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瓷带着一行几人来到厢房时,叶晗和其他人已经等在那里了,这厢房是这次动土新建,正门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两个言简意赅的字:息夜。
这两个字是叶晗自己写的,他管这处厢房叫息夜轩,正门晚上会上锁,推进去偌大一个房间摆着桌椅,并非卧房,倒更像一个议事厅,穿过去是一个回字小院,绕着这四方小院一圈共有十多间卧房,从壹开始编号,东北角上则是茅房水房浴堂一类。
谢云瓷也会住在息夜轩,叶晗一直觉得他平日里没什么和同龄男孩相处的机会,在外面性子过于沉闷,这次正好想让他既一起当学生又当半个夫子,而且他和这些男孩年纪相仿比起自己和温司兰来说应该与他们更好相处。
这些卧房按两人一间准备了两张窄床,库房里有多余的床,若是挤一些一个房间能塞进四张床,原想着不够添床,如今倒还绰绰有余。
房间充裕,叶晗虽然让谢云瓷住在这里但也怕他不习惯,一开始是想让他一个人住一间房,不过谢云瓷自己说没有关系,一样就行,正好昨晚给温司兰接风洗尘的席上见过了他带来的那个小侍温宁,想着这个倒不全算是个陌生人了,便让他二人住在壹号房。
其他人就要抽签分房间了,叶晗拿出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签筒,“来,过来抽签,两个人一间房,抽到同样数字的一个房间,那个数字就是房间旁边挂着的编号。”
轮到卫章时,筒内竹签已经不多,他拿起来一看,签面上是一个柒。
柒号房在东南角上,从房间的窗户看出来正好能看到院中栽种的枇杷树,卫章走进去时房间里另一个人已经在里面了,是先前一起走的圆脸少年唐玥,唐玥也认出了他,“哎呀我们一间房。”
唐玥的视线在卫章脸上落下了好一会,收回视线后忍不住又看一眼,刚才一起走的时候他就觉得卫章生得好看,不过大家都还不熟悉他没好意思当面说。
进门是一张长书案,书案后有两张椅子,两张床一张靠窗一张靠墙,唐玥问卫章,“我能睡里面这张吗?”
卫章点头,他走到靠窗的床边,拉出床底的箱子把带来的衣服杂物都塞了进去,他本来以为书院里要穿自己的衣服,特地把他不多的几身新衣都带了过来,不过这会看到床上一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袍,和先前看到的霍宴她们穿的书生袍一个颜色。
叶晗还在小院里道,“这身衣服赶得及,一会都试一试,尺寸先尽量凑合一下,过阵子给你们重新量身再做。”
叶晗又交代了些事,走之前道,“云瓷锁门。”
谢云瓷将正门用一把黄铜锁在里面反锁了起来。
许多男孩都是第一次离家,兴奋紧张想家各种念头纷杂而至,天色很晚了还有一些房间的烛火燃着,在说着话。卫章不认床,他往日一向沾床就着,不过这会躺在床上抬眼看着窗外在云层间时隐时现的昏暗月色,听着旁边唐玥沉重的呼吸声,难得有些无法入睡。
脑海里一直是傍晚在骑射场看到的画面,很像是霍宴会做出来的事,并不奇怪,只是在想自己心中妄念,实在任重道远。
一早叶晗就过来带着他们去书院食堂用了早膳,“以后我就不过来带你们了,自己过来用膳便可以,牌上有三餐时间,不要错过,错过了可不一定有饭了。”
书院那些女学生的作息比他们要严苛许多,她们卯时便有晨课,这会已经都用完早膳离开了。叶晗陪他们用完早膳就带着他们去了明志堂,温司兰已经等在那里了,讲堂内设了三十多张书案,男孩们按高矮落了座,空落落坐了前排那些书案。
叶晗道,“这是温夫子,昨日你们也见过了,以后便是我与温夫子来教习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来问我二人,也可以直接问谢云瓷。”
他又说了一些作息规矩,书院每十天会有一天旬假,可以下山,但在宵禁前必须回来,山门关闭前不回要受罚,节令假另行通知,最长的自然是年节,从腊八开始歇年,上元节过后复课。
