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在说话间,黑沉沉的天压迫着仿佛就要塌下来一样,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好像天河被捅穿了,掘开了一个大口,狂风卷着暴雨犹如鞭子一般狠狠的抽在身上,叫人隐隐作痛。
不过须臾功夫,几个人身上已经湿透了,大雨遮盖了视线,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风呼啸声,大雨哗啦啦的声音,叫人有一种被割断的错觉。
晚榆勉强抬起手掌来遮住眼睛,哗啦啦的大雨急促的往下砸,好似雨帘一样遮挡住了视线,站在面前的秦籍和符四在暴雨中隐隐约约的只面前能看到人影。
“小姐!你在哪儿?”跟这晚榆上来的丫鬟早就被风吹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一边呜呜哭泣,一边呼喊。
“少爷?少爷?”籍哥身边的小厮半跪着,用手抹着脸上流淌下来的雨水,想要站起来去扶秦籍。
“主子!”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更是想伸手抓住符四,方才的时候符四可是站在潭水边最近的。
这些呼喊夹杂在风声雨声里,竟是半点传不出去。
“籍哥儿!快离开潭边!”晚榆扯开嗓音的呼喊声淹没在疾风骤雨之后,风实在太大了,她被吹的站立不稳,噗通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正巧就看到了秦籍黑色的缎靴,转过身子往前爬了两步,果然看到秦籍,双脚一前一后的弓步企图在狂风中站稳身体。晚榆伸手抓住他的手,使劲拉了拉。
秦籍只感觉到一只冰凉柔软的手忽然拽住自己,心底跳了跳,抬手狠狠擦了擦水,偏过头就看到跪坐在地上的晚榆,心里疑惑她想干什么,手又被使劲的往下拽了拽。猛然就明白了,晚榆只是让他趴在地上,免得被狂风吹走。
学着晚榆一样趴在地上,也不管昂贵的锦衣被碎石泥水染成一片狼藉。凑近了才发现晚榆身上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蜷缩着身体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小白兔似得怯生生的,纤细的腰肢,袖长的双腿,女子开始发育的胸口微微有一点儿鼓鼓的,狂风暴雨下她整个人冷的连粉色的唇都泛着白,整个人好像白玉雕刻出来的。
晚榆见秦籍呆愣愣的,脸上的表情好像傻了似得,又使劲捏了捏他的手,大声安慰:“放心,大雨下的快收的也快!一下子就天晴啦!”
原本是冷冰冰的手指触碰,叫秦籍有一种被烫到的错觉,手指头动了动,抿了抿唇,才大声说:“我知道!”
两个人都盼着这雨快些停下来。
变故声突起,符四被大风吹的倒退了两步,一脚踏空,身体晃了一晃,往右一倒,就顺着潭边滚了下去,落水的噗通声完全被风声雨声所掩盖。
“救命!”隐隐约约听到从潭边传来的呼喊,还有微末的扑腾声音,晚榆心底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那个符四落水了?!
这寒潭的形状宛如一个大碗一般,倾斜直到潭底,脚踩不到底,潭水边没有树木,只有杂草,寒潭周围的石头光滑长满了青苔,根本就没有供人抓住的东西,唯一有一个掘成水渠的缺口。
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浑身颤抖的趴在岸边,他不会水!尖利的嗓音的大喊:“救命啊!!侍卫!!侍卫在哪儿???快来人!!救命啊啊啊!!!”
若是四皇子有个三长两短,他自然也就活不成了!因为心情不好,四皇子便让侍卫守在寒潭入口那儿,只带着他一个太监!就算侍卫赶上来也来不及了!
想到后果,这太监脸色煞白,他不想死!惶惶的抬眼望过去,想要找人来救四皇子。
雨点狠狠砸在晚榆头上,脸上,疼的厉害,她心都快沉下去了,真的是符四落水了!怎么办?怎么办?她自小在南边长大,自然是会凫水的,只是她现在年纪不大,去救那个符四,她根本没有把握!说不定连自己都会被淹死在寒潭里!
更何况那个符四不过是不认识的陌生人!陌生人!晚榆浑身颤抖起来,又酸又涩的寒意从脊背窜到胸口,上牙死死的咬着下牙,疼的有些头晕。
她害怕!她真的特别害怕!她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条命!正因为死过一次,才对死亡更加恐惧!拍打潭水的声音越来越小,只一点轻微的声音都叫晚榆心抖起来。
符四这个蠢货!蠢货!这个蠢货为什么要掉下去!她今天为什么要来这个寒潭看什么风景!我日你个老天爷!!晚榆心里狠狠的咒骂起来。猛地抬起手灵活的,两下就解开衣结,脱掉了身上的湖色素面妆花褙子,扯开腰间的带子,褪下绣梅花的马面裙。
“姐姐!你要干什么!我们跟他不过萍水相逢!你别做傻事!”秦籍大惊失色,拽住了晚榆的手,质问严厉的口气!他现在痛恨起自己不会凫水来!北方的人就没几个会水的!
