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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来之前, 打死福儿,她都不敢想象贵妃竟能说出这种话。
我还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她打算怎么卖自己?
她没有深想,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似乎看出福儿的犹豫, 甄贵妃挺直了单薄的脊背又道:“我甄芩要么不攀附,要攀附就捡最好的攀附,若是我在这些男人里头挑一个, 恐怕你也瞧不起我,更不会帮我, 毕竟能得到的报酬太低。”
还别说, 真是!
且不提帮不帮, 如果甄贵妃真像陈贵人那样, 福儿肯定会跌掉眼睛, 自此贵妃的形象在她心中全毁。
“你和太子以后大概要一直在建京生活,等到了地方, 不管我寻了谁做依靠, 都不会让你们折本。若是你们计较之前我与皇后作对的事情——”
贵妃顿了下, “你可以告诉太子,进宫非我所想, 争宠非我所愿, 我不过是想活着罢了, 而宫里容不下一个貌美但无宠的女子。且,若非有人支持, 我又怎敢跟娘娘一较长短, 我不过是见人眼色办事……”
“其实娘娘看似冰冷,却是个好人, 她有很多次能置我于死地, 都没有下手。”说到这里, 贵妃面上露出一份难言的苦涩。
其实哪用福儿转达,她不用想就知道车厢里的卫傅定然能听见。
贵妃真是一个聪明人,至少她之前的说辞说服了她,而这一番说辞很可能也会说服卫傅。
福儿回到车厢里,果然卫傅不光听见了贵妃的话,还面露若有所思之态。
“你看这事?”
其实这事福儿完全可以做主的,只是她必须要考虑到卫傅的想法,毕竟还在不久之前,中宫一脉和贵妃一脉还是对头。
“到底是一条人命,更何况六皇弟是无辜的,”顿了下,他似有些纠结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妇人之仁?毕竟她跟母妃是对头。”
福儿拉着他的手道:“又怎么会?其实她说的没错,若非背后有人支持,她不敢和娘娘一较长短,她非因,那个人才是因。而从我这来看,我看的出她很想活,在努力地活,如果被我碰上的话,我很大可能是会帮她的。”
也就是说如果不考虑卫傅的想法,福儿是会帮她的。
毕竟这世上对女子太过苛刻,所有人都不容易,而且帮对方的这些东西,其实对他们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甄贵妃还在外面等着,既然打算帮人,就没必要耽误。
福儿起身翻找棉衣,卫傅不让她动,最后是她动嘴指挥,他从一大摞衣裳里翻出了两身她的棉衣。
一个女人,一个幼童,身量都不高,福儿的衣裳完全够了。
福儿又让他翻出两双毛皮靴子,这是之前她爷在路上现买的,除了四人脚上各一双,拢共就还剩三双了。
“人打脚上冷,既然帮人,就别吝啬了。”
两身衣裳加两双靴子,福儿又拿出一个小箱子来,从里面摸出一包退热散。这种退热散是太医给每个宫里的必备之物,用来应急退热。
之前他们被关进东宫,汪椿害怕他们有个头疼脑热,给送了一些诸如此类的应急药。这趟临行之前,福儿又把东宫的一些药都夹带了出来,装了满满一箱子,毕竟这些东西外面可买不着。
又翻出一个暂时不用的水囊,福儿把药用滚水冲了,灌入水囊中。
这期间,炭盆上的包子已经烤好了,卫傅把包子捡起来,用一块布包着,福儿拿着这些东西,下了车。
她把东西交到甄贵妃手里。
此时甄贵妃已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寒风吹得她嘴唇发白,瑟瑟发抖。但她还是坚持着,期间她几次想离开,之前福儿并没有当场答应她,她以为对方不打算帮她,才会没下车。
抱着沉甸甸的东西,听福儿说那水囊里泡着退热散,让她赶紧拿回去让六皇子喝下去。
甄贵妃握紧手中之物,抿着嘴道:“谢谢,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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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想到贵妃在离开一会儿后,回来竟抱了这么多东西。
甄贵妃将六皇子从那妃嫔的怀里接过来,拿出一个包子给她,算是酬谢。
她把六皇子叫醒,让他喝药。
可能喝了些热水,六皇子终于有点精神了,又闻到了包子香,便说要吃东西。
甄贵妃一点点把包子掰了喂给他,吃一点,喝一点水,六皇子竟把一个男□□头大的包子吃完了。
“母妃,我舒服多了,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好了。”
贵妃摸了摸儿子额头,没给他换上棉衣,只把毛皮靴子给他穿上了,又把棉衣垫在他身后给他枕着,才开始换衣裳穿鞋吃包子。
车厢里,目光闪烁。
都好奇这些东西贵妃是从哪儿弄来的,她又在外面做了什么。
可没人敢问,又或者都在等别人问,直到过了会儿,有人从外面给贵妃送了一大碗油茶面。
