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宋柳庭顿感愧然。
却在这时,女子从墙头一跃而下,她的衣摆在风中掀起, 轻盈地落地。
她拍拍手, “宋郎君离席休息片刻, 本宫便回去了。”
“殿下, 且慢。”
她的背影就在眼前,宋柳庭没做思考叫住了她。
他恍然回神自言自语, 这不像他。
或许是刚她月光中跃下墙头,直入他的心中,他第一次想留住她。
“怎么, 宋郎君好似有事?”竺月回过身, 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我……我确实有一事想问殿下。若是边关爆发了战事,殿下可会去?”宋柳庭问道。
“宋郎君很怪啊,近几年不曾有过战事, 你怎么提起了这事?”
“我是说万一……”
“那也要看母皇的安排吧, 像我这样三脚猫的功夫,能上战场吗?”竺月自嘲笑笑。
突然间,宋柳庭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燕安并非武将出身,她如何能上战场杀敌?
即便燕秋没做埋伏,她也必定会九死一生。
想到她月下的笑颜,宋柳庭垂眸,轻声问道:“若是我想殿下争军功, 殿下会去吗?”
“你想我去?”
两人在月下对视。
好半晌,竺月颔首回道:“宋郎君不是不知道战场有多危难,你真觉着我能活着回来?”
宋柳庭沉默了。
他不觉得她一定能。
可是他却有些许的期待,盼着她能更好。
虽然这样的路充满了坎坷。
“殿下,若有万一,你不要走青州柳林那条官道。”
宋柳庭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时候倒戈,可他不后悔,“千万不要。”
他并不愿意三殿下就这么死去。
万分不愿。
竺月惊诧地挑眉,“为何不能走?”
“殿下别问原因,柳庭不会害你。”
留下这句话,宋柳庭便福礼离去,再不做停留。
竺月问404,“狗子,这怎么回事呀?”
说好的宋柳庭是帮凶,跟燕秋一起迫害她呢?
“可能,可能他悔过了,觉得那么对你的话,他的良心会痛的。”
404翻出网上很火的小鸡摸胸口,问“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的表情包。
男人心海底针,她一个傻白甜哪懂啊。
这题太难,她选择喝香芋奶茶。
……
竹清阁三楼青莲居。
岑宁坐在桌前愣神已有许久,他面前的茶水从滚烫放至了凉,没动分毫。
男童走上前,叹了一口气,问道:“青莲君,你的茶又凉了。”
这都是他第三回添茶了。
你说这青莲君为何就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发了一下午的呆啊?
可偏偏人家生得模样太好,即使静坐着,那白玉的脸仍无端地引人瞩目,挑不出一丝瑕疵。
他精致的眉稍稍蹙起,如花的红唇也被贝齿轻咬住。
男童虽开口唤他,但岑宁并未从游神中回来。
摇摇头,男童退到青莲居门外。
青莲君容貌绝色,举世无双,可又是一位饱受相思之苦的人呐。
岑宁自己并未察觉,然旁人却明眼看得清楚。
三皇女燕安近来频频出入竹清阁,为的只是青莲君,连她往常一向宠爱的白荷小倌都置之不理,可见对岑宁该有多上心。
也是因着三殿下,男童见岑宁面上浅淡的笑意更多了些,美人终是有了几分人气儿。
可惜呐。
三殿下足足有三日没出现了。
男童抬眼,莫不是殿下这便厌倦了青莲君吧?
正在男童胡思乱想之时,却见视线里闯入一道青影。
白荷噔噔自二楼上到三楼,身上那件青衫与那日岑宁所穿的相似,可即便他再怎么学岑宁,也穿不出岑宁周身如君子朗月的气度。
“你们青莲君可在屋内?”白荷面露不善,可碍着岑宁在竹清阁的花魁地位,在岑宁面前他不敢造次。
“白荷你……寻青莲君有事?”
“我要见他。”
男童犹豫,“可青莲君他……”
让白荷与岑宁见面,男童是不愿意的。
白荷对三殿下明显有情,然而三殿下却投身岑宁,这几日白荷没少在背地里传岑宁的谣言。
老鸨还特意提过,少让两人闹出争执,传出去对竹清阁的名声不好。
“白荷你回去吧。”男童劝道。
“你让开,”白荷抱着琵琶,难得强硬,“我知道他在里面,让我进去。”
男童不肯让步。
白荷只得朝里喊道:“岑宁,你不见我?那三殿下的信儿你是不想听了?”
无声地安静。
而后里头有道声音响起,“让他进来。”
岑宁都开了口,男童更不好再拦,只能不情不愿地让开道。
白荷进屋后,将青莲君打量了一番,心里更是羡慕又嫉妒。
头牌便是头牌,单独住在三楼不说,还入了三殿下的青眼,哪里像他……
“看够了吗?”岑宁淡淡道。
白荷抱琵琶的手一紧,还是收回目光,乖乖坐了下来。
“你想听三殿下的事儿吗?”他问。
“你来寻我,为的不就是这个?”
