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 凤梧院正房却是凉丝丝的,蜜娘翻着书对春桃道:“把冰湃的绿豆百合汤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分分,别让她们中暑了。”
其实一碗绿豆汤又值多少钱, 凤梧院的冰块随便拿一块去掺在里边,都能让人解暑。
但有的人却并不愿意这样做。
就像三嫂靠对下人妥协换来一息安寝,明明有的下人做的就是不对, 她不愿意惩治别人,不愿意兴师动众,以获得别人的好感,但在这些小事上,却根本不把下人当人。
这么热的天枕霞院有人站的中暑了, 闹的她院子里都知晓了。
春桃出去分派完了,回来道:“四奶奶, 下人们都夸您好。”
“我不用他们夸我, 反正这大夏天的,大家做事舒服点就成。”蜜娘笑道。
说完, 她又有些担心, 昨儿方惟彦出去现在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只知道徐氏说昨儿大家辛苦了, 让大家不必请安。
徐氏今日也是装的很正常, 她甚至还特意晚起了, 东安侯还笑:“你也别太早起来了, 反正免了他们请安。”
“那哪儿成啊, 她们年轻人多睡会儿可以, 可我这个做婆婆的, 要是偷懒, 岂不是让别人笑话我。”徐氏年纪比东安侯小不少,自古老夫少妻,东安侯对她还是很宠溺。
夫妻二人正说着体己话时,却见翁老夫人身边的琥珀过来道:“太太,我们老夫人请您和侯爷过去呢。”
徐氏故作不解:“老太太这么急请我们过去做什么?”
这边东安侯也是一脸狐疑。
琥珀神色尴尬,又小声道:“姑太太不见了。”
徐氏这才一拍大腿:“走,我们快去老夫人那里看看。”
姑太太凭空失踪了,这可是一件大事儿,蜜娘这里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她自然昨儿就知晓了,但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先过去老太太那边。
于氏看她进来,忙道:“你知道吗?姑太太不见了。”
“就是听说了才过来的,这是怎么回事?”蜜娘不解。
于氏摇头:“这谁知道呢。”
她昨儿因为孩子一宿都没怎么睡,听到这个消息还要过来点卯,真是眼睛都睁不开,还得强撑着,但她也不太关心方芙蓉,于她而言,方芙蓉虽然守寡,但是她有强大的娘家保护她,翁老夫人待她那是真好,对比而言,她的境遇差多了。
所以,于氏虽然来了,但也准备过一会儿就走,他儿子刚退烧,不知道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吃药。
申氏却不动声色。
她当然知晓方芙蓉是为什么不见的,但这事儿和长房无关,是方惟时搞出来的,他这个人利欲熏心,又要钱又要官位,才出这样的损招。
只不过翁老夫人也太过偏心了,她自己都享福享的够够的了,却还不知足,把钱都给了女儿,还让儿子孙子奉养,人啊,一碗水端不平,也就容易出事,还有那方芙蓉,眼皮子浅,被人哄了去也是活该。
若方芙蓉真的去了,这笔钱总能回来一些,她要怪就怪她自己识人不明。
“老太太您放心,侯爷已经打发人去找了。”徐氏安抚翁老夫人。
翁老夫人紧紧握着徐氏的手道:“她命不好丈夫早亡,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个子女在身边,我知道她脾气急,不会说话经常得罪人,你不要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蜜娘算是知道方芙蓉怎么变成那个样子的,纯粹是被翁来夫人宠溺出来的,自己女儿得罪别人就是脾气太直,你不劝你自己的女儿改正缺点,反而让别人包容。
徐氏正欲说什么,只听到外头说有刑部的官员过来拿人。
女眷们顿时议论纷纷。
徐氏心道,不该这么快啊……
翁老夫人则疑惑:“这叫什么事儿啊,让侯爷赶紧去看看。”
怎么会把刑部的人招来?
