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简容转头就给母亲写了一封信,还夹带了另外一封信函,请她转寄正在江南的舅舅。

    简容的母亲高氏出生于皇商之家,高家是富甲一方的豪强巨富,在南方很有名望,简容虽没有去过高家,却见过母亲手里那一匣子五光十色的珠宝,听她说起过自己少女时候的奢靡生活。

    简容小时候见过舅舅,记得他是一个话不多的人,身形敦实,手很粗大。

    高家最出名的是丝绸布匹,但简容知道,闷声不响的几百家粮店,其实才是高家最大的底气。

    听母亲说过,高家原本就是从粮商起家,还曾经有从龙之功,后来才得了御赐的皇商金匾额,平白比一般的商人高出了一头,甚至能够见官而不跪。

    只可惜几年后,那牌匾就会被硬生生摘了去,从此高家就一蹶不振,再难翻身。

    简容还记得,舅舅是牵涉进了一桩大案里,虽然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陷害,但总之,她必不能再看着高家又一次败落下去。

    她这一次写信,倒不是为了提醒舅舅注意几年后的事情,而是请他尽快运一批粮食到京城,越多越好。

    再两个月,京城就会因为运河断流,而闹起粮荒了。

    简容想的并不是囤积居奇,但是在那时候,手中握有一大笔粮食必然是很大的资本,她自己虽然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办,但是祖父也必然知道。

    时间不等人,机会也一纵而逝,她再不能平白消磨时间了。

    她紧接着又写了一封信给简老太傅,只说天像官预测今冬会有大旱,运河可能断流,又将自己请托舅舅运粮的事情告诉了祖父,还请祖父权衡拿捏。

    第二日,祖父只递进来一张薄纸,上头只书着一个字妥。

    简老太傅的笔锋中正平和,简容一看,只觉得心中一定,长舒一口气。

    刚收起信,前头太子的一个侍卫就过来请安,说是要把月琴送出宫去了,太子吩咐,让主仆在分别之前再见一面。

    简容匆匆起身,又停住脚,思来想去,最后吩咐花筝拢了一帕子金银锞子还有小首饰带给月琴。

    多日不见,月琴看上去倒没有大变,衣衫都齐整,身上也没有伤,只是神色木然,眼珠子有些直愣愣的。

    花筝一见她就开始哭,月琴也跟着哭起来,只是声音不大,呜呜咽咽的,听上去更加可怜。

    哭了一阵,她又跪行到简容跟前,以头磕地“都是奴婢眼瞎心盲”

    说这话的功夫,她又重重的再磕了一个头“只恨没法子再在姑娘身边伺候了。”

    花筝在后面哭得直抽,简容眼眶也有些红,看着月琴这副模样,之前突然升起的那些对于前世的疑惑暂时消退,面前这个丫鬟,毕竟陪了自己几十年,不心疼也是不可能的。

    她握着月琴的手,把那一帕子东西塞进月琴衣服里。

    月琴摸到这些硬生生的物件,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她缩着肩膀,退后一点,一边哽咽,一边又跪了三下,简容去扶她的时候,她还恋恋不舍,拽着简容的衣袖舍不得松开。

    主仆二人又抱在一起哭了一阵,简容才扶着月琴站起来,交给等在旁边已久的侍卫。

    月琴弯着腰,红着眼眶,再朝简容鞠了一躬,才跟着带她过来的人一同离开。

    据那人说,月琴会被送到郊外的织造厂里呆一阵,等到事情了了,才会将她放出来。

    “怎样才算事情了了”简容问他。

    那侍卫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说一切太子自有安排。

    简容冷哼一声“我这丫鬟交给你,你到时候就要再完完整整给我还回来,她要少了一根汗毛,我必不会轻饶你。”

    那侍卫连连保证月琴并不会在织造厂里受什么罪,简容才勉强放过他,又是一翻叮嘱,花筝继续在旁不断的哭,十分热闹。

    这时候,太子面前摆着一个刚从泥里挖出来的筐子,筐里装着些剪得稀碎的绣件。

    红彤彤的料子上绣着七彩的图样,却染着灰黑土黄的泥浆,看上去挺叫人心疼的。

    太子望着这些东西苦笑不已。

    “属下昨天晚上看见金笙偷偷摸摸去埋的,您不是说要我注意着这些丫鬟不寻常的地方吗,属下等她走了就又挖了出来,就是看不明白是些什么。”翻羽好奇的看着这些精致但是残破的东西。

    太子一声苦笑“是孤小看她的脾性了。”

    “这东西属下再埋回去”翻羽问。

    太子却摇摇头,看着那些东西又是一阵笑“你去将它们洗净晒干,孤要将这些都收起来。”

    “你们汉家人可真奇怪,”翻羽嘀嘀咕咕,“这些破烂东西,一个偷偷丢,一个悄悄捡,也不知道打什么哑谜。”

    一边说着,他一边抱着筐子往外走,头疼着要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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