出一丝血痕:“让他们走。云裳不会想看到人间大乱的,让他们走!”
最后一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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