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狄亚把她带到了玫瑰花圃。
这一刻艾希才发现, 原来瑞狄亚不是例外。
在此之前，艾希一直以为除了瑞狄亚, 其他恶魔都是狡猾的。
但是当瑞狄亚站在玫瑰花的中间, 回头对她微微一笑的时候, 艾希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样清晰的认识到。
恶魔, 原来是这样的种族。
好像钻营人心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即使像瑞狄亚这样看起来没什么心眼的恶魔, 也能依靠潜意识知道别人究竟喜欢什么。
今天一开始瑞狄亚就变得不太一样，他上半身套了件马甲，将他紧绷的腰线衬托出来, 里面穿了一件高领毛衣, 修长的脖颈被闷在里面, 让人想要问一问他到底热不热。下|半|身则穿了件长裤踩着皮靴, 靴子上叮铃叮铃的挂着银色的挂饰，走起路来踩着铃铛一般清脆。
整套衣服最外面还穿了件长长的风衣，像是跃出海面的海豚一样, 抚平了他顺滑的脊背，包裹住他充满爆发力的骨骼和肌肉，整个恶魔看起来非常清秀, 大大削减了他那身帅气却危险的气质，变得温柔又无害。
又在风衣外面挂上许多拥有神秘图案的银饰, 与他平常偏爱深色系的样子大相径庭。天知道瑞狄亚到底怎么看出来的，艾希对这样干净又绚烂的风格再青睐不过了。
而瑞狄亚恰巧站的又是玫瑰花圃的正中。
他太懂得让艾希看到他的优点了。
火红的玫瑰花中间，这样一个面色苍白的病弱青年, 身形很高却并不粗犷，脸色苍白却神情耀眼。
恍惚间艾希觉得这样一片花田，就是为瑞狄亚亲手打造的。
他在火红的玫瑰中，向死而生。
“你……”艾希发出个单音就停下了，这实在太让她吃惊了，她简直怀疑瑞狄亚在她眼睛里安了滤镜，不然为什么这么戳中她内心的欢喜。
“谢谢你送我的玫瑰。”瑞狄亚歪了歪头，他眯起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实在不像个地狱领主，也不像她记忆里的阿尔法尔福。
……或者说，他不像任何人。
“你开心吗？”艾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瑞狄亚说：“开心。所以特意到这里来感谢你。我舍不得摘下它们。”
瑞狄亚只摘了一朵玫瑰，在那天晚上送给了艾希。
这朵玫瑰至今还放在她的梳妆镜面前。
艾希勉强稳住声线说：“好吧，这可真是……惊喜。”
“我从来不知道玫瑰是这样的。”瑞狄亚弯腰去抚摸玫瑰娇嫩的花瓣，花与青年的画面结合起来，杂糅成一汪混乱的池水流进艾希心里。
她想，或许……要栽了？
“你为什么要种玫瑰？”他哪里来的种子呢？
地狱里除了无名花，什么花都不能长，为什么能种玫瑰呢？
瑞狄亚说：“因为你啊。”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在她面前向来羞涩又大胆的瑞狄亚，头一次露出了称得上心碎的神情。
当他变成怪物的时候，艾希看不清他的表情，当他终于堂堂正正将脸露出来了，艾希却又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眼神。
或许没有恶魔告诉他，当他眼帘低垂表情落寞的时候，他有多狼狈。
他茫然地抚上自己的胸口：“其实我也不记得了。或许是神灵把那一部分记忆从我这里挖去，他不想让我知道。但是从我醒来，我的怀里，就拥有玫瑰。”
——枯萎的玫瑰。
他将可怜的玫瑰种在了花圃里，花梗被他裁剪成了好几段，他用来自战场的微弱阳光，小心翼翼地呵护它们。
最终从一株玫瑰，变成了这样一小片。
他付出了上千年的时光。
但是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真正花开的时候。
艾希揉着太阳穴，她说：“你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我从来没在你面前伪装过。”
“所以我有些……惊讶。”艾希重新整理好心情，她再一次用全新的目光看着瑞狄亚，“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不一样，我依旧坚持，我是人类。等到这场梦境醒来过后，我会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我不怕。”瑞狄亚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双手颤抖神色激动，“选择权从来都在你手上，艾希，天堂也好地狱也好，从来都是随你喜欢。”
“可是我不属于天堂也不属于地狱。”艾希说。
瑞狄亚沉默着把头垂了下去，像被什么重重打击到了，连带着背景也消沉了起来，他说：“也不属于我。”
“我属于我自己。”艾希忍不住再一次问，“喜欢我，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瑞狄亚说：“爱你，是我的本能，从未改变过。”
每一个单词都像是铁匠挥舞着铁锤，重重敲打在艾希的心上。
本能，多么偏执的词语。
瑞狄亚的爱很细致，甚至称得上卑微。
他永远在围绕着艾希的心情转。