女眷们也惴惴不安。
“回老太太,太太的话,小的方才出去打听,已经打听出来,咱们家的世子和大爷都被人带了去,说是和姑太太被强盗围杀有关……”
什么?
申氏站起身道:“这事儿怎么和世子有关,你要问清楚?”
丈夫本来因为庶子得位,又有徐氏在族里常常三不五时偶尔讽刺他不够孝顺,族里那些拿了好处的人都因为嫉妒,对世子也是多加毁谤。
这一切都是徐氏本人起了贪婪之心,你嫁进来之前,又不是不知道世子名位已定,之后却作妖。
世子名声,可不能有半点损害。
那回话的下人听出是申氏的声音了,他嗫嚅道:“不是小的说的,是刑部官员说的,是姑太太首告。”
姑太太首告?
徐氏皱眉,怎么方芙蓉没死吗?她得到的消息就是方惟时要害死方芙蓉,方惟昌作为京卫指挥使,不欲和强盗们沾染上,但他通风报信,让守城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做到的,也算是帮凶,只不过没有方惟时这个穷凶恶极。
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作为世子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个位置迟早做不稳。
申氏突然打了个嗝,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于氏也是全身发冷,二爷虽然不好,但有他在,自己和儿女总有依靠,若是没有他在,他们怎么过的下去。
……
一直到蜜娘回到凤梧院,这事儿都不知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东安侯府人心惶惶,外头却是全部传开了。
先是同为姻亲的南平伯府得到了消息,南平伯夫人是东安侯府的大姑太太,世子贺廷兰不知道从哪一房小妾那里过来的,身上一股刺鼻的脂粉气,大姑太太咳嗽了一声。
“昨儿若非惟彦发现你小姨私自出府,也不会发现惟昌惟时居然要害你姑母,这下好了,闹的满城皆知,我都没脸出门了。”
贺廷兰虽说喜欢在女人堆里打转,却并非没有见识,他很快就想到关窍:“娘,若方惟昌谋害自己的亲姑母,他这个东安侯府的世子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大姑太太恍然:“是啊,他本来因为庶子得位,后来徐氏进门生了惟彦惟钧兄弟,尤其是惟彦,才二十岁就中了二甲传胪,向来脾气好才能高,那岂不是由他袭爵?”
贺廷兰摇头:“恐怕不会,方惟彦是才能出众,可是他现在已经是翰林院庶吉士了,而他现在才二十一岁,还很年轻,我听说他很得掌院学士的看重。谁不知道翰林院是储相,翰林院七品官可是能和封疆大吏平等往来的。咱们如今这些勋贵,打仗都没我们的份儿,只能做富贵闲人。大丈夫可不能一日无权啊……”
他和方惟彦打交道的时间也够长,当然清楚他虽然不言不语,但也是有大抱负的人。
这个人不会被一点荣华富贵就冲昏头脑的。
大姑太太皱眉:“那岂不是要被惟钧继承了?”