送东西的人她们都知道,虽不认识,但知道是那个叫福儿宫女的姐夫。
谁能想到当初不起眼的小宫女,竟还有这一层关系?这层关系看似不显,关键时能救命。
这些妃嫔并不是个个都是明眼人,她们猜太子流放被优待,可能是黎家那边打过招呼,但更多却是那宫女姐夫的关系。
她们以为刘长山是管事的军官,因为总看着他出没于那个马千总身边。
如果说包子还能忍,这么一大碗油茶面所散发的香气,真是格外让人忍不了。
哪怕是丽嫔,刚吃过肉包子,也不禁口涎泛滥。
更不用说其他人了,都是直愣愣地盯着那碗碗,如饥似渴地看着。能克制住不上去抢,是还顾忌体面,也是贵妃残存的威严,让她们不敢上前冒犯。
甄贵妃看了看这些眼睛,和眼前这些消瘦的女人们。
犹豫了一下道:“给我找个碗来。”
忙有人从角落里摸出了个破碗。碗并不干净,对方怕不干净被贵妃嫌弃,还用衣袖擦了擦。
贵妃确实嫌弃了一下,但她很快就从那一碗油茶面里,倒了满满一碗来。碗里剩下的,差不多也就跟倒出来的相等。
之后,贵妃把碗递给了其中一人:“你们分了吧。”
她则端着剩下的,把六皇子又抱起来,让他吃了一些,等六皇子吃完,她则把剩下的吃了。
那个破碗在几个人手里传来传去,一人只喝一口,传给下一个人,传了两圈,终于把满满一碗油茶面喝干净了。
可能有人喝得多点,有的人少点,但此时没人计较这个,都沉浸在这无上美味中。
有人呜呜哭了起来。
“我以前都嫌宫里的御膳不好吃,总是吃几口,剩下都赏人了。现在才发现不是不好吃,是我不惜福,多饿几天,什么都是好吃的。”
这一哭,让所有人都不禁回忆到以前,都是面露感伤之色。
有人借着机会问道:“娘娘,这些东西都是你怎么得来的?”
之前都猜贵妃是不是学了丽嫔,现在看来并不是,应该是跟那个福儿的宫女有关。
听闻这话,贵妃心想如果照实说,会不会给福儿造成困扰,因此而迁怒她。若是换做以前,贵妃绝不会去想这些事,可现在却不得不多想。
“这是我拿东西跟人换的。”
听到是要拿‘东西’换,其他人都面露失望之色。
她们以为是金银之物。要知道经过几次迁徙被关,她们身上好不容易偷藏下的一两样东西,早就耗尽了,自然没东西跟人换了。
另一边,福儿搅着锅子,道:“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倒不是因为一碗油茶面纠结,而是甄贵妃走后,她想到生病的六皇子,就没忍住又煮了一锅油茶面。
明明东西已经给出了,这点多余的算什么?
只能归咎心软。
卫傅摸了摸她脑袋,道:“你不是心软,你是善良。”明明表面一副财迷样,总是计较自己的银子有没有少,帮起人来却尽心尽力。
“其实你也很善良,像你就没有计较她和娘娘的旧怨。我爷曾说过一句话很对,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
“是啊,无愧于心。”他低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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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还在继续,天倒是更加冷了。
能明显感觉到越来越冷,但天上就是没下雪,这种紧迫感让赶路速度不禁又加快了些。
这几天,每天福儿会给贵妃母子二人送两顿饭,中晚各一顿。
都是他们吃什么,就给贵妃母子二人弄什么,量的话,就是比照二人饭量要多一点。
贵妃每次拿到热汤热饭时,都会分一部分出来,靠着分出来的这些热汤热干粮,再配着每日发下的冷干粮,这个车厢里的人倒也觉得没那么难熬了。
争吵叫骂厮打渐渐绝迹,偶尔几个女人还会坐在一起说些闲话。
这个车厢的变化,自然被另外三辆车里人看在眼里,其实早在刘长山按时按点给那边送吃的,就被人发现了。
根由自是不难猜,都猜到了福儿和卫傅身上。
可谁有那个脸去求人帮忙?即使求了,人会不会帮还是未知。
三皇子一直沉默阴郁,李德妃不敢跟儿子说话,张贤妃倒悄悄怂恿了四皇子,让他去求求太子,可惜四皇子并没有答应。
五皇子因在养蜂夹道时闹腾,伤了腿,至今没好,更不用说。
而另一头,福儿早就通过姐夫知道,贵妃把送过去的食物分给她人的事,她没动任何声色,悄悄地增加了每次给贵妃送的吃食。
同时,见天越来越冷,她又开始煮热汤,让姐夫把热汤,送到包括贵妃所在的所有车里。
热汤每天送两次,就是一个鸡蛋打成花,加上一点盐和油,不拘煮多少,反正锅有多大就放多少水。
可由于炉子不大,锅的容量也有限,她若想供给几辆车上的热汤和热水,只能一锅又一锅的做。
卫傅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活儿都抢过去干。
如今,他已从升个火还要手忙脚乱,到现在能很快速把炉子点燃,加炭、洗锅、加水、打蛋花。
光打蛋花这一件事,福儿教了他好几次,这期间这些零碎小事倒也给两人增添了许多乐趣。
就靠着这些热汤,所有人又熬过了一月,终于在年前赶到了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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