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自他怀中挣出来。身上的绸缎衣衫已有了皱皱巴巴的折痕, 胸口不住的起伏,嗓子明明还是哑着的,却真是着急的, 话间十分的严正问道, “你要去西北,回山源道吗?那,那我呢......你不带上我的......”
确实, 詹瑎绝不会带上她的。战场是什么样的地方,刀剑无眼,只要是可以重创敌军, 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疯子。
西北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林烟不是很清楚。可此前也曾听见府上的小厮言语过几句, 合着来想,西北之势绝不会好。詹瑎上一次便差点丧了命,差点就是同那一堆的死人永远的待在一处了!
那这次呢?人并不是每次都这样幸运的。
“不去了好不好?我不要你去,我们黎国不会没有强将的,不一定非要是你。”
詹瑎就这样听着她的哑声软语,就是抵不住的心间儿泛起疼来。
想着将人拥入怀中来哄, 这回却是被拒了。林烟小手抵在胸前,颇重的推了他一道。
詹瑎默了良久,有些话都到了嘴边, 不可不说一次给她听到了,“有些事啊,本就是我们男子的事情, 我不想知晓的太多。你只要在府上等着我便好,我们的以后我皆有计划,最多三季,我必会回来的。”
这话林烟听不得,几近嘶吼道:“那倘若,你回不来呢。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
不知为何,她没有了好脾气。头一回的在他面前这般失态,失去的感觉愈发的强烈,使得她毫无法子稳住心神,身子颤的厉害。
每一次!每一次她以为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时候,上天从不让人如愿。失去了詹瑎,往后的日子她可还有什么心寄?
没有了,这般全都没有了。是他啊,自山源道那次开始,她瞧不见的前方之路,便是由他点亮了一盏残灯,照着伴着陪着她到了现下。这些倘若都没有了,那就算真的越过了旖阳,讨回了当日的委屈,承了她娘亲的一切,与她而言,丝毫无用......、
*
詹瑎并没觉着林烟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外。他是足够了解自己的妻子的性子的,最是温软纯良的人,惧怕起来是几多无助,他都知晓。
“烟儿不怕。在战场之上,实际并不可拍,刀剑即便锋利,也都是可以瞧得见的。我这般聪明,难道会躲不过去?不会的,我会好好回来见你,你信我罢,好不好?”
她也还是摇头,泪如珍珠琥珀,滴滴落了。
詹瑎急了,趴过身子去替她拭泪。
“莫哭啊,咱们不哭啊......我们烟儿当然知道我的心思,是不是?我做这个决定,不是一时的兴起,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他笃定了自己的妻子可以想到他的初衷。
林烟确实也是明白的。只是...明白归明白,明白同接受本就是两回事儿!
外面的百姓啊,多少都在受着战祸之苦,北境是如此,西北更是如此。他要去做的事情,是驱逐外辱......她按理来说,本不该拦着。
可她只是个小小的,无用的女子,并不是她母亲那样子的人。只想好好的同自己的丈夫过好自己的生活,即便是痛惜百姓的凄苦,也不会愿意用自己的丈夫去换。
“我是知道,可...我不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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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瑎心疼,轻轻柔柔的去吻她,低声道:“我知道我们烟儿最是疼我,烟儿就是害怕了是不是。不必去怕的,只要是对敌,我必能好好的如期回来。就算是被詹家抹了族谱上的姓名,我也还是将军府的人。我自有我的使命在,这样的事,我旁观不得。”
“烟儿啊,你可知我黎国有一公主,名为靖娆。彼时也是万分危急的关头,便是她力挽狂澜做得万难之事,保全当今皇室至今。我作为一个男子,是没有她的心胸气概的,我去西北也有私心,有意为咱们往后争上一争。不用三季,只半年,好不好?”
当今圣上,正值用人之际。陛下之过,不过欠了将军府的,欠了他父亲和兄长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于天下人而言,陛下还是陛下。
林烟哭得很厉害,眼睛也觉得疼,正要抬手去擦眼角。手腕又被男人眼疾手快的抓了。
“说了不哭嘛,眼睛哭了可是会难受的,我心疼。”
“烟儿,你可记得曾拜托我去寻你几位叔伯吗。我那时寻到了,只是...敌军人多,而我唯有一人,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面前。那样的场面,我会叫它在我手中结束。还有我的兄长,死于内外勾结之斗,一切都要在西北一战中有个了结。”
只有他去做了陛下的这一把刀,陈家才可名正言顺的除去啊。
*
不用三季的时间,只要半年,他便会回来吗?
林烟不知。
可他这混蛋,分明早早就做了决断,没几日就要走了,他竟是到了今日才来和自己交代这件事。这没有半分询问的意思,只做通知罢了......
他还敢拿自家娘亲来作比,劝慰自己。可娘亲,她终究也失去了不是吗。
当初跟着他是因为什么?
是因着他为了她辗转折了回来相救,将她带离了苦海,给了她往后的生机、现在的日子。其他人却是没有这样幸运,死死伤伤,颠沛流离,家不成家,屈子国军士待之,人人命如草芥......
