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笑声?”林平之回头问落后两步的王怜花,“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王怜花斜睨了他一眼,“你当时全程昏过去了,还是我把你拖出来的,怎么会有印象?”
“这样啊……”林平之摸了摸头,老实说他还真不记得这事了。
巽风一头雾水,他看看林平之,又看了看王怜花:“你们能不能说点我知道的事情?”
林平之只好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他带着巽风穿过人流,慢慢和巽风解释。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林平之随父亲去洛阳走镖,又要留下来拜访外祖一家,在洛阳意外与王怜花相识。福威镖局里没有和林平之同龄的孩子,他难得碰到一个有意思的玩伴,尽管那个玩伴性格不太好,他也很高兴。
留在外祖家的那段时日里,林平之经常偷偷溜出来找王怜花玩。
或许是曾经一起睡过棺材后又一起躲过大人到处玩的情谊,林平之回到福州之后也时常会想起棺材铺里那个奇怪的漂亮小孩。
结果没多久,那个玩伴就从洛阳跑来找他了。
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来到福州的,明明年纪和他一样大,也不怕路上走丢,一个人悄悄找到了福威镖局门口。
小林平之当时在自家镖局门口瞧见小王怜花时,心情是十分懵逼且惊讶的,但看他一脸疲惫的模样就没有开口,连忙拉着他进家里。
林平之的父母并不知道王怜花是谁家的孩子,只以为是自家儿子难得的朋友,见过之后赞了一句“这孩子生得比平儿还要好”,给小王怜花准备了生活用具后就任他们玩去了。
小王怜花走时显然准备很充足,并不缺银子用,在穿了两天小林平之的旧衣后,他自己在福州知名成衣店订的衣服就送了过来。
小林平之初步感受到了自家小伙伴的排场,并在后面的相处过程中深切明白自己究竟认识了一个什么样的小魔头。
不过那时的林平之还很单蠢,小王怜花说什么信什么,相当好忽悠。
小王怜花在福威镖局住了几天,一日天气正好,外面艳阳高照,小王怜花端了一碗绿豆汤坐在屋檐下等了半晌,还不见打赌输了出去给他买糖葫芦的小林平之回来,他便和林家父母打了声招呼后出去找人。
门口斜对面那个扛着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架的老爷爷身边却没有小林平之的身影。
小王怜花上前仰着头问,他生得玉雪可爱,不使坏的话谁都会喜欢他,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老爷爷告诉他林家娃子买了糖葫芦后被隔壁街的小孩拉着玩去了,小王怜花面上浮现一抹羞涩的笑后离开,转身神情阴了下来。
小林平之被隔壁街的大孩子骗到了离家很远的一座别院之中。
别院荒无人烟,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人来,到处断壁残垣,中生野谷旅葵,却不像其他地方一样有野兔雉鸡过来啃食。
明明是夏天,别院却阴森森的,到处冒着刺骨的冷气。草木野蛮生长,枝桠隐约倒影在别院那死寂的池塘之中……
小林平之只记得这里是福州望族姜家的别院,风景幽美清静,装修相当别致。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经常会发生怪事,吓到不少人,就荒废了下来,连带这一片都没有人过来。
被骗到这里来后,那些大孩子一窝蜂跑了,只留下小林平之一个人在偌大别院中迷了路,找不到出去的方向。又饿又渴的情况下,他怕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小王怜花找过来时,他已经一个人缩在一棵树下人人事不知。
小王怜花不愿承认自己发现这个小玩伴还活着时是松了口气的,彼时他上山去把小林平之背起来往外走,眼前忽而浮过一片浅蓝色薄纱,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消失不见。
他警惕心极重,从来到这个奇怪的别院中时就一直注意着周围,并不觉得刚刚的那片薄纱是他眼花。
他借着小林平之身体的遮掩,悄悄把手中原本用来教训那群把小林平之骗出来的熊孩子的高效痒痒粉换成迷药,药是他自己能配的效果最好的一种。
直到他把小林平之拖到离别院门口很近的地方,也不见有新的动静出来,但小王怜花精神崩得更紧了。
“嘻嘻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他试探着走向大门,耳畔忽然炸起一连串诡异的笑声!
那笑声并不不是一个人发出的,王怜花自幼练得易容变声,很轻易就分辨出来这些笑声属于七八个女子。
但他眼前没有任何东西。
小王怜花头皮发麻,周围越来越阴寒的气息让他想到自己母亲发疯的时候,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那时小王怜花脑子里想到要马上离开,心念急动下脱口而出:“姐姐们知道从哪里可以出去吗?”
是极其清脆的童女音色。
周围的诡异笑声一停,小王怜花心道有戏,他眼眶一红,语气就带了哭腔:“娘亲叫我来寻妹妹回家,天太晚了,还不回去娘亲肯定会很担心,姐姐们在哪里呀,能不能送花儿和妹妹回家?”
