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出了御书房,拐了个弯,明钰瞪了明璋一眼,甩袖离开。

    季良并未多言,也出了宫。

    明璋冷眼对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直到察觉远远跟着的气息消失,才缓步向宫门口走去。

    季良刚刚踏入府门,就被守株待兔的季濯缨给拦住了。没等他开口,季良就双眼一瞪,“没戏!再陪娘两年吧。”

    季濯缨瞬间小脸煞白,“母亲……”

    “你真是要气死我!”季良恨铁不成钢,“明璋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季濯缨默默跟在她身侧,一语不发,眼眶红得可怜,却强忍着不落下泪来。

    季良到底心软,叹了口气,“但是我求了女皇准你婚事自己做主。你若非明璋不要,就先等两年。”

    说罢,佯怒甩袖,鼻子中哼出一句,“儿大不中留!”便直奔书房而去。

    季濯缨呆呆站在原地,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平白显出股傻气。

    再看明璋那边,却是喜气洋洋。

    她哪能不喜,女皇允了季濯缨婚事自理,便变相绝了别人的路,她终于不用再日日担忧明钰那个渣滓去祸害阿缨,可以专心开始自己的宏图大业了!

    只待两年,两年后,她定要大权在握,然后风风光光把他娶回家!

    想到这里,明璋更觉时间不够用,忙唤湘兰,“那日让你找的人呢?”

    “回殿下,人已在府中半日了,您下朝回来便欣喜若狂,奴一直没时间跟您提起。”

    湘兰安排了传膳,便将明璋口中之人带了上来。

    来人面庞清秀,风度翩翩,通身一股温润如玉的气派,一进门便俯身行礼,“草民见过太女殿下,殿下千岁!”

    明璋忙叫她起身,不顾她反对,把人拽到旁边太师椅上坐下,示意湘兰出去把门关上,“不必多礼,先生大才,孤仰慕已久。”

    来人名叫穆雅斓,京郊人士,家境贫寒,孑然一身,却是少有的本事人。她与自己同岁,前年乡试一举中了解元,才富五车。

    去年春闱却落了弟,不是因为她才学不够,而是明钰掌管了一次会试,靠着买卖试题和现场舞弊,狠狠中饱私囊了一次,倒把真正有才学的人给压了底。

    明钰替换了她的答卷,却看上了她的才华,强逼她成为自己的幕僚,逼迫不成恼羞成怒,争执过程中,几个家丁打死了穆雅斓的狗。

    没人把条狗当回事,可那却是穆雅斓唯一的亲人。她自小失怙,吃百家饭长大,幼时掉到河里,是这狗把她捞了出来。现在狗寿命大了,却未能安稳到死,对她来说,就像是亲姐妹被打死,心中仇恨难以平息。

    这些都是明璋前世得知。前世穆雅斓确是明钰幕僚,却在明钰又一次科举舞弊之时狠狠咬了她一口,若不是当时周舟使出浑身解数周旋,就算女皇偏心,只怕明钰不仅是丢了科举的差事,还要受些皮肉之苦,牢狱之灾。

    明璋前世得知此事,对此人感慨万分,也无比敬佩,可惜她叛了明钰之后便被暗地里处死。

    今生既有机会结交,定不能错过。

    湘兰只见主子跟那穆雅斓关着房门,整整一下午没有动静,午膳都未用,浑然摸不着头脑。

    傍晚穆雅斓离去,与明璋与府门口一通争吵,气得明璋破口大骂,直要砍了她。她却不屑地哼声,轻飘飘离去。

    次日,太女殿下高傲自大难以容人的名声便传遍了京城。而与太女争执的才士,则被二皇女明钰大礼请入府中成了幕僚。

    “主子!外面怎么这么说您!您明明不是那样的,是那穆雅斓不识好歹,不接受您的招揽便罢了,还胡言乱语!”湘兰气得七窍生烟,不住在明璋耳边叨叨。

    明璋看她着急的模样,一阵失笑,“无妨,雅斓现在是孤的人,你出去不要露馅了。”

    湘兰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殿下竟是派她卧底去了?奴竟没想到!”

    明璋呵呵一笑,“现在知道了,可要装好了——唉,孤想阿缨了……”

    见她笑着笑着又叹气,湘兰无奈开口:“自从春日宴回来,殿下便日日想季公子,想就去看看他呀!”

