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灼的目光落在那四根手指上, 认真思考是否要将其削掉方便她把门关上。
门外的人大概是感应到了危机,开口为林灼提供了另一个建议:“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好好谈谈?”
显然高贵的公爵大人并不擅长对自己妻子以外的人用如此低姿态的方式说话, 因此语调显得有些生硬。
林灼没动, 她还在考虑。
克洛里斯:“用一场对话杜绝日后无休止的纠缠,我想这很划算。”
确实划算。
林灼松开了门把手,但她不打算把克洛里斯请进家门,更不想站在门口和他谈,于是林灼给莉莉丝留了一张纸条,谎称自己要外出买点东西, 然后把克洛里斯带到了附近一家没什么客人的咖啡馆。
“晚上好。”咖啡馆的老板正在擦拭杯子,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意外发现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
他们一个用了视觉混淆咒,让人看不清她的面目, 只能大概判断出是一个女孩,另一个用黑色的风衣和兜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单看身形,应该是一位男士。
男士只点了一杯咖啡,女孩点了一杯柠檬水和一块蔓越莓蛋糕, 老板将东西端过去时,看到了那位男士的下半张脸以及从兜帽中垂落的金色长发, 总觉得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老板仔细回忆,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一丝熟悉感的来源,直到他的目光掠过店内新置办的晶体屏,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今天的转播上出现过这张脸!
他难道就是……
咦?
激动兴奋与不敢置信刚从心底升起, 老板就忘了这份情绪从何而来, 也忘了刚刚瞥见的那半张脸。
他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碰巧又有一位客人从外面进来,他便把怪异的情绪抛诸脑后,招待起了新顾客。
虽然那位新来的顾客也用了混淆咒,别说面貌,就连衣着身形都看不太清。
难道最近流行这个?
老板抱着疑惑,回到柜台煮起了新顾客点的咖啡。
林灼与克洛里斯坐在靠窗的卡座,窗外就是大街,路灯昏黄,蓝色的月亮藏在云层后面,偶尔露头,能看出是个弯钩的形状。
西沃大陆有两轮月亮,蓝色的叫大月,黄色的叫小月,两轮月亮不会同时出现在天空,按照他们出现的频率,可以将每年分成十个小月和两个大月。
大月满月那天,蓝色的月亮会变成红色,兽族会在红色月光的影响下觉醒血脉,进入狂乱状态。
狂乱状态的兽族脸上身上都会出现兽纹,同时武力暴增,最要命的是,他们会失去理智。
所以许多小城市会在大月期间禁止兽族入城,因为小地方没能力建设在大月月圆时拘禁兽族的兽容所
克洛里斯看到月亮,算了算时间,说:“天空城不适合让兽族度过狂乱,学校和普通的兽容所也没能力拘禁你。”
林灼拿起银白色的小叉子,视线专注在面前的蔓越莓蛋糕上:“所以?”
克洛里斯:“毒瘴森林,阿斯莫德从那搬走很多年了,那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灼用小叉子的侧面切下蛋糕尖尖:“我要是你,就不会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公爵大人。”
林灼的敬称让克洛里斯想起了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林灼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对他说:“日安,尊贵的亚尔夫海姆公爵。”
这个孩子似乎从不认为自己能从血亲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爱,因为没有任何期待,所以在初次见面时,完全就是一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
“那绝不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克洛里斯说:“还有你可以叫我克洛里斯,或者祖父,挑你喜欢的。”
“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我是弗雷·布莱特的女儿’这一事实。”林灼一口吃下蛋糕尖尖,松软的蛋糕胚加上甜甜的奶油混合着酸酸的蔓越莓,味道不错。
克洛里斯对林灼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甚至无法产生半点埋怨。
但他还是希望林灼能给这个世界的他们一个机会,于是克洛里斯用对待弗雷的习惯,问林灼:“我能听听你对他们的看法吗?我说是这个世界的弗雷和伊露丽。”
林灼喝下一口柠檬水,克洛里斯这种“先倾听,而不是自顾自表述自身需求”的行为让她感到怪异,有种……有种面对莉莉丝的错觉,准确地说是面对家长被当成小孩的错觉。
林灼不喜欢这种感觉来自克洛里斯,于是她很不配合:“不能。”
克洛里斯:“我只是想确认你对他们是否还抱有仇恨。”
林灼:“我已经能分清谁是谁了,虽然他们也叫弗雷和伊露丽,虽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虽然从血缘上来讲他们依旧是我的双亲,虽然我还是不喜欢他们……但是我知道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抛弃我的那两个人,所以我不会再故意为难他们,也不会高高兴兴把他们当成我的父母——如果你想要知道的是这个的话。”
克洛里斯:“他们放不下你。”
林灼嗤笑一声,继续吃蛋糕:“所以,需要我滚远点不让他们撞见吗?”