贺廷兰笑道:“母亲,若是惟钧继承那可是大好事啊,又有什么不好的。”
都是亲戚,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若有个不大成事的继承侯爵,那岂不是丫头抱着金元宝过闹市,想想亲戚们也能发财了。
大姑太太知道儿子这心思不纯,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她还能说什么呢。
再说东安侯府另一家渤海公府,阮老夫人对她嫡亲的儿媳妇二太太道:“这惟昌是你妹妹在世时定下的,现在好了,居然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来,我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二太太拧眉:“我们公爷说不必管。”
“那还真不必管,他做了世子之后,对丁姨娘那个小妇娘家亲近的很,对咱们不过泛泛而谈,娶的那个申氏,也是个悍妇,你妹妹在世时派到惟昌身边伺候的那个丫头,被这申氏卖到窑子里去了,那可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啊。”提起这个阮老夫人就生气。
你以为你丈夫怎么当上世子的,都是我女儿努力的,否则你什么都不是。
还敢把我们阮家人卖进窑子,真以为自己是武则天了,当了个世子夫人就以为自己高枕无忧。
你就是随便把那丫头嫁个人都好,这样歹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二太太也点头:“您说的是,再者,方家老四的媳妇可是咱们阮家姑娘。”
“是啊,蜜娘这孩子我是很看得上的,她嫁过去方家别的我没听说,就听说她待下人待公婆小姑子个个都好,东安侯夫人徐氏,那个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取悦的了的。你太聪明了,她嫌弃你太精,你太老实了,她又嫌弃你笨了,总之你什么样都不行。”
阮老夫人也算人老成精,一看就知道蜜娘不简单。
方惟彦吧,看着人好,但越是这样的人就越不好打交道,他对谁都好,也就是说他对谁没太大真心,正所谓看似有情的人最是无情,但据定二奶奶每次过来都说女婿跑的勤,那就表示蜜娘把丈夫也笼络的很好。
二太太笑道:“咱们阮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你看那方惟彦身边伺候的丫头通房什么没有,我们阮家的姑娘可没全部打发出去,都是好好的放在那儿,那才是有妇德的体现。动不动就打板子发卖,这可不是积善之家该做的事儿。”
“就是。”只见唐氏从外走进来,连忙道:“说起这个我是再清楚不过的,听说他家长辈们送了十几个人去服侍,您猜怎么着,要不是被打发到庄子上,要不就发卖,真真是……”
“好了,别人家的闲事,咱们就不多说了,反正这事儿咱们不管。”阮老夫人可不傻,她们家送去的人被申氏卖去窑子里了,世子方惟昌就是走动的再勤也没用,他要真好,能放任申氏打量。
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还想让她们有苦说不出。
现在宫里传出消息来,玉真有了身孕,阮老夫人和二太太作为范玉真的长辈,都进宫去看过,怀相还是很不错,阮老夫人因为这事儿,也没空管旁人家里的闲事儿。
明面上,阮家也相当于方惟昌的外祖母家,但是阮老夫人发话了,渤海公作为儿子也就不管了。
徐家却是追悔莫及,徐舅母拍着大腿道:“早知道我们怎么样都不退亲了。”
徐中懋倒是很看的开:“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去问问惟彦那里,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这么大的事儿,可不能放任爵位给旁人了。”
徐舅母立马道:“对,你赶紧去看看。”
好歹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
真真是这一天,你方唱罢我方休。
等方惟彦回家时,天已经黑了,蜜娘见他回来,忙道:“是不是忙了一天,亏得你好心,还去救人。”
