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得清炒土豆丝,土豆丝切的粗细不一,表层甚至已经有了油快,看起来油腻难看。如意将筷子伸向另一盘回锅肉,肉片炒的焦黑,一看就是火大了,该有的配菜也没有。另一套菜干脆就是拿了咸菜凑了个盘子。
如意也没了下口的欲望,将盘子推到一边,用热茶泡饭,草草用了两口。
一顿饭用的静悄悄的,脸上时常挂笑的如意,此刻小脸皱成一团,显然有些不快。
这种苦日子,如意前世是过了一段时间的,甚至可以说是比这更苦。那时候她发了高烧,太子妃和赵良娣正得盛宠,东宫里都几乎忘记了,随着进宫的还有一个曲奉仪。奴才们狗仗人势,更是想了法的欺负她,别说冷菜了,有时候米饭都没有一碗。就连巧云送出去买药的钱都被小太监偷偷匿了去,两个人过得还不如一个三等丫头。
那段阴冷潮湿又透着窝屈的日子,现在想想,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熬了过来。只是后来也是消瘦如柴,摸起来就剩一把骨头了。
为了能活下去,她下了天大的决心,才在看到太子的那一刻,不管不顾的撞了上去,就像年少时一腔孤勇的背水一战,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得到了太子的一眼。
就那惊鸿一瞥,让她换了片天地,被那人当做娇娇宠了几年。
现在想想,太子应当是喜欢扶风弱柳的弱女子的。
难道她今世还要把自己饿的不盈一握然后不害臊的撞他满怀?
如意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早起的时候,如意是被肚子咕噜咕噜的响动饿醒的。昨夜她仅仅是吃了一小碗茶泡饭,肚子里没有半点油水,如今不知从哪里闻到了清甜的香气,她就捂着肚子坐了起来。
巧云见主子醒了,笑着说:“主子您醒了,奴婢昨夜趁您睡着,溜去膳房摸了两个红薯,在炭盆底下闷了一夜,如今刚好,香甜可口,您可要尝尝。”
膳房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红薯,所有经常有饿极的奴婢在夜色里趁机摸几个,找个地方随便一烤就香甜可口。她在东宫几年,也见样学样了。
本以为主子不会喜欢这种糙食,不曾想如意见了红薯,反而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惊喜。
“拿过来吧,我现在就想吃。”如意道。
巧云将红薯有些焦黑的外壳拨开,里面红黄的红薯肉软烂成泥,被她用勺子将里面干净不染的红薯肉挖出来,放在一旁的瓷碗里递过去。
如意接过去便小口的吃,樱桃小嘴卷过瓷白的勺子,一小勺红薯肉便被卷入口中,就算是饿极也是不缓不慢的吞咽,看起来赏心悦目。
其实这都是前世被魏析逼迫出来的习惯,她肠胃不好,稍微吃多了凉食,或者进食过快都会复发。疼起来次次都蜷成一团,脸色苍白,汗流不止,遭罪的紧。于是魏析便每顿饭都陪着她按时吃,还要管制她不能贪多,不能狼吞虎咽,时间久了,便成了一种身体的本能。
一个热烫的红薯入肚,如意只觉得嘴里甜糯甜糯的,肚子里也升腾出一股热气将全身包裹起来,格外舒服。
“我饱了,你快写把另一个吃了吧。”她道。
巧云吃饭不讲究什么规矩,快些吃完,能吃饱就行。她直接用手拍了拍红薯上的灰,拨开以后直接拿着就吃了。
这时,她听自己主子静静地说话:“小时候娘亲去世以后,家里的小妾被扶成了继母,继母也有儿子女儿,对我们便格外苛刻。有时候也会不给我们饭吃,我们便会去厨房偷了红薯,闷在热乎的草木灰里,过不了多久便能吃到热乎的烤红薯。尤其是在冬天,便会觉得幸福的很。”
巧云不由得问道:“那主子如今离了曲府,您弟弟可不就要受欺负了。”
如意自然也知道这个问题,但是圣旨都下来了,她也不能逃了。在入宫前,她曾把母亲留下来的最后一个遗物典当了一两银子留给了弟弟。一两银子在小户人家够用半年的了,弟弟聪慧机敏,她信他一时半会儿能照顾好自己。
只是终究也就是一时而已。
如意道:“若是我想往外捎带些东西,可有什么法子?”