再看这个长得极好看的男子,她的夫君。烛光之下,眼睛里映出的全是自己的一张脸,他这样好,这样的好......
曾也是披甲戴盔,不远万里去西北打仗的少年将军,如此才有二人的相遇相知。这少年将军一路下来为她付出良多,就算隐藏的再好,她也不会一点都不知。
而如今,她的夫君有必往之处,有必行之事,她还能去拦么?
将军府的二公子,名叫詹瑎的信威将军,不是她一个人的。
......
他怀里除去林烟的低泣,便没有了别的应答。
詹瑎微微扯了嘴角,笑得坦然。他这妻子,不喜多言,这般不说话的意思,便是应下了这事。出征西北这事上,委屈的、不安的、惧怕的,林烟往后都不会同他多道了。
林烟的心思之下,他要去便安安心心的去,后顾之忧什么的,不应有的负担都不要有。
相知便是这般,不需要言语的地方,二人皆是懂得的。
烛光渐渐暗了,无人剪烛,慢慢的便自己熄灭了。室内却算不上太暗,月色透过窗棂撒下不少,予了些月光。
林烟憋了许久的话,这才说道:“半年对不对,半年就会回来的。”
詹瑎这下可没有由头去忍耐了,将她扑了,一吻便是在她眼角的湿泪上。
咸的,味微苦。
“是的,就半年,我就回来陪夫人了。夫人就放我去罢,为夫现在老实的紧,军中也都是男子,绝不会做对不住夫人的事!”
“呵?”林烟心里气着,又扯着软软的声音道:“谁要同你说这些胡话。”
*
如此一来,他哪里还要什么脸皮。手上的动作快得吓人,将怀里的人衣衫都给剥下了。
肌/肤相/贴,彼此的心跳体温都是相感知的。
詹瑎粗粗的喘着气儿,还不忘问她正经的事儿,“夫人同为夫说,想要孩子,可是真的?”
林烟遮了双耳,“......”
这事情还怎么去说真假!真是混蛋!非得是在这样的时候来问自己羞人的事儿,这是不叫她脸红就不肯罢休么?
“怎么,你不想要我给你生孩子?”往常都是由着他闹,自己皆是躲着不去说话。这回他惹恼了自个儿,可没那么容易善了,“那还是早些去寻你的公主罢,这就不伺候二爷了!”
她的身世,詹瑎也是不知晓的。是个真真正正的傻子!
这样一想,两个人还真是相像的,各自都有些举足轻重的事情没同对方讲。这样委实不好,身世的事情早晚都是要知道的,由她自己来告诉他也好。
......
詹瑎可是被刺激的一回,恶狠狠道:“公主就不必了,我这小民实在是高攀不上。”
林烟:“额唔......”
后头的林烟可是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身子一疼,而后实实在在的感知占据了她大半的意识。
男人的狠话可还是没有停下来,一口含住她软软的“窗笼”,细密的呼吸紧着扑了上来,“眼睛好了,胆子也大了。夫君也是可以赶去找别的女人的?烟儿可真是大度了!”
林烟随即歪了头,可还是没旁的法子,夜还这样长,躲也躲不过的......
而后的时辰里,林烟知错了。又是哭又是伸手去推,做了许多的无用举动,闹了也有整整的半宿。
他还是不肯罢休,缠着不放,最后得亏是她累极了,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嘤嘤的喊了句“疼”,这才算完。
*
柳凊第二日可知的有多少气愤。
自家夫人一睡就过了午时,而后净房去了一次,被李嫂又是说道好一阵子,才回去了阁里。
柳凊面上显而易见的不喜不悦,林烟软榻上躺着,本与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哄她。好容易哄得柳凊愿意转头同她回上几句。一转头,却见林烟又是阖了眼睛,累得睡过去。
算什么嘛...自个儿的身子也不好好紧着些,往常是瞧不见自己身上的痕迹。这次总瞧见了罢,自己瞧着就不心疼心疼自己?
柳凊腹诽了一阵,去了毯子来,便要给她盖上。
林烟脑子混沌,嘤了一声,却道,“二爷......滚开。”
作者有话要说:二狗:“???”
“窗笼”,耳朵的别称,出自《灵枢·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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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阳王沈嗣离京前,朝皇帝兄长讨要了丞相的嫡二姑娘做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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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嗣也愁。梦回荒唐夜,前二十年的恭谨肃然全败在她身上。齐二姑娘醉了,他却是没醉的。
五年前自横波渡口将她捞起来的时候,他可就惦记上了,明里暗里护了这么些年。离京的日子就在眼前了,齐家既想要牺牲她,那这齐二姑娘的以后便归他沈嗣了。
生平头一回欺君,沈嗣道:“那刺客,便是臣弟。齐家的二姑娘,臣弟得带走。”
被刺客掳走过,那也还是他的宝儿。再者,他的齐二姑娘肚子眼看就要大起来了,还怎么瞒得住。
202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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