“我是去翰林院了。我找我的几位在刑部做主事的同年打听了一下,二哥是主谋,雇凶杀人,要被刺字发配。大哥虽然并非主谋,但他这个世子头衔却是不保了。”
蜜娘点头:“这也再情理之中。”
“不过,蜜娘,我要同你说的是,假如我爹有意让我当世子,我也是不当的。”方惟彦就怕蜜娘生气。
因为她前世权势欲望相当的强,而他现在还只是个没品级的庶吉士。
蜜娘笑道:“我的天爷,这可太好了,说真的,每次看到你娘管这么大的一个家我都觉得累的慌。况且,有没有爵位我也并不在乎,你若是个没出息的,就是有个爵位,这么一大家子人,入不敷出,迟早也不成,你若是个有出息的,也不在乎这些。”
即便蜜娘不知道他前世的才能,但她知晓方惟彦绝对是个聪明人,不是真笨,也不算愚孝,他可是说出有儿子都不想给他老娘养的人,绝对是个非常拎得清的人。
她相信他就是了。
方惟彦听蜜娘这么说也放心下来,还道:“你真是深明大义。”
俩口子话还没说完,方惟彦又被徐氏找了去,方惟彦迟疑了一下,蜜娘推了他一把,“你赶紧去吧。”
他一进门,徐氏就冷着脸:“我没想到如今你越发出息了,连我要办的事儿都被你截胡了。”
那个方芙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婆婆把手里的私房全给她了,居然还让她这个害人精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她哭着这么多年来方芙蓉对她的欺压。
方惟彦却道:“娘,这也不是看着人去死的理由,要说她得罪的人,蜜娘是进门就差点被她教训了,她也跟我说小姑姑罪不至死。”
“那又不是我杀的,是方惟时那狗东西动的手,方惟昌在暗中调度,关我们什么事。”徐氏很气愤。
“娘,您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惟钧胆子小,他可经不住吓唬。您若真的想要这个位置,该好好培养惟钧,而不是让他去做这种事。别人不好了,难道你就能撑住?若他不成,即便这个爵位给他,我看他也坐不长久。更何况大哥二哥受到应有的教训,小姑姑经此一事,再也没脸出来管什么,她若真去了,钱财还不是方家的。”
徐氏听到最后,这才觉得儿子是一片苦心。
但同时又道:“那个爵位其实你最合适啊。”
方惟彦摇头:“不,我若有了爵位,最后不过是个富贵闲人,反而辜负我所学。我早就说过,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那你弟弟……”
“娘,您要这么想,惟钧是嫡出,大哥这世子之位做不成了,我是坚决不做,那爹肯定考虑惟钧,可惟钧现在这个样子,他这样能成事儿吗?如今他的机会是最大的,可他无论如何也要让人信服才好。”方惟彦苦口婆心道。
他还是希望弟弟惟钧能变的更好些,但他也那么大了,做哥哥的说多了,他也不会喜欢,还得娘来。
惟钧最听娘的话。
徐氏有些按捺不住:“我知道,可是我就怕你爹心软,毕竟他当了这么多年的世子了?”
“娘,若惟钧不能学着慢慢压制住这些牛鬼蛇神,我看他就是在世子这个位置上也坐不安稳的。”方惟彦认真道。
“这爵位不是您觉得给惟钧就给惟钧的,如果他做的不够好,大哥又改过自新,那我告诉您,这个爵位最后还是会落到大哥身上。”前世就是如此,后来他升官了,爵位最后还是被改过自新,又上战场立了功的方惟昌得了。
因为这家里是东安侯说了算。
不是徐氏自己去决定爵位的事情。
只有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像方雅晴的婚事这些,东安侯也就抬抬手,但是爵位这种事情,可不是徐氏能做主的。
就跟前世皇上的皇位一样,大家都知道中宫无子,故而要立皇长子,但人家皇上更棋高一着,把阮贤妃封为皇贵妃后,又继续废掉中宫皇后,再吧皇贵妃立为皇后,皇后的儿子那可不就是中宫嫡子了。
皇长子自己也不争气,被皇上亲自抓到把柄,早就送去藩地。
徐氏眼冒金星:“那哪里能呢?他不是害了他姑姑吗?惟彦,你要是不出来就好了。”
“娘,这事儿主谋本身就是二哥,大哥是被连带的,强盗是二哥找的,下了命令是二哥下的,充其量就是大哥二哥一起和小姑姑那个小白脸吃了一顿饭,有证据的只是人证,所以他只是暂时爵位被剥夺。”方惟彦叹了口气。
