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在禅房里焦急的来回踱步,不时的朝着窗外看一眼,方才还晴空万里才瞬息功夫便瓢泼大雨,也不知道晚榆和籍哥儿情况如何。
才下雨的她便打发人带着雨伞去寒潭接人,不曾想这狂风骤雨的,雨伞也不顶用,只盼着晚榆和籍哥儿能早早回来。
雨天路滑,连路都看不太清,可别是下山出了什么变故吧?程锦越发的胡思乱想,手里捏着手帕,脸色不安极了。
雨渐渐的小了,淅淅沥沥的,天上浓密密黑压压的乌云也散开了些许,一缕阳光从乌云内倾泻下来,好似光柱一般,天开始放晴了。
不若在让丫鬟婆子再出去寻一寻。
“夫人,夫人。”一个小厮飞奔过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满脸焦急和害怕。
程锦唬了一跳,这小厮正是晌午时候秦籍带出去的,难道真出事了?顿时觉得眼前阵阵发晕,用力扶住了桌子:“出了什么事情?晚榆和籍哥儿呢?”
听到了说籍哥儿的名字,坐在炕上闭目养神的秦晚柔猛地睁开了双眼。前世的时候,籍哥儿早夭,她一个出嫁女,秦家全落入了程锦的儿子手中。这一次籍哥儿是她好不容易才小心养大的弟弟,也是秦家的嫡长子,可容不得任何闪失。
“是少爷和二小姐去寒潭遇到了个贵人,如今那贵人落水昏迷不醒,少爷和二小姐不准离开,命小人来告知夫人,让夫人有个准备。”那小厮倒是口齿伶俐的,顾不得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样子,先将要紧事儿说了出来。
程锦不由得抽了口冷气,不过是出去一趟竟然跟哪个贵人扯上了关系,莫非落水这种事情,难道跟晚榆还是籍哥儿有关?按照秦咏臻的官位,朝中莫不给三分脸色,现在被看管起来!对方莫非是公侯之家?越想脸色越惨白,程锦差点儿晕过去。
这个时候箜哥儿也醒了,揉着眼睛要找娘亲,却看见程锦难看的脸色,害怕的抽抽噎噎的起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哄箜哥儿。”秦晚柔表情冷厉的瞪了照顾箜哥儿的妈妈一眼,别看现在这个小鬼胆小又爱哭,日后成就可了不得。说完亲自扶着程锦的手,轻声安慰:“继夫人先别慌,不知道是哪家的贵人,我料想大约是落水之后暂未清醒,不若先把干爽的衣服送去给弟弟妹妹先换上。”
方寸有些乱的程锦马上就回过神来,她以为是女儿冲撞了哪个贵人,现在细想,方觉得秦晚柔说的有道理,柳眉竖起,开口问那小厮:“落水的是哪位贵人?你可老实交代。”
那小厮心中害怕的很,来禀报之前便被那侍卫首领严厉警告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转念又想到是二小姐救的四皇子,应该不妨事才对。
忙压低了声音说道:“落水的是四皇子。”
四皇子这称呼仿佛一个炸雷将秦晚柔劈得神魂俱失,身体控制不住的摇晃起来。她费尽心思想要搭上四皇子,却毫无进展,秦晚榆不过是出门一趟,就轻而易举的与四皇子有了牵扯。
难道四皇子与秦晚榆是老天注定的姻缘?
待听到四皇子落水之后昏迷不醒的消息,秦晚柔心里焦急的想要知道是不是与秦晚榆有关,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她虽然心中盼望着四皇子是因为晚榆而落水,却心知不可能。皇权大于天,就算晚榆难逃一个死字,秦家怕也会因此败落。
就算秦晚榆与四皇子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她也要将之斩断!逆天改命,她重活一世已经是逆天,又如何不能改命!秦晚柔原本温婉的脸庞露出来一丝狰狞,待听到程锦叫她,才迅速的回过神来,收敛起表情,露出焦急的模样。
“柔儿你与我走一趟,先去探听一下消息,看。”程锦见秦晚柔脸色变幻莫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吓人的很,误以为她忧心秦籍,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了一下。忙叫人从马车上取来换洗的衣服裙子,幸好每次出门都会放一套衣裙在马车上备用。
秦晚柔到底是心思坚定之辈,虽然暗恨自己错失了搭讪四皇子的机会,却转念又想到了,眼下正是接触四皇子的好时机啊。不过片刻功夫便又是那个温和周到冷静的秦家大小姐。她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白鹤喊来,低声的吩咐:“你速去寺院里寻些生姜红枣红糖来,浓浓的熬成姜枣茶。记得煮一大锅才行。”
镇国寺时常接济周遭百姓来行善积德,寻常的粮食调料是常备着的。以白鹤的机灵,奉上香油钱,讨要些姜枣红糖轻而易举。
四皇子所在的厢房侍卫层层把守,戒备森严。秦晚柔虽然目不斜视,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那些守卫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又站在冷风之中,不少人已经瑟瑟发抖,估摸着有些风寒的症状。
程锦和秦晚柔自然是不得见四皇子的,她们在隔壁见到了坐在炉子边上的秦籍和晚榆。秦籍还好,脱掉了湿透的外衣,裹着被子倒还有些许热气。晚榆这儿可没有替换的衣裳,穿着湿衣服,勉强靠着火炉边,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她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了。
晚榆怎么都没想到,救人之后的结果是被人看管起来,连门都不能踏出半步,看着侍卫寒光闪闪的利刃和尖枪,她毫不怀疑,若有半点违背绝对会杀无赦。
程锦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好容易找守卫说了,才将晚榆领到了隔壁厢房,替她换上干净的衣服。虽然并没有梳洗,穿上衣服的瞬间,晚榆终于汲取到了些许温暖。
隔壁里头,秦晚柔看着弟弟换好了衣服,哒哒上前两步,手指死死揪住秦籍的耳朵狠狠的拧了一下:“你给姐姐老实交代了,在寒潭发生了什么?怎么遇到的四皇子?”
