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小说:科举养家日常 作者:召徕
    春去秋来, 楚景每日温习功课, 教导甄少轻念书,偶尔还会跟着拳脚师傅练练身手。

    拳脚师傅:小公子的骨头已经长成, 身子骨又算不得结实,不如以健体为主。

    拳脚师傅说得很委婉,但楚景还是瞬间明白了,他这个年龄, 这个身体就别折腾了,老老实实考科举吧。

    不过经过调理和适当的锻炼,他的身体的确健康许多。

    而经过楚景的教导,甄少轻下场考试了, 或许是有过一次失败的经历, 所以这一次他心态放得很平,顺利考完了县试,府试。

    他说:“我已经尽全力了, 至于能考成什么样,听天由命吧。”

    该说努力总会有回报的,甄少轻这次不但中了童生, 还名列前茅。

    有心人打听到甄少轻进步神速的原因, 是因为楚景从旁辅导, 一时间楚家的院门都快让人踏烂了。

    现在楚成安的生意越做越好, 手里有了银子后,干脆就把楚景租住的那个小院子买下来了。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都住了这些年, 也有感情了,再换其他地方反而不习惯。

    楚景为了躲清净,回村里住了一段时间,直到那阵热潮过去了再回来。

    日子平静又安宁,期间发生了好多事,但细想却又仿佛跟他没什么关系。

    陈清,姜深,张岚洛茴他们都参加了乡试,可惜张岚洛茴落榜了。

    陈清被主考官相中,拜入主考官门下,离开了此地。

    姜深中举后,为了备战会试去了京城,姜苑的兄长姜随在京中任三品京官,可以照料姜深,顺便空闲时间指点他。

    楚景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说不清心里是种什么感觉,复杂极了。

    虽然早知道会跟同窗故友分别,但没想过会这般猝不及防。

    这个时候,甄少轻成亲了,他倒是坦荡,说中了童生后,就像完成了什么仪式一般,以后能不能考中秀才,纯粹看命,他不好意思再耽误楚景的时间了。

    楚景当时想反驳,甄少轻阻止他,笑道:“小先生教了我许多,我也有句话想对小先生说。”

    楚景是茫然的,静静等待着甄少轻接下来的话。

    甄少轻道:“其实心肠硬一点,并不是坏事。”

    话落,他上前拥抱了楚景一下,笑道:“学生在这里提前祝小先生前途似锦,一片坦荡。”

    楚景同样笑着应好。

    甄少轻的婚事办得很热闹,新娘子是隔壁县的,家境跟甄少轻差不多,听说是个很温柔的姑娘。

    甄少轻成亲那天,颜泠和他都去参加了,可惜甄少远身上带孝,不能过来。

    好友的喜事冲淡了一些楚景心头的沉重,静下心来后,他开始一门心思投入到念书中,乡试会考律法,策论。律法还好,策论就让楚景有些烦恼,他用的词句始终不够华丽,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没有那种感觉。

    没有办法,只能多练习。

    他跟颜泠之间的交流频繁了起来,不知岁月,恍然回神,他们竟然迎来了乡试。

    彼时,楚景已经十八岁,而颜泠和甄少远也定下亲事,不管他们此次乡试名次如何,回来后都会与未婚妻完婚。

    三人重新聚在一起,甄少远经过几年的沉淀,看上去深沉了许多,他看向楚景,“你也快及弱冠了,怎的还未相看亲事。”

    楚景面色温和:“不急。”

    颜泠附和:“你的确不必急,待你考上举人,身份又不一样。”

    楚景没解释,一笑而过。

    他总不能跟人说,十八岁定下亲事也太早了。

    殊不知老元氏急得不行,就盼着抱重孙。

    还好楚家其他人没怎么催,只让楚景安心考试。

    这几年楚成安的生意做的很不错,都在县城里买了三四个铺子,人也越来越忙,但是这次儿子乡试,他还是提前把事情安排给三哥,就收拾收拾包袱跟着儿子来了。

    不同于以前,这次楚景他们三人考乡试,认识的人都来送他们。

    楚家族人和颜家族人派了两个代表,甄家族人本就住在县城,倒是方便许多。

    楚景和颜泠还好,或许是族人来的少,他们没感到什么压力。倒是甄少远悄悄攥紧了拳头,一路上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楚景想劝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种无形的压力,又怎么能凭三言两语开解。

    况且甄少远又不是少年了,果然,这一次甄少远很快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

    楚景和颜泠两人都松了口气。

    八月初,他们一行人抵达州城,乡试的内容更多,考试时间也更长,连着考九天。

    楚成安赚了钱,兜里有钱心不慌,再加上儿子考完乡试后还要等放榜,据说放榜在月底,前前后后加起来,得有一个月。

    且不说住客栈划不划算,客栈里人多口杂,也影响休息。

    所以三家人凑在一起商量一番,租住了一个小院子,类似现代的小四合院,有三间房子住人,还有专门的厨房。

    他们刚安顿好,没想到就遇到了熟人。

    “张师兄。”

    “洛师兄。”

    张岚和洛茴身上那种张扬的少年气没了,看着更成熟些了。

    “楚兄。”

    “甄兄。”

    “颜兄。”

    两边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坐在一起互相说了会儿话,楚景觉得他可能读书久了,有些越活越回去了。

    像眼前这种成年人互相寒暄,沟通的场面,他突然觉得有些不适。

    大概是因为曾经他们也凑在一起打趣,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吧。大家勾肩搭背,好不亲密,如今却恍若隔世。

    “楚兄如今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洛茴一双桃花眼望过来,笑意盈盈,目光看起来格外真诚。

    楚景弯唇微笑,“大概是近两年刻意调养之故吧。”

    张岚也凑过来道: “你现在这个样子,参加乡试肯定没什么问题了。”

    楚景拱手:“那就多谢张师兄吉言了。”

    张岚眼神闪了闪:“先生近些年还好吗?”

