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夫有一双特别好看的手,修长,细白,每一片指甲都修剪得整齐干净,看着就赏心悦目。
可当这样一双手持着长长的银针,对着她的脑袋扎过来的时候,再好看的手简容也无心欣赏了。
两寸长的银针看上去细且韧,针尖银光点点,简容只看一眼就是一个哆嗦。
成大夫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宽慰的笑:“别担心,不疼的。”
简容索性闭上眼,再也不敢多看,别说她,就算边上的丫鬟也不敢再看,忍不住转过头去。
头一回治疗,太子殿下也担心的守在边上,他原本持着简容的手轻声安慰,这时候只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大夫的手。
成大夫的手极稳,眨眼间就把长长短短九根针刺进了简容的头上,歇息一阵,然后两手依次缓慢提插捻转九根细针,再歇一阵,如此反复。
简容只觉得头脑一蒙,像是被几只蜜蜂一下蛰住,酸麻胀痛一起涌上来,又很快消退些许,可不一会儿,那感觉又此起彼伏的冒出来,仿佛浪涛起伏不定。
大约持续了一刻钟的样子,成大夫就开始收针,一边收一边说:“以后每日午时都要如此治疗一回,在下会视太子妃的身体情况逐渐加针,最多加到十八根为止。”
“请问先生,内子需要如此医治多久才能见到成效?”太子问道。
成大夫不敢下包票,只说或许过几个月太子妃就能自己稍微走动,这个病恢复过程缓慢,但是太子妃年轻底子好,总比一般的老人预后要好些。
太子只点头,也不敢太过逼问大夫。
简容偷偷摸摸的活动一下手指脚踝,倒是觉得这大夫确实十分厉害,只一天她就觉出明显的不同来。
她祖父两年后也会因为中风过世,有机会她定要请大夫去简府为她祖父好生看看。
到了晚上就寝时候,她的四个陪嫁丫鬟正按照成大夫教导过的方法给简容做按摩,月琴托着简容的左手,细细的给她揉搓手指掌心,她的右手则被花筝执着,金笙银笛两个则分别给她揉搓左右腿脚,一通按捏下来,简容确实也觉得原本的酸麻减轻了不少。
过了一会,简容觉得通身发热,便要几个丫头停了下来:“好了,你们也累了,去歇息吧。”
月琴笑着对简容说:“奴婢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看着小姐一天天好起来,高兴都来不及呢!”
“是呀是呀,”银笛也乐呵呵的帮腔:“小姐身体渐渐好了,太子又对您这么好,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呢。”
简容闻言深深的看了银笛一眼,你可知道,就是你口里的好太子,上辈子亲自下令将你给活活打死了?
“小姐,怎么了?”看简容神色不对,银笛慌忙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简容摇头说道。
“那小姐您好生休息,明天还要治病呢。”月琴领头,带着几个丫头服侍着简容洗漱整理,又将她扶上床去,才熄了蜡烛,依次退出去。
简容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一刻不停的乱转。
她又想到了前世的遭遇,亲生的孩儿没能保住,贴身的婢女不是被打死就是被赶走,她被彻底架空,软禁,然后毒死,每一件事情都重重压在她心上,如今的太子表现得越温柔贴切,她心里厌得越深。
若能够回到出嫁前,她宁愿剃头做姑子去也不愿意嫁入东宫,可如今,太子妃的身份就像重重的锁链,将她困住动弹不得。
简容闭上眼,以前身边人惨白的脸一张张浮现出来,她不断告诉自己,你要记得,你还担着着许多人的性命,轻忽不得!
她实在不愿再早早死去,只能带着身边人,重新争一回!
思来想去间,简容忍不住就泪流了一夜。
第二天,太子还没有来,成大夫一见到简容便说:“太子妃,您如今的身子要切忌多思伤神。”
简容惨白着一张脸,勉强笑笑:“叫先生笑话了。”
“不敢不敢,”成大夫连连鞠躬,“在下只是请太子妃保重身体为上。”
简容点头,请成大夫继续为她扎针。
等到成大夫收针完毕,太子正好过来。
他今日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色便服,腰上挂着青色玉佩,显得更加风清毓秀,看到简容,他面上立时带上三分笑意,仿佛春风化人,情意绵绵。
简容也望过去,微微笑起来,她本来就是个美人,虽然面色苍白,身子羸弱,但是更添了几分娇弱的风情,在清淡的阳光底下,和煦的春风里头,她仿佛即将化成飘絮飞散了出去。
太子下意识的就紧紧握住她的手。
简容被抓得不太舒服,奇怪的望向太子:“殿下?”
太子只笑笑,将手上的力气松了三分:“你……真好看。”
简容也羞赧的笑起来,心里却冷冷道:“自然是远比不上你那位心头肉的。”
夫妻两个相携着手,看上去天造地设一对,旁边的宫人个个看得钦羡不已,可又有谁知这对夫妻各自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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