耳朵被扯的生疼,秦籍嗷嗷叫唤起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姐,你轻点儿,轻点儿。”
等秦晚柔松开了手,他才将怎么在寒潭遇到的四皇子,四皇子怎么落的水,晚榆怎么下水救的人,他们怎么被看管在这里原原本本的说清楚了。
竟然是秦晚榆救了四皇子!哪怕有了心理准备,秦晚柔心里依然涌起了噬骨焚心的妒恨。原本她以为她能冷静的看待秦晚榆,现在她觉得,秦晚榆实在是太碍眼了些。
“四皇子还没有清醒过来,我瞧着有两个镇国寺的大师在隔壁问诊。”秦籍兀自说着,他可希望四皇子没事才好,若有个三场两短,他一点都不敢想后果是什么。
面上长吁短叹,转眼却见自己的姐姐咬牙切齿,面带狰狞,不由得一怔,姐姐这是怎么了?
这个时候门口一个侍卫来传话,四皇子召见。秦晚柔瞬间就恢复了一贯的表情,叫秦籍觉得大约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四皇子果真清醒了,半躺在厢房的炕上,腰间盖着锦被,身后垫着垫子,手里端着药,慢慢的喝着。除了面色苍白,精神略显萎靡,倒也看不出还有什么大碍。
晚榆跟着程锦进了门,学着程锦的样子,朝四皇子下跪行礼。
“起来吧。”神色淡漠的四皇子难得的露出微笑,凝视着那小小的,看起来怯生生的身影,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怜惜不忍混杂其中,将手中的碗递给立在旁边的太监,抬了抬手:“说起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四皇子虽然虚弱,说话却很温和,晚榆忙露出了受宠若惊的样子,糯糯的回话:“当不起殿下的谢意,这都是臣女应该做的本分。”
若当时没有及时跳下去救人,现在她与秦籍大约已经给这个四皇子陪葬了吧。
本分?这话说的好像与伺在他身边的那些宫女太监没有什么两样。四皇子的笑容稍稍淡了下去,他有些不满,只觉得他想听的回答不是这样的,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奋不顾身的,脑海中闪过什么,他却没有抓住。
四皇子不说话,在场的其他人更不敢说话了,厢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带着些许叫人心悸的沉默。
秦晚柔隐晦的朝着门口瞟了一眼,四皇子似乎对秦晚柔有些不满,虽然不知道是何缘故,却是叫她又多了些期望,她在等待时机。
“小姐!”没一会儿,门口传来了白鹤的声音,秦晚柔随即收敛了神色,将门打开。白鹤带着两个小丫鬟,手里提着一个大桶,揭开盖子红褐色的姜枣茶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蒸汽腾腾,显然是才出锅的。
秦晚柔忙朝着四皇子请罪:“回禀殿下,门外是臣女身边的丫鬟,只因方才听闻弟弟妹妹淋了雨,臣女担心弟弟妹妹受了寒,才叫丫鬟煮些姜枣茶来给弟弟妹妹暖暖身子,求殿下恕罪。”
秦晚柔料想的不错,四殿下昏迷不醒,周遭的人自然以四殿下为主,哪里会关心旁的人需要照顾,命白鹤煮来姜枣茶,自然能在四殿下面前露一回脸。
然后,她会将秦晚榆在殿下心中留下的痕迹一点点的抹去,填补上她秦晚柔。
感受到四殿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秦晚柔微微垂着眼帘,轻轻勾起嘴角,整个人越发显得矜持,带着难以诉说的温柔。
“倒是个体贴周到的好姐姐。”四殿下这般夸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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