他素来爱穿绯衫,衣角必然要以同色绣线绣上桃花纹样。林夫人瞧他穿的样式觉得好看,也给自己儿子做了一身。小林平之今日身上便也是件桃红衣服。
他们俩那时年纪小,眉眼都好看得雌雄莫辨,声音也不太能分辨出性别,又被颜色相近款式相似的衣服一衬,在昏暗的月光下猛地一看竟真像一对落难小姐妹。
小王怜花可怜兮兮唤了几声“姐姐好”、“姐姐们能不能送花儿和妹妹回家”之类的话,那充斥在他耳边的刺耳笑声渐渐平息。
“嘭”的一声,别院紧闭的大门无端朝外打开。
小王怜花保持着“被母亲嘱咐来找妹妹的可怜姐姐”姿态,口中不住“谢谢姐姐帮我开门”,镇定自若半背半拖着小林平之离开了。
后面小林平之醒来,已经不记得那日在别院里的事情。
……
“你为何不告诉我?”
多年以后,林平之再被友人以调笑的语气告知那日情况,默默叹了口气。
王怜花折扇一合,匀速敲打着手心:“没有必要,难道你很想听我提起你曾被吓晕过的糗事?”
林平之语塞,说的好像你少用我的黑历史嘲笑我一样。
他们出来时就已近黄昏,边说边走耗了些时间,眼下月已上枝头。
巽风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月下别院,精准抓住重点:“王小花,原来你从小就喜欢扮女孩儿。”
他听连城宾娘提过王怜花扮作貌美女郎当街迫害林平之的事情。
林平之:啊,真是意料之中的找重点角度,老板不愧是你。
王怜花嘴角一抽,他承认自己是个好无节操的人,但那个时候完全是特殊情况好吗?
“没关系,你别难过,我不会笑你。”
姜府别院到了,巽风站在紧闭的大门口,没听到王怜花开口,便回头安慰道:“你只是这辈子托生为男儿,上辈子或者下辈子说不定是个女孩呢,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嘲笑的事情。”
更何况还有可能不是人族,六道轮回转成什么样都看生死簿记载那一生的功德如何,前世为人今世为猪狗为来世为草木……一切皆有可能。
王怜花:“……其实我不难过,真的。”不如说完全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他还挺自得那一手独步天下的易容术。
不过明显巽风后面还没有话说出来,王怜花明智地决定不去问。
林平之瞥了他一眼:“他脸皮厚得很,您完全不必担心。”
巽风小小声嘀咕:“我才没担心他。”
林平之笑而不语,抬头去看这别院,眼神顿时一惊。
无他,眼前这座别院早已没了他记忆中的衰颓斑驳,断裂的壁垣都被细致修补好,屋檐上的杂物都被清理干净。
大门很明显重新上过漆,推开之后,庭院草木郁郁葱葱,月下葳蕤自生光。
原本死寂的别院,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修整一新,显得生机勃勃,又清幽雅致。
林平之看了王怜花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王怜花冷哼一声:“我可没那个闲心,不过是那姜侍郎叫人翻修别院,给一个他看中的书生读书,用以参加今年科举。”
这种诡异的地方王怜花当然印象深刻,定然会注意这方面的消息。只是他去了大漠后和中原失去联络,这个消息还是回来后负责这件事情的属下送上来的。
“老板?”
林平之想说什么,却见巽风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这里有不少孤魂野鬼。”
巽风皱眉,一只几十年修为的厉鬼带着一群孤魂野鬼盘踞在这里,竟然一直没有阴差前来勾魂?
此间地府勾魂也有严格流程,人死去之后阳世消籍,烧掉城隍庙中求来的鬼国路引,死去之人的魂灵才能拿到路引得知应当前往鬼门关,在鬼门关接受检查,无误后方能入关。
倘若是无亲无故无籍之人,死后便是孤魂野鬼,会无意识间被牵引到离死去之地最近的城隍庙等阴世府邸,等到负责这片区域的鬼差定期前来勾魂。或许慢一点,但总归该顾及的都会顾及到。
可巽风粗略一瞧,这别院竟然有十来个孤魂野鬼,且全部都是青春貌美、盛年夭亡的女鬼。
就如史连城和史宾娘。
巽风眉眼冷了下来,红紫异色眸里寒星点点。
十四五岁的小少年,此刻神态威严不可直视。
“一只几十年的厉鬼,九只十来年的小鬼,一只刚死不久的新鬼……”
巽风边轻声念着他看到的情况,边抬脚往庭院里而去。
“嗯,还有两个活的?”
透过月光,巽风瞧见那屋子之中正坐满了美貌女郎,她们望着前面给她们念书的年轻书生,目光热烈缱绻。
窗棂之下,一个披着大红袍的男人贴在墙角听着什么,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胡须修得和眉毛一模一样的脸扭曲成奇怪模样。
王怜花跟了上来。
王怜花没有和巽风签契约,不能如林平之一样看见屋中那一群年轻女鬼,只瞧见窗内有书生在摇头晃脑读书。
以及,窗下的红袍男人相当眼熟。
“你什么时候有听男人墙角的爱好了,”王怜花眼神微妙,“陆小凤?” .w.com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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