    楚景:“先生身体一向康健。”

    张岚:“那就好。我跟你洛茴师兄平日学业太忙,也抽不出身回县城。”

    楚景神情不变,声音温和:“先生明白的。”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张岚和洛茴走了。

    甄少远打破安静到有些尴尬的气氛,“我们去办理乡试手续吧。”

    楚景:“嗯。”

    一行人往外走,他看了一眼头顶过分炽热的阳光,只觉得那光芒晃得人眼晕。

    他们上午去办理手续,傍晚时分才回来,因为人太多了。

    这还只是今天过来办理乡试手续的人,也不知道这次来参加乡试的有多少人。

    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回去后都抓紧时间温习,而楚成安,颜诺,还有甄少远的族亲则帮着三个考生准备考试要用到的东西。

    除了基本的文房四宝,还有食物,水,考生要在考棚里一连待上九天,可不能全吃干粮,再说了,就算考生能忍,馒头饼子之类的也放不了那么久。

    现在可是八月,天气大得很。

    既然存不住东西,那肯定就要考生在考棚里自己动手煮了。这个时候楚成安就特别庆幸他家景儿学什么都快。

    颜泠和甄少远尝试的时候,要么米饭煮不熟,要么差点把锅烧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明明都是在旁边看着的。

    好在他们还有两三天时间,只能抓紧时间培训了。

    像一些富家公子,则会待上人参片和好酒,这两样都是提神暖身的好东西,不过普通人消费不起。

    八月七日,乡试正式举行。

    楚景把东西拿给士兵检查,然后进场,跟着专人找到他的号房,一路上他都在祈祷,千万不要分到臭号,千万不要!

    或许是他上次院试太倒霉了吧,所以这次菩萨终于可怜了他一回。

    他不但没有分到臭号,相反他分到的号房不但光线充足,而且干燥干净。连那名专人都有些讶异楚景的好运气。

    楚景走进号房,抬头看了看屋顶,嗯,看着就非常结实,挡风遮雨完全没有问题。

    因为号房里很干净,楚景只需要简单收拾一番,然后把驱虫粉撒在周围,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几只小虫子跑走了。

    楚景这下放心了,他把带来的物品归类好,笔墨纸砚都一一摆在桌子上。

    没让他等多久,试卷发下来。

    乡试一连考九天,可想而知题量有多大。楚景大致浏览了一遍各种题的类型。

    经义和策论占了六成,诗赋占一成半,律法一成半,算学一成。

    楚景心里大致有了数,提笔写上自己的姓名籍贯等等。

    然后开始答经义,第一题:“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楚景挑了挑眉,没想到第一题竟然会出自《中庸》,当初他拜入先生门下时,先生也曾取中庸内容考过他。

    他提笔答写,答得很顺,这一写就写到了午后。肚子开始传来咕噜咕噜叫的声音。

    这次楚景可不敢硬撑,上次院试吃的苦头,一次就够了。

    他妥帖放下笔,然后小心离开桌子,开始在地上用炉子煮稠粥,他带了泡菜来,这么热的天,稠粥配泡菜,简直不要太开胃。

    申时左右的时候,一天之中的温度升到了最高,楚景这个号房光线好,另一方面来说,也受太阳晒。

    古代的书生穿衣服都是里,中,外,三层衣衫。

    还有头发又长又多,简直磨人。

    汗水滴答滴答,顺着脸庞滑落,落在草稿纸上。

    楚景坐不住了,脱了外衫,用袖子擦干汗水,在号房里又走了一会儿,心里还是燥热得很。

    不止他,他对面的考生也在号房里走来走去。有一名考生大约是把汗水落在答卷上了,手忙脚乱地拿袖子去擦,模样有些滑稽。

    楚景低下头,怕自己笑出来。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太热了。他只能找个背阴的角落缩着,他坐的位置被太阳正对着晒。

    他这次想得很清楚,乡试能考上就考上,考不上就算了,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要出了什么事,家里人还不得哭昏过去。

    他缩着缩着,居然来了困意,怕自己着凉,他把外衫虚虚盖在身上,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到了酉时,换算成现代时间,就是下午五点,他竟然睡了两个小时。

    不过精神却出奇的好,相比对面神情恹恹的考生,楚景可以说的上是神采奕奕。

    趁着落日余晖,楚景奋笔疾书。

    直到天色快要完全黑下来,他才收了手。空下来后,他的脸色微变,赶紧举起了如厕的牌子。

    等他回来后,楚景一张脸比锅底还黑。

    进入号房,简单擦洗一番,睡觉。

    第二天他是被饿醒的,谁让他昨晚被恶心到了,就那么睡觉。

    他简单煮了粥,配着泡菜,又赖过一顿,然后收拾东西,开始答题。

    前面几天还好,后面两三天的时候,整个考棚里的味道……

    算了,不提了。

    他现在就是无比庆幸,没有分到臭号。

    当他们考完之后出去时,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

    想想也是,在大夏天被关在号房里,不能洗漱,任谁也维持不了体面啊。

    其实他们还算好的,总比有些考生被人抬出去体面。

    而且这些考生并不是最后一天晕倒才抬出去的,而是之前就生病了,但是不到考试结束,贡院是不会开门的。

    听说往年有一个运气不好的,半夜发了高热,因为没到考试结束,贡院不开门,耽搁了治疗,结果就那么死了。那个考生的家人,再无奈再痛苦也于事无补。

    楚景更加清晰的意识到,这是封建社会,人命如草芥,哪怕是读书人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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