“我想心里有数!”始终还是那么一点善良占据的上风!她知道今天要是不救人,她怕是会后悔一辈子良心难安!晚榆只穿着中衣中裤,深吸了一口气,就这么滑进了寒潭里。
秦籍被挣脱的手突兀的抬在半空中,看着消失在他眼前的晚榆,心里涌起了悔恨交加的情绪,要是他今天没有来看什么风景就好了!
黄豆大的雨点落在潭水里劈了啪啦作响,晚榆勉强看了看,水面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怕是沉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身体往下一坠就潜了下去,摆动着肩膀腰肢双腿,宛如美人鱼一般滑入潭底。
潭底黑黝黝的,晚榆快速的摆动着双腿,呼出的空气才出鼻腔便成为细小的气泡往上冒。眼角掠过一点月白的颜色,那是符四的衣袍颜色。在往下潜一点就模糊看到了一个人影。
符四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刚刚呼救的时候潭水不停往喉咙里灌,耳膜好像被大锤砸穿了一般,肺里好像被无数银针扎进来,刺痛的呼吸不能,所有的知觉被吞噬,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晚榆伸手抓住了他衣服,防止他继续沉下去,旋转着身体,调整了一下位置,搂抱住符四。又吐出一个气泡,符四比想象的还要重,她只觉得双腿好像灌了铅似得沉重,摆动都觉得困难,才不动弹,两个人都往下沉了一点。
心脏吓得都要停止跳动,不行,她要活下去!晚榆狠狠的咬着牙,憋着气,摆动着沉重的双腿拼命的划水,朝着潭面游了上去。
符四意识朦胧,是谁?是谁抱着他?是母妃,逝去的母妃来接了吗?好冷。
破水而出的时候,狂风暴雨已经停歇了许多,只剩些雨珠子往下坠,却已经能看清楚周遭的情形。晚榆这个时候不由得庆幸符四已经呛水昏迷过去,溺水的人是十分慌乱害怕的,往往会死死抓住任何物体,包括来救他的人,最容易造成双双溺水淹亡。
浮上来之后,晚榆一手横过符四胸口夹着他,一手划水,双腿摆动,奋力向着潭边游去。
“姐!我拉你上来。”秦籍看着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有些狼狈却不掩冷静,划水过来的晚榆,心里又胀又涩,忙趴在潭边,防止自己滑下去,拼命伸手想要拉晚榆。
“让奴才来,你力气哪够啊。”那太监看见四皇子被救出水面,面带狂喜,几乎要喜极而泣,真是老天保佑。借助潭边的石头,晚榆努力托着符四,让那太监把他拽了上去。
那太监把四皇子拉上去之后,忙不迭的将他放平躺着,犹豫了片刻,既然主子都已经昏迷了,他至少得搭把手把那女孩也拉上来。
真轻!拽着晚榆的手,轻松松的就拖上来了,这轻飘飘的小姑娘,倒是勇敢的很。他仔细想想,好像没有把四皇子的身份说漏嘴。
晚榆全是凭着一股怕死的气儿强撑着,双脚沾地就瘫软下去,大口大口的喘气,声音断断续续:“籍哥儿……我,衣服……拿……”
籍哥见她的中衣中裤紧紧的贴在身上,曲线毕漏,眼睛不敢看她,忙把方才脱掉的褙子和马面裙拎过来塞到她怀里。又酸又痛的手指颤巍巍慢吞吞的准备穿上衣服,那趴着的小丫鬟忙爬过去,抖开潮湿的褙子,晚榆费力的抬起手,穿上了衣裙。
仔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符四,胸口有起伏还活着。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晚榆指挥着那太监:“你将你家主子翻过来,弯腰靠在你膝盖上,头要下垂,拍他的背,让他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
那太监闻言忙照做,所幸这符四呛水时间短,咳出不少水之后,呻~吟了一声,所有的知觉都回来了,他只觉得自己肺部好像火辣辣的在烧,头剧痛的厉害。
见状,那太监忙将人翻转过来,小心的抱着,可希望这四皇子能吉人自有天相,没有什么事儿才好。
虽然少不了一顿杖责,起码能保证性命。
上山的小径隐约传来呼喊声,晚榆朝路口望去,却是有不少侍卫靠了过来。他们奉命在山下守着,下雨的是顶着狂风暴雨艰难的上山,没想到才上来就见躺在太监怀里的四皇子,瞧着脸色青白,满是痛苦,吓得腿都软了。
“快来人,将殿下背下去换衣裳!”经过这场大雨,连侍卫的衣服盔甲都湿透了,只有先把殿下送到镇国寺才行。
殿下?晚榆和秦籍两个人都听到了这声称呼,相互看了一眼,冷汗爬上了脊背,心砰砰砰的跳的厉害,后怕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若是刚才没有下水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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