母亲虽然聪明,但毕竟是内宅妇人,她没有真正经历过权力斗争。
他很有耐心安抚住徐氏,徐氏也听明白了,她当然觉得方惟彦说的是有道理的,只是做娘的心急。
她不想再苦熬下去,怕没斗倒申氏,反而被申氏斗倒了。
方惟彦笑道:“娘,您也不必担心,有小姑姑在,您想大哥那俩口子能讨得了好。”
徐氏一拍大腿,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申氏那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但有方芙蓉再老夫人那里递小话,怎么可能还有方惟昌的好处。
这就是方惟彦为何亲自让方芙蓉回来的原因。
徐氏心里暗自想了一圈,果然是儿子深谋远虑。
这一层层的都安排好了,方惟昌连翻身的机会都少,再有惟钧,她也要让惟钧趁早娶妻,你只有成家了,别人才把你当大人来看。
从徐氏这里出去,又说东安侯喊他过去,方惟彦整了整衣裳,又去亲爹那里。
要说东安侯和当今皇上其实很亲近,以前他整顿羽林军,就亲手教了亲卫出来,皇帝现在逢年过节还差人专门探望他。
“爹。”方惟彦在门口喊了一声。
东安侯忙招手过来:“你且来,看我这字儿写的如何。”
“遒劲有力,很好,爹,您的字可比以往还要好。”
“你倒是会哄你爹了。”
东安侯双手分开,往下按了按:“你且坐下,我要问你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
方惟彦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我本以为那人是骗钱,故而只想把那人拿了,没想到居然是二哥雇的人,连王安神都是二哥找来的。那些强盗都是江洋大盗,命都不要的,说小姑姑有钱,他们和大哥二哥分。”
“这事儿二哥是主谋,大哥应该也是被二哥蒙在鼓里,爹,我看您还是个大哥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人年纪大了,总喜欢家和万事兴,惟彦这点就做的格外好。
东安侯看着他道:“这个爵位若是给你——”
“爹,我就算了,儿子也怕您难做。”方惟彦一切都替东安侯着想。
东安侯难免叹息一句,其实方惟彦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您还在盛年,别怕无人继承。倒是二嫂,现在二哥要被发配流放,就怕府里的人拜高踩低,您要多照看些才是。”
听儿子这么说,东安侯越发郁闷,老大以前看着还不错,但和方惟彦为人处世还真不能比。
方惟彦走了之后,东安侯又去看了徐氏,徐氏没有二话,也是说要多照顾老二家的,没有提出任何要让惟彦惟钧袭爵如何的,连试探都没有。
这让东安侯的心就更偏向徐氏这边了。
这个世子之位,如果他能保还是可以保的,但他派人去看老大,老大倒好,全部推方惟彦身上,说他是做贼喊捉贼如何,对方惟彦十分愤恨,若是让他再当这个世子,恐怕家里就真的不得安宁了。
做人有时候只有那一亩三分地,就容易偏激。
老二骂徐氏和方惟彦更起劲,但是徐氏还想着照拂二房,惟彦还让他给老大一个机会,并且主动放弃袭爵。
这可不是做戏,有机会谁都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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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方惟昌要被流放,他的子女日后要科举出仕都很难了,但有侯府在,总不缺那一口吃的,倒是能顺顺利利的长大。
这件事儿最后以方惟昌世子之位被御史参掉,老二方惟时被流放为结果,徐氏还是如常,只是说想为方惟均说亲,让他回家。
蜜娘对方惟均这一套套非常佩服,她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我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你呀,别这么夸我,上次还说我是书呆子。”
“我不就随口说说吗?”