    明璋哀嚎:“孤如何不想,这不是身不由己嘛!孤去看了他,被有些人知道,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湘兰一阵好笑,又有点心疼,“那殿下出去逛逛散散心吧,省得关在府中整日里想季公子,过几日都瘦了。”

    明璋脸上一臊,舞着袖子把湘兰赶出去,“去去去,收拾收拾跟孤出去逛逛,整天油嘴滑舌!”

    湘兰哈哈笑着,跑出屋去,却撞上了一脸正色的湘竹。见湘兰满脸灿烂,她严肃道:“湘兰,你平日里嘻嘻哈哈也就算了,在殿下面前怎还如此冒失!”

    湘兰收了笑,瘪了瘪嘴,憋出个“哦”,快步走了。

    湘竹扭头注视着湘兰出了院子,才转过身来向主屋走去。

    明璋正要出门,却见湘竹直直走了过来,便停住脚步。

    这段时日将她外放出去,府中消息特别是自己的动态,她一点都打探不到,怕是在真正的主子那边吃了挂落,现在沉不住气了。

    果不其然,湘竹一来便直挺挺跪下行礼,“殿下,奴有罪。”

    明璋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顺着她问:“怎么了?铺子亏损了?”

    湘竹身子僵了一下,摇头道:“铺子近日一直在盈利……奴只是不明白,为何殿下突然间不许奴贴身伺候了”

    “奴自五岁起跟随殿下,日日不离,现今每日在外,难见殿下一面,奴甚为不舍。不知是哪里做错了,遭了殿下厌弃,奴定早早改正!”

    明璋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图。许是自己重生以来,处事风格出现了变化,引起了女皇的怀疑。

    是了,按照自己以往的脾气,与宰相针锋相对之时恨她都来不及,哪会与她的儿子两情相悦

    自己本该更加谨慎的,但是前世他们便因自己的仇恨而错过,今生她实在是不能再理智地看着阿缨被其他女子追求。更别说明钰那个败类还对他虎视眈眈!

    她只想拥他入怀,拼尽自己所有,给他幸福!

    现今不过是要应付一个小小奸细,而自己的重生又是最大的资本,她不惧任何人。

    想到此处,明璋佯装薄怒,开口道:“自你跟着孤,你便常年一副冷脸,管得孤不得松闲,孤将你调开,松快几天都不行了”

    喘了口气,接着开口,“既你觉得失宠了,便回来吧!孤将你与湘兰当姐妹,哪舍得你们委屈,只是今后不许跟个老妈子似的管着孤了!”

    湘竹闻言,忙领命起身,跟在明璋身后。

    明璋眯了眯眼,默许了她的行为。

    今日无非就是出去闲逛散心,她想跟着就跟着吧,也好及时将自己的“老实本分”告诉她背后的主子。

    明璋领着两名随从,在京中最繁华的东市口,下了马车。

    京中有两个市集,东市和西市。

    西市为百姓惯常活动之所,内里多为露天摊位,农户租个摊位卖菜,渔户租个摊位卖鱼。来来往往采买之人,也多为京中平民,身家单薄。

    而东市,则是达官贵人消遣之处。五步一家酒楼,七步一座乐馆。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一家名为蓬莱居的高级会所。此处入内官员需持拜贴,布衣则可呈上证明自身风雅的凭据,或为一首诗,或为一幅字画。

    蓬莱居内,只有大大小小的雅间,名称皆极尽风雅。居内服侍的男子,皆翩翩如仙,才艺皆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得入居内的官员富户或才士,包上一间雅间,品茶作诗,听曲观舞,不得□□,秩序井然,也风雅非常。

    居中最为人称道的却是其中的美食。食材皆是最为新鲜,哪怕千里之外的海味、南疆北域的珍果鲜蔬,也可在居内品尝。大厨更是为人所津津乐道。

    居中菜肴滋味另类而美味,不同于惯常味道,却香得令人恨不得吞掉舌头。京中大大小小的食馆都曾派出老道的名厨去蓬莱居中借品尝之名偷师,却无一人可分析出其中用料。

    京中达官贵人和文人骚客均以能入得蓬莱居为荣,却无人得知,这蓬莱居是明璋的产业,包括对她多方监视的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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