或许这样说有点自大，艾希隐约觉得，她甚至……是瑞狄亚唯一的方向标。
她所在的地方，即是瑞狄亚的追求。
她想要的东西，瑞狄亚即使是牺牲自己也会给艾希找来。
这样的情况，多么像翡冷翠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公主艾希啊。
出自本能的爱非常沉重，艾希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拥有这样的魅力，于是她问：“我失去的记忆，和你有关吗？”
瑞狄亚茫然地发了个“啊”的单音，这样的表情让艾希明白了，瑞狄亚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
艾希摇了摇头：“没什么。”
等瑞狄亚将恰慕他们一网打尽，她和瑞狄亚的结盟关系也就到头了。
瑞狄亚承诺过会满足艾希的一切要求——虽然艾希觉得即使她不帮着瑞狄亚，他也会把艾希放在第一位，但等价交换让艾希安心一点。
她明明不想亏欠瑞狄亚太多，但瑞狄亚总会给她带来新的惊喜。
瑞狄亚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们现在……”
“你喜欢玫瑰吗？”
“喜欢。”瑞狄亚毫不犹豫。
“好。”她会想办法的。
地狱单调了太久，这样唯一的景色，应该保留下来。
“烟火大会什么时候开始？”艾希又问。
瑞狄亚渐渐地从艾希的态度里回过味来，他想，好像又一次被拒绝了。
不过没关系，他习惯了。
于是他说：“只要你想，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
“那麻烦迟一点吧。”艾希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瑞狄亚沉默着划开了空间门，这一次艾希先走进去了。
等艾希的身影消失以后，瑞狄亚被独自留在了花圃里。
他僵硬的手指动了动，指尖凝出细小的水珠，他一点一点地滴给每一朵玫瑰。
“我会等你的。”瑞狄亚轻声对他的小玫瑰说，“我永远都会等你。”
就好像茫茫亘古以前，头顶一片荒芜的零碎星光还存在的时候，他就在等待了一样。
艾希回到了自己的家。
空间门很方便，落下来的时候小黑狗吓了一跳，但看到是艾希，它又重新趴了回去。
艾希马不停蹄地走到梳妆镜面前，刷刷刷用红色羽毛笔写下拉克瑞斯的名字。
这一次，梳妆镜里的景色变了。
那个拥有和她一样的翅膀的男人，正在对着洁白的墙壁思考着什么。
“拉克瑞斯。”艾希冷静地喊出他的名字。
镜子里的男人回头，脸上果然如瑞狄亚所说，被花纹繁复的面具覆盖，除了眼睛他的容貌一点都没露。
“……艾希？”拉克瑞斯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扭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房间，又走向镜子。
两个曾经的同族就这样默默看了对方许久。
艾希心想，真像啊这个眼睛。
除了拉克瑞斯瞳孔的颜色要浅一点，简直和阿尔法尔福一模一样。
“好久不见。”艾希说，“上一次……没给你添麻烦吧。”
瑞狄亚在艾希面前实在不会说谎，笔记本上新出现的名字显示，她上次醉酒肯定成功召唤出了拉克瑞斯，或许还把拉克瑞斯认成了阿尔法尔福。
不然瑞狄亚没有可能知道阿尔法尔福的存在。
“……没有。”拉克瑞斯语气僵硬，他不太敢看艾希清醒的眼神，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似乎有刀子，割得他皮肤生疼。
“我有很多疑惑，打扰你一下，希望你替我解惑。”
“你说。”他终于勉强冷静下来了。
现在的艾希和以前的艾希，真是太不一样了。
……她终于，不是木偶了。
“我从瑞狄亚那里知道，你和他信奉一个神灵，是吗？”
“没错。”拉克瑞斯点了点头，此刻他又是端庄的天使长了。
即使他正在跟自己亲手打落天堂宣布堕落的堕天使联系，但面具上的戒律没有将他拖进禁闭室，戒律对艾希无效。
“我想知道，这个神灵究竟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这一次拉克瑞斯沉默良久，他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单纯的发呆，他空洞的眼神就落在艾希的脸上——她还是那么漂亮，但是她比以前更鲜活了。
“……瑞狄亚是不可能知道的。”因为他就是神灵本身，“只有我知道。”
“神灵叫做——阿比斯。”
答案，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快写完的时候……地震了……
啊啊啊吓死我了！敲最后几百字的时候手都在抖……
虽然好像应该习惯了，但是08年给我留下了太大的阴影，呜呜呜，我真的好怕
昨天的更新好像补不上了orz
所以得拖到2月最后一天了，我对不起小天使们嘤嘤嘤
明天日万！
后天甚至大后天，反正一直到5号都是万！
亲亲你们！
感谢羽鱼酱呀的十瓶营养液！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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