她大概知晓前世婆婆为啥过的不错,并非婆婆真的厉害,而是因为有方惟彦这个儿子。
申氏那边却是一片凄风苦雨,以前作为世子夫人时,她是未来的当家夫人,大家虽然怵徐氏,但还会偶尔透露消息给她,现在却没人敢这样了。
方芙蓉在翁老夫人那里说了一箩筐方惟昌的坏话,又提起申氏道:“她若真是个好的,您给惟昌的那个颐莲怎么就被她嫁到庄子上去了,您看您给惟彦的绯袖,好生的在那阮氏身边。还有老三身边的绯雯也是做了姑娘。”
翁老夫人道:“这也不怪她,他们申家家训都是那样。”
“你可以不收用,但没必要那样啊。还有惟昌,他是大骂惟彦,要不是惟彦,我早就死了。”方芙蓉这话倒是没有添油加醋。
那几个强盗头子完全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翁老夫人想起这点就对方芙蓉道:“日后你也好好在家待着,你要想嫁人,就找你嫂子,她替佳音寻的那门亲事虽然也算不得顶好,但和陆学士家这样读书人家做亲也不错了。以后总能当家做主,比多少人还强呢。”
方芙蓉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赶紧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现在还不如多侄儿们好点,以后他们跟我养老送终。”
尤其是方惟彦,人是真的好。
这事儿闹的挺大,简夫人也来看过方芙蓉一次,方芙蓉把方惟昌和方惟时骂的狗血淋头,倒是夸了方惟彦这个救命恩人一大通。
也因为如此,申氏就越发不受待见了,除了娘家堂妹和王三娘几个还偶尔串串门,她在府里就没什么地位了。
蜜娘则是过来二嫂于氏这边,她道:“二嫂,你也不能老病着,快快振作起来吧,孩子们还需要你呢。”
于氏这病一半是羞的,她真的没想到丈夫居然犯了那样的事情,还好院子里听闻有侯爷太太作主,没人敢怠慢。
但她也不愿意出去见人,丈夫有问题,孩子们的前程全部没了,这有什么好的,族谱听说都悄悄剔除了,方家怎么可能留这样一个有罪之人。
好在四弟妹倒是不嫌弃自己,于氏含泪点头。
蜜娘从她屋里出去,心道自己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重阳过后,蜜娘回了一次娘家,二人都积攒了好几个月的八卦,简直是饭都不吃,就在一起说话。
蜜娘把家里的事情笼统说了一遍,还道:“惟彦真的是处理事情很有手腕,现在我公公亲自教惟钧习武,惟钧那孩子以前因为年纪小备受宠爱,现在可勤快了。”
“哟,那还真是不错,那孩子我见过,生的有点瘦弱,若是习武反而对身体好,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看着爵位指不定就在惟钧身上,你也别吃心。”定二奶奶就怕女儿对人家小叔子不满。
蜜娘冷哼:“您看我像那样的人吗?我可是很看的开的,惟彦和我一说我可就同意了。”
“好好好,知道了。”作为母亲,她又不得不问蜜娘:“你这嫁过去三个月了,肚子有没有动静?”
做娘的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情,如果能够尽快怀上,那可是大好事。
你没孩子,人家婆家可能都不把你当一家人,很多人的夫妻情分可都是这样被磨掉的。
蜜娘摇头:“还没呢,惟彦经常忙的很,他还被崔缇关在房里饿着,我们俩也不是经常睡在一起的。”
“要死,你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了。”定二奶奶戳了戳女儿的额头:“要记得多补气血,你爹跟着曹大人去河南修什么堤坝,带了好些枣子回来,我和你十一嫂吃不完,你都带回去。这可是大枣,很补血的。”
蜜娘嘻嘻哈哈的接受了她娘的好意。
她问定二奶奶:“我们家没什么新鲜事儿吧,就这么几个人,我看都起不了什么风波。”
定二奶奶笑道:“我们家是没起什么波澜,但也不是没有,你十一哥跟你爹去了河南一趟,倒是干的不错。你嫂子有了身孕,又准备回去把家里哥儿接到京里来……”
“那感情好啊,反正现在他们都在京里,把孩子们都接到京城来,岂不是更好。”
定二奶奶又道:“哦,对了,关蕙卿生了个儿子,就是一生下来就被抱到吴氏那屋子里,你说这做妾是为了什么?”