“是也不是。”白荷早看岑宁不顺眼了,如今有了让他颜面扫地的机会,哪里会放过,“三殿下这几日都不曾来竹清阁,你知道为何吗?”
“三殿下不比常人,缘何能日日前来竹清阁。”
岑宁面色依旧。
“错!”白荷得意一笑,“岑宁你待在这青莲居,一日不踏出门,连外头的事儿都未有所闻吧?”
这一回,岑宁眉眼间的淡色有了波澜。
“今日乃是宫中的中秋盛宴,城中各府的郎君皆会在宴上献艺,若得陛下赏眼,极有可能赐给哪一位皇女殿下。但,最关键的是,”白荷又笑了,“宋府的那位二郎君也会到场,你说殿下见到宋郎君会作何想呢?”
果然,“宋郎君”三个字一出,岑宁的面容再难维系方才的平和。
白荷从他眼底探到一抹暗沉。
他没有表面上那么的平静。
三殿下留宿青莲居并不是传言,楼内都说岑宁已是三殿下的人了。
白荷更为嫉妒。
他被三殿下召见多回,却从未被殿下触碰过。
而岑宁。
白荷凝视他美得惊人的容貌,这样美的人和三殿下有了肌肤之亲,他迟早该会被三殿下带回府上吧?
可即便岑宁去了三皇女府又怎样呢,那位宋郎君才是三殿下心头真正的珍宝。
岑宁与那位郎君相比,也不过是个玩意。
如此一想,白荷心境舒坦。
岑宁终启朱唇,“说完了吗?”
听得出来,他的气息并不稳。
他允白荷进屋,亲耳听到她与别的男子,是为了让自己死心。
每晚梦到那抹翻滚的大红,他几近以为自己魔怔。
那是他不能碰的东西,可又抑制不住心底的念想。
岑宁想借白荷的手将心魔连根拔起,然而只要他闭上眼,眼前便会浮起那火红的衣裳,卷着自己,还有少女如铃般的笑声。
想忘了她,是有多难。
岑宁垂眸。
“刚我上来之前,听外头的人说,宫中的宴会已散了场,今日未有皇女被赐婚,不过,女帝在宴上问了三殿下,让她挑选才艺最为出众的一位夫郎。”
白荷畅快不已,只要能给岑宁添堵,他便愉快,“最后受到女帝褒奖的是宋郎君。”
所以她选了宋柳庭,是吗?
岑宁心口的破洞更大,有鲜血恣意向外敞流。
怪不了别人,是他太过固执。
她曾用专注的目光只看着他一人,可他却狠狠将她推开。
那位宋郎君性子平和,待人亲切,不似他仗着她的纵容,待她冷漠,赶她走抗拒她的亲近,凭小性子任性。
她不要他了。
选了宋郎君。
对啊,这也是常事。
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不做任何一位女子的玩物,守着自己那颗无处漂泊的心,直到死。
可是这颗心,好像早便丢了。
岑宁摸摸胸口,掌心泛着凉,竟触不到温暖。
这里很疼,很疼。
他是不是做错了?
耳边又响起白荷的嘲意,“岑宁,虽说三殿下心中的人是宋郎君,可你也许日后也要进三殿下府吧?我听人说,你早便是三殿下的的了,你还是想想如何与那宋郎君争宠吧。”
岑宁一愣。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外人眼中已经被三殿下占去了身子。
可其实,两人不过同床共枕睡过几次觉而已。
她的身子很暖,岑宁曾偷偷碰触过她,她一醒,他便装作仍在熟睡。
是了,他已是她的人,会随她入三皇女府。
他要去吗?
去她的身边,与那位宋郎君,以及她府上的众位男宠,争夺她的那颗心。
岑宁陡然间委屈上了。
他的心只有那么一颗,给了她便收不回来了,可是她的身边有好多人,她的心真的能完整的给自己吗?
她喜欢宋柳庭。
她喜欢宋柳庭。
她喜欢宋柳庭。
这句话在岑宁脑里回荡着,一次次告诫他,他若要争,是要和宋府的郎君相争。
还有她府上的众位男宠们,算下来至少也得有十几个。
她怎么看上了那么多人?
女尊国女子权势也太大了,他都做不出她的唯一。
可谁叫他欢喜她,剜心也不能将人放下。
岑宁眼露湿意,可怜又委屈。
一委屈,岑宁便开始钻牛角尖,不想再听燕安的任何信儿了。
将白荷请走后,岑宁自顾自地窝到被褥里,蜷成了一个球。
只有这样,他似乎才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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