这天余下的时间里,叶晗和温司兰花功夫摸清了这些男孩的底子,有少数识字的,但大部分都是完全不通文墨,授课内容肯定是从最浅显的开始,像是幼年蒙学所用《千字文》、《对韵》一类,主要是先认字习字,那些识字的便跟着一起温故知新,叶晗考虑后面会给那些有基础的男孩另外加一些课,但这会还没准备好。
傍晚去书院食堂,卫章在经过那些女学生用饭的长桌时找了几眼,没看见霍宴。
叶晗觉得那些女学生里有些人吃的比猪还多,要是伙食不分开来他怕到时候来得晚的男孩都没饭吃,所以打饭和吃饭的地方都分了开来,当中用屏风隔断了一下,书院里一下子来了这么些少年,有些女学生坐不住想来看新鲜,不过顾忌着叶晗和温司兰这会也在一起用饭没敢明目张胆过来看,只是屏风上时不时冒出来些脑袋。
卫章和唐玥一起坐在离屏风最近的位置上,吃到一半,屏风那边的长桌似乎也坐下了几个人,那些女学生嗓门不小,仔细听都能听见她们在聊什么。
“刚才晌午那会,霍宴和顾允书在骑射场约私斗,好像还下赌约了,你们有人看见吗?”
卫章听见了霍宴的名字,支棱起了耳朵。
“没,睡午觉呢,你也不叫我。”
“我也没看见,听唐瑜说的。”
“顾允书怎么会去惹霍宴,难道是帮尤思鸿出头?”
“不像啊,她和尤思鸿又没交情,怎么会帮尤思鸿出头?”
“这么直接和霍宴对上,不像她的脾气啊?”
顾允书这人乍一相处会觉得她特别平易近人,这也是她在外给人的一贯感觉,温文雅正,再加上生得俊俏,所以前两年年节那会在县城写春联发福字引了许多围观。但这些学生和她相处的日子久了,就发现顾允书的好脾气只不过是层面具罢了,那更像是从小受的教养使然,不过她确实行事内敛,一向避着霍宴,井水不犯河水的,这么直接和霍宴对上完全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谁赢了?”
“没分出输赢,被山长发现了,两个一起带走了。”
第二天下午,习字课过后,叶晗把男孩们带到了明志堂前的空地上,那里摆着几个大竹篓,卫章探身一看,里面是一把把木剑。
“对,这也是你们的课程之一,一人一把拿在手里,然后列队站好。”
射字科重骑术和射箭,剑术也在其中,但因为战场上攻击性弱,属于末流,倒是在京都公子圈里十分流行,当年最风靡的那段时间,人人都把腰侧佩剑当成最上一等的饰物。
叶晗一直觉得当饰物这事太过,但击剑术本身却还是能让人受用的。
“教你们这个,一是为了强身健体,二是作防身之用。击剑术讲究巧劲,四两拨千斤,以小力胜大力。”
最基础的招式教了两天,一般都是两人一组对练,这天练到一半,叶晗道,“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在遇到力气数倍于自己的对手时更能体现出来,我和温夫子的力量不够,我找了人来给你们示范一下。有没有练得好的,想上前来给大家示范一下?”
男孩中出现了一些骚动,卫章本来在比划手中木剑,听见叶晗的话他一抬头,就看见有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女人文质清俊,卫章认出来这就是那个据说在安阳县城引起过围观的顾允书,这两天在食堂用饭时唐玥指给他看过。
而后面那个臭着脸的,居然是霍宴。
叶晗想让他们体会一下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该怎么发力,只是不管是温司兰还是叶晗自己,手上力气可能还不如这里一些男孩,叶晗便去问谢光说要临时借两个陪练。
霍宴和顾允书私下约战,虽然不是斗殴是斗骑射,但她两人真弓真箭的上,一个不慎就容易受重伤,仍然是书院规矩明令禁止的,谢光这两天正在想着要罚霍宴和顾允书什么,还没想好,叶晗过来一问,她想正好,就这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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