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圆满的约会包含哪些组成部分？
从戒备森严的彭格列古堡出来，他们需要在郊野步行一段时间才能到达最近的公交站，接着坐巴士去城里。
干部大人一边注意避过脚下的树根与土疙瘩，一边情不自禁地揣度这个问题。
他瞥了一眼并肩的黑发女性，她似乎很喜欢蓝衬衫。不像以往梳辫子或者发髻，纯黑的头发自然轻松地散开，并且因为之前的发式呈现出海藻般的大波浪。手持一本巴掌大的手账，她一边埋头记录些什么，一边轻轻松松地绕过脚边的障碍物。
总的来说，不像一般的日本女孩子那样柔美顺从，而是我行我素，孤傲甚至凌厉。年轻人用赞赏的目光注视着那双凛然沉静的眼睛，接着目光下移，略过鼻子，接着是湿润，形状姣好，宛如颜色鲜嫩的花瓣般的…
“你在写什么？”
仿佛是故意掩饰些什么，橘发的恋人凑过来，鲜艳的发丝擦着肆的脸颊扫进脖颈间，有一点点痒。那张白净可口的脸蛋，澄澈的蓝眼，美不胜收地被她纳入眼底…
“呐，中也，”黑发的女人眸光清明，口气仿佛真的是第一次发现，“在你眼睛里能看见我呢。”
干部大人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
“你绝对是故意的。”闻人肆再一次受到了言不由衷的埋怨，但鉴于她对结果满意，她选择包容自己年轻气盛的恋人。
“所以你刚刚是在记什么？”上了巴士，看见她把打过孔的车票夹进手账本里，干部大人顺口回到未被解答的问题上。刚才不经意瞥过去时，他看到纸上一行陌生的单词，不是日文，也不太像是中文，大概是用意大利语写成的。
“在列约会的计划。”
肆用笔尖点着单词，依次念给他听：[买书，吃冰淇淋，取定制的礼服，给织田作的孩子们买礼物，晚餐，看一场电影…]
计划里最后的单词[夜袭]，闻人肆脱口而出的是——[赏月]。
反正是近义词，不算说谎。
□□
离彭格列古堡最近的小城柯里，讽刺地因为黑手党的庇护发展得美丽且繁华，市民安居乐业。当然因为继承式举办在即，人流量陡增了一倍，人口成分稍微显得鱼龙混杂，但在彭格列的维护下还算秩序井然。
这是个阳光浓烈的小城，街道古老窄小，除了主干道，其余的道路汽车是开不进的。因此主要的代步工具是自行车，摩托，甚至鲜花点缀的人力三轮车。
下了巴士就到了城里唯一的影院，中也不懂意大利语，因此是她向窗口内的工作人员询问电影排片表，晚上八点有一场《第十二夜》。她问中也“讨厌莎士比亚吗”，他说不，于是买了位置最好的两张票，看完电影十点半，刚好赶最晚的一班巴士。
大胡子售票员把刚打印出来还是热的票根递给黑发姑娘，瞥了一眼她身边个子相仿，容貌凌厉的年轻人，误以为对方还是高中生，口气热络暧昧：“亲爱的姑娘，你的男友年纪可小了些。”
闻人肆轻快地回答：“我就喜欢年纪小些的。”
转过身，她把票根塞进中也的上衣口袋，口气微微得意：“我付了电影票钱，作为交换，你得请我吃个冰淇淋。”
干部大人感到无奈，虽然她根本不会听但还是咕哝着：“付账单这种事情不要这么积极啊。”：
黑发姑娘充耳不闻，往街道对面的甜品车走去，店主又是一个笑容满面的大胡子。熟练地指定口味和甜筒的样式，她招手叫干部大人过来付账。隔着街道和熙熙攘攘的游人，中也看到她清亮的眼和纯粹的笑，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他情不自禁地向她走去。
…
虽然干部大人表示对甜食不感兴趣，他的女友还是态度强硬地替他选了柠檬甜筒，她自己吃的是草莓的。冰淇淋球裹挟着大颗粒的果肉，奶香浓郁，果汁丰盈。
“接下来去哪？”
两个人并肩，踩着旧石板路和毛茸茸的苔藓。街道两侧分布着大量别致，充满生活气息的店面：花房，餐馆，咖啡屋，玩具铺，书店……鉴于先遇到了计划中的书店，肆决定进去。
“去买本手账，织田作正在创作小说，肯定会喜欢。”
“这样啊，”她听到他的声音冷淡下来，偏头看过去，蓝眸也是冷冷清清的，“那你进去买，我在外面等你。”