巧云想了想,犹豫了片刻才道:“我有一个老乡是门房当值的,只是我没有拖他办过事,并不知道是否可靠。”
“我会先托他送一封信,若是可靠,我再拖他其他的。”
巧云这才道:“那我晚些时候去找他行走一番。”
如意递过去一些银钱,巧云拒绝道:“怎么能收主子的钱呢。”
如意硬塞给她:“托人办事,总要给些好处的。”再好的关系都不去银子硬实,这就是如意在东宫几年看到的最真实的样子。
巧云收了银子,又拿了如意要寄回去的信。放置完东西,她提醒道:“主子,今日初一,按照规矩,您要去给太子妃娘娘请安的。”
如意一愣,墨色的眼瞳猛然收缩一紧。她倒是过得混沌,竟然就这样在东宫稀里糊涂呆了半个月了。
跟太子妃请安不外乎女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字里行间都是醋意横生。
赵良娣字里行间都在彰显自己的得宠,手上的镯子是太子殿下送的,头上的步摇是太子殿下挑的,这些日子太子殿下来了几次,跟她交代了些什么话。
如意一抬头,正好瞧见了太子妃微冷的嘴角,低头就是她已经握起缩入衣袖的拳头,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拳头过于用力而产生的泛白青筋,看来太子妃此刻已经气狠了,但还是在极力忍耐。
这时的太子妃终究还是过于青涩了些,虽然知道忍耐,却不想想,她才是东宫正妃,良娣连侧妃都算不上,这样目中无人的给她添堵,就算她不能真的用拳头打上去,撵出去不就得了。
何至于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姐妹和睦而将自己都气的快要发抖。
后面就又是赵良娣在挑谢奉仪的错处,谢奉仪却是个聪明的,看起来和风细雨,却其实都是绵里藏针,让赵良娣想发作都找不到基友。
也不知道这些人叽叽喳喳了多久,如意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欠,这小小的一声却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向了她。
一室人似乎也在这时才想起来,后尾还做着一个已经失宠了的曲奉仪。
太子妃揉了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问道:“曲妹妹可是没休息好?看起来气色可不太好。”
话都问到这儿了,如意也就如实告知道:“昨天膳房分的饭菜都是凉的,妾挑食就没咽下去,半夜就给饿醒了。今日失态了,请太子妃娘娘责罚。”
太子妃扯起嘴角想笑,却明显僵硬得过了,她道:“御膳房是哪个管的,做事如此不小心,是不是位置做的太舒服,想换换了。”
说着,她又转言对如意温声道:“妹妹以后若再遇到这种委屈,可莫要再憋着,生生难为了自己。”
如意不客气的接着道:“送碳的小太监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昨日送来的竟然是黑炭,燃起来烟尘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屋子里走水了呢。”
哪有如此厚颜无耻又不客气的女子。
太子妃这次嘴角都扯不动了,只是抽了抽,后闭着眼睛道:“李嬷嬷去对内务府那帮狗奴才说明白了,屋子里的可都是太子府的主子,谁若再敢怠慢,就依着规矩处置了。”
“多谢太子妃娘娘厚爱,太子妃娘娘的公允端正令妾折服,愿为太子妃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意一通马屁不但没让太子妃面露欢喜,反而又揉了一通眉心,她挥挥手道:“众位妹妹也该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话落,李嬷嬷便扶着太子妃入了内室。
赵良娣路过如意满眼不屑的打量,复而只是云衫摆过,留下了一句“曲奉仪的脸皮可才是真的让我折服呢”,说完就款款而去。
谢奉仪倒是对如意还算和善,笑了一下就算见礼,却也不搭话。
如意倒成了东宫里的独一支。
其实她也是方才太子妃虚伪的询问她气色的时候,才突发奇想讲了那么一出。
毕竟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耿直,真的就不顾丢脸把自己的处境说了出来。而且只论内务府的过错,丝毫不提太子妃的过错。
太子妃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厚大度,公正无私,必然要整治下面的奴才,给她解决了这些问题,也免得她再发愁了。
回到北院,就有管事的小太监送了一筐上好的碳,见到如意笑眯眯的上前讨好道:“昨日是奴才的不是,一时失察竟然给奉仪主子送错了东西,是奴才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别记怪了奴才。”
如意淡淡的点头。
这送碳的刚走,又有一个膳房的婆子提了糕点过来,也是一脸陪笑认罪,说以后一定不会苛责如意。
巧云目瞪口呆的送走了婆子,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愣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道:“主子,您……为什么碳房的管事和膳房的婆子突然就对我们好了起来。”
她本想说,您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竟然让碳房的管事和膳房的婆子都变了副面孔。后来想想还是不要让主子知道那些腌臜事,便临时改了口。
巧云没有随如意进屋,自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如意亲手提了糕点,又命细香将碳火放到杂物房,边走边解释道:“太子妃想做个贤良淑德的娘娘,我顺手给了她一个机会。”
巧云赞叹的点头道:“主子您真是的好人。”
燕灵宫。太子妃身边的人点香送药忙成一团,却还是不见太子妃脸色有片刻好转,反而额头上开始冒出豆大的冷汗,连带着脸色也苍白起来。
寒香不由得愤恨道:“那个曲奉仪真是个不长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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