这孩子还不是谁养的和谁亲,关蕙卿好歹也曾经是大儒之女,竟然到这个份上。
但蜜娘没有幸灾乐祸,反而道:“这事儿关蕙卿虽然不自爱,但李冠也不是个好的,现在他倒是儿女双全。”
“谁说不是呢,不过你那小姑子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听说退婚了。”
蜜娘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方才道:“退了也是好事,反正总能替她找个如意郎君。”
定二奶奶有些不赞同道:“这事儿你不该掺和,你管她怎么样呢?反正她嫁出去横竖和你无关。”
“娘,我知道您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时候她有事儿,反而埋怨我。可我就是忍不住吗?我要是那种见死不救的,我就不是您的好女儿了。”蜜娘搂着她娘的脖子撒娇。
“这么大了还撒娇。”但她还是要告诉女儿,“她这退了亲,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再找容易,可是找一个好的就难。”
“那也不一定,娘,您就别杞人忧天了。”
从娘家回来,带了一大车的大红枣,四处分了分,连申氏那里都没落下,饶是申氏脾气好,都忍不住道:“这些破烂放这儿做什么,趁早丢了,要不然我家才不要呢。”
徐氏倒是让人交给厨房,还对方雅晴道:“你们姑娘家要多吃红枣补血养气。”
方雅晴笑道:“您就放心吧。”
叶佳音虽说是个孤女,但徐氏为了挽回东安侯府出的丑事,这次替叶佳音办的婚事很体面,蜜娘和妯娌们也都各自送了添妆,大姑太太也回来,拉着叶佳音的手道:“起小你娘就和我关系最好,如今你也要出嫁了,姨母没什么送给你的,这些布还是你表哥从外头特地买来孝敬我的,我拿了一箱来给你添妆。”
“多谢姨母。”叶佳音知晓她嫁的人家虽然算不得什么累世豪门,但家境殷实,又是读书人家,进门就做当家奶奶,怎么着也有个盼头。
蜜娘很实在,送了一架纺机给她,还道:“这女人生财的本事全在上头,我巴不得它一辈子放库房里扬灰才好,但若有一日能派上用场,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这是提花纺机,是嫂子周氏送给她的。
叶佳音和蜜娘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早就知道她的为人了,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谁一辈子如何,之前二表哥方惟时在家里猖狂的很,现在都被流放了。
这些日子,方雅晴退婚之后,除了来蜜娘这里学琴棋书画,就和叶佳音走的最近,她们毕竟都是姑娘家,也相伴多年,因为金淑琴的事情,二人反而比以前更为亲近。
她送给叶佳音的是个薄如蝉翼的一片片金片堆砌而成的金冠子,做工非常漂亮,这原本是预备她成婚之后戴的,但是她的婚事吹了,现在正好送给叶佳音合适。
叶佳音虽然时常有些悲风伤月,但正经看到大家对她这样,又忍不住哭了一场,很是不舍。
不管怎么样,东安侯府也是她的家。
这个前世抑郁而终,没有人管的小姑娘,到现在因为有了盼头,病都好了不少,还顺顺当当的嫁出去了,方惟彦很为她高兴。
再一回首,方惟昌正莫名的盯着他,方惟彦笑的和煦:“大哥,今日是叶表妹新婚,咱们也多喝几杯吧。”
“哼,四弟,你倒是好算计。”方惟昌的世子之位丢了之位,差事也丢了,他去渤海公阮家那边求情,阮家根本不怎么理会他,客气归客气,但压根不替他说话,反而替方惟彦分辨。
他知道这都是因为方惟彦这小子娶了阮家姑娘,他当时还在想为何太太会看上一个旁支姑娘,没想到现在就起了作用了,也许方芙蓉大归开始,这个局就开始布置了。
徐氏故意不给钱老二捐官——老二知道方芙蓉的钱财铤而走险——方惟彦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切好处都让徐氏等人得了。
甚至娶妻开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方惟彦毫不畏惧的看了过去:“大哥,我只有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方惟昌一肚子气的回去,申氏安抚他道:“这个位置该我们的迟早就是我们的,这事儿分明是老二的事情,老爷子却全部怪在你身上,姑太太也是脑子不清楚。”
“都是方惟彦捣鬼,看他平日不声不响,可一出手就是个狠招。”
申氏赞同,也笑道:“你也不必担心,我知道崔夫人和阮氏好像有点仇,现在阮氏不是要带雅晴出入各处,崔夫人也要替她家庶女找一门好亲事,我倒是有个好人选。”说完她附在方惟昌耳边说了。
方惟昌笑道:“这倒是不错,二桃杀三士啊。”
“是啊,如果方惟彦和崔缇结仇了,谁都知道崔缇的霸道,日后方惟彦仕途受损,咱们可就能东山再起了。”申氏老神在在。
以前她总以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不出手还真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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