克洛里斯:“我和听风也放不下你。”
林灼突然觉得眼前这块蔓越莓蛋糕变得不好吃了,但她还是继续把蛋糕往嘴里送:“我不需要你们的‘放不下’,我只需要你们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早点厌倦这种无聊的认亲游戏离我远点,这对我们都好。”
克洛里斯:“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我尽量,但我也希望你不要躲着我们,公众场合有偶遇很正常。”
林灼直接套用克洛里斯刚才的回答:“我尽量。”
这当然不是妥协的意思,而是在告诉对方,你们管好自己,我才有可能不躲着你们,尽量把你们当成普普通通的陌生人来看待。
趁这个机会,克洛里斯还向林灼表达了一番迟来的歉意:“很抱歉让阿斯莫德夺走了你的记忆。”
林灼面无表情且无动于衷:“但你不后悔。”
克洛里斯承认:“不然我永远不会知道你是谁。”
古尔薇格是对的,他们爷孙俩真的很像,时不时就会干上那么一两件任性又过分的事情,往往理不直气还壮。
林灼吃完蛋糕准备走人,克洛里斯又说:“还有件事。”
林灼看向克洛里斯。
克洛里斯:“和塞缪尔有关。”
林灼蹙眉,因为过往种种,她不太想再听到这个名字,但此时此刻,她又有种奇怪的预感,告诉她最好听下去。
“塞缪尔死了,就在几个月前。”克洛里斯突然话锋一转:“还记得你失忆的时候,弗雷拿了你的铜币被传送到德菲克特城,结果遭遇袭击那件事吗?”
克洛里斯:“塞缪尔死后,弗雷想起当初就是塞缪尔在德菲克特城袭击了他,还催眠他让他忘了这件事。”
睡眠随着施术者的死亡而失效,这很合理。
然而林灼却像是听到了晦涩难懂的陌生语言,完完全全无法理解:“是塞缪尔袭击了弗雷?”
林灼感到荒谬。
谁都有可能伤害弗雷,唯独塞缪尔不可能,因为……那可是塞缪尔,几乎可以说是弗雷第二个父亲一样的存在。
别说林灼,古尔薇格一开始也不相信,不是因为塞缪尔对弗雷足够友好,而是因为“时间”。
塞缪尔是在所有学生返校后,发现弗雷和伊露丽没有跟着一块回学校,然后才从学校出发赶来德菲克特城,弗雷遭遇袭击则是在塞缪尔离开学校后的第三天,没有直达传送阵的情况下,从学校到德菲克特城,需要至少五天。
时间根本来不及。
况且弗雷遭遇袭击的街道还出现了元素爆炸,她一直怀疑那场爆炸是袭击弗雷的人干的,目的是为了扰乱现场元素防止她用回溯魔法窥探其真实身份。
以塞缪尔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直到塞缪尔的尸体变成人偶,古尔薇格终于相信那位向来倒霉又心善的塞缪尔老师身上恐怕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克洛里斯简单说了一下塞缪尔的尸体变成人偶的事情,告诉林灼:“那具人偶现在还放在学校。”
林灼的手指轻轻地抽搐了一下,又是人偶?
林灼想到费德里科和神族,又想起她最后一次去救莉莉丝时,阿比斯曾在她身上看到了第六世界的神族留下的标记,可她明明没有去过第六世界的荒芜之地第五层,又怎么可能和第六世界的神族有接触。
难道从一开始,她身边就有神族的信徒?
林灼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些信息,克洛里斯继续道:“另外就在半个月前……”
林灼抬眸:还有?
当然还有,且这才是克洛里斯把以上信息告诉林灼的原因:“伊露丽生母的家族突然要求让不肯结婚的伊露丽收养一个孩子当继承人。”
“那个孩子叫亚伯。”
“伊露丽说,这个亚伯和你记忆中那个叫亚伯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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