闻人肆眨眨眼睛，不知道中也怎么突然不配合了。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指，用修剪整齐的指甲去挠对方覆盖薄茧的掌心，那是长期握枪和刀留下的痕迹，她手心也有。中也冷酷的神情被打破，眉眼间染上薄怒和别扭：“别指望我会陪你去给那个红头发的买礼物！”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闻人肆叹了口气：“虽然让你嫉妒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但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为好。”
“我以前说喜欢红发，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余地。但是现在嘛——”年轻女人上半身前倾，几乎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凑在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干部大人把一双蓝眼瞪得圆滚滚。
接着肆后退一步，笑吟吟道：“你要不要跟上来呢？”她稳操胜券地率先转身，推门进了书店。门框上磨得抛光的铜铃发出叮当响，提示店主有客人上门。
没有过很久，门铃再一次发出叮当。
…
给织田作一家的礼物包括手账，刮胡刀，国际象棋，橄榄油，小女孩的裙子……
在听说褐红发色的男人吃力抚养着五个孤儿后，中原中也彻底放下心来，甚至变得十分豁达大度，主动提出需不需要他动用职权，把织田调到收入丰厚的职位上去。
闻人肆拒绝了：“他是个固执的男人，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杀人。职务越高，就越有杀人的必要，这对织田作来说反而是负担。不过，”
她笑着瞥了一眼包揽全部礼品袋的恋人，他的异能用来逛街提东西再适合不过，口气调侃：“我这算是吹枕边风吗？”
糟糕，他又恼羞成怒了，肆心想。
……
在裁缝铺取完包裹严实的礼服，天色就基本暗下来了。街道上亮起花花绿绿的小灯泡。俗不可耐，但是意外地很衬这座小城的乡土气质，闻人肆把中也领到了一家手工批萨屋。
厨房是开放式，隔着玻璃可以看到高大的烤炉，和摔面坯、撒作料的厨师。座椅一半在室内一半露天，墙上挂着梵高的《夜间的露天咖啡座》仿画，与批萨屋惊人相似。
“四季披萨和墨鱼汁意面都非常棒，我生日当晚也点了这两样。”她浏览着菜单，口气如常，但中也还是一下子联想起——
“他是自杀，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中也难得口气强硬蛮横，似乎在强行替她打消顾虑。
肆从菜单里抬头，神色坦然。在经过这许多事情以后，她心里的郁气终于烟消云散：“我很清楚。而且我已经基本放下了，不然也不会带你过来。”
中也深沉地注视着她，最后开口：“晚饭我买单。”
…
莎士比亚算得上是肆最喜欢的英国人了，她着迷于他笔下血淋淋的悲剧，不过偶尔一出设计巧妙的喜剧，比方说《第十二夜》，她也非常喜欢，而且…
巴士上她在颠簸中昏睡过去，半梦半醒的时候，赭红发色的年轻人已经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古堡的路上了。夜色昏晦多云，别说看见暧昧的月光，密林里只会惊悚地出现猫头鹰发光的眼睛。
…而且，如果银屏里是王子苦大仇深地复仇，而不是皆大欢喜，她怎么才能装作情不自禁地去牵他的手呢。
...
“中也，”在这一天的最后，她伏在他背上，声音低沉缱绻，“我很开心。”
“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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