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结合昨天半夜的传言, 她此时缺席,就颇有些微妙了。
姬少虞一进殿就觉得怪怪的,他总觉得许多人在看他, 但当他转过视线时,他们又会立刻挪开目光,旁若无人地谈话。这么欲盖弥彰,姬少虞心里越发疑窦。
因为这些插曲,姬少虞上半节课基本没怎么听。等理论课结束,众人准备去试炼场时, 姬少虞问道:“最近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今日怎么感觉你们心里都有事?”
姬少虞说完,空气寂静了一瞬, 姬高辛和旁人对视一眼, 大大咧咧笑道:“没什么。只是一些捉风捕影的话,不值一提。”
姬少虞听到姬高辛这样说,越发确定他们有事瞒着他。他收敛了笑意,肃容问:“到底怎么了?”
姬少虞平时总是和和气气的,便是普通神族也敢和他开玩笑。此刻他冷下脸,太子的威仪扑面而来,众人才意识到, 姬少虞好说话只是因为他不在乎,一旦他心意改变,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玄帝太子。
众人闹了个没脸, 脸上都讪讪的。他们也不敢再看笑话了,耸耸肩道:“昨夜有人看到魔族那个质子从重华宫出来, 恰巧今日明净神女告假了。大家都猜测, 他是不是和神女说了什么。”
这显然是强行美化了, 一个男子深夜从神女寝宫里出来,还能是去说话的?姬少虞惊讶,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事。
但姬少虞立刻就排除了羲九歌,羲九歌虽然冷漠但也磊落,如果她想解除婚约,必然会当面告诉他,绝不会在背后做见不得人的事。羲九歌不可能大晚上去找黎寒光,所以,一定是黎寒光想做什么,故意制造动静。
他的感觉没有错,这个魔族果真居心不良。
姬少虞心里颇为恼怒,但是当着众多外人的面,他只是应了一声,浑不在意道:“你们就在说这个?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魔界质子初来乍到,去和九歌请教些问题,也不足为奇。”
请教问题?姬高辛挑挑眉,忍不住说:“可是,昨日他是亥时从重华宫出来的。什么问题能请教这么久?”
姬高辛刚说完就后悔了,他又立刻找补道:“但那个魔族昨日被明净神女打得吐血,估计是去请明净神女赐药了。明净神女真是心善,对这种不识好歹的人还愿意耽误这么久。”
姬少虞面容平静,就像没听到姬高辛刚才的挑衅,顺着姬高辛的台阶笑了笑,轻飘飘给这件事定了论:“对啊,她看着冷淡,其实心存大爱。用这些小道消息揣测她,才是对她的折辱。”
姬高辛笑着应和,脸上的肌肉却有些僵硬。两边人看气氛不对,连忙又是呼朋引伴又是高声谈笑,赶紧将话题扯开。
试炼场快到了,姬高辛像刚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一样,亲近地和姬少虞说起岁考的事:“今年岁考突然变了考法,宁姒和我抱怨了很多次,还不知道要怎么准备呢。明净神女是这方面的行家,宁姒想问问明净神女,但神女似乎在闭关,是不是不方便打搅?”
姬高辛话中的宁姒是他的妹妹——商金郡主姬宁姒。所谓请教不过是个托辞,姬高辛真正目的是攒个场子,商量岁考如何比。
这种事并不罕见,任何比赛、盛会前,各世族的人都会找理由碰头,彼此互通有无,一切还没开始,就已经把排名、利益分割完了。然后大家和和气气上场,赛场上相遇就按之前商量好的来,谁都不丢颜面。
姬少虞也习惯了这种事,他们在雍天宫看似公平求学,其实每次岁考排名都是各自家族势力的排名。
——除了羲九歌。
羲九歌当年堪称横空出世,断层第一,就算抛去家世因素,也没人敢压她的排名。但像羲九歌这样天资强大又修身自律的毕竟是极少数,大部分神族没那么强也没那么弱,没那么用功也没那么懒惰,全看环境把他们送到哪里。
如今天界局势早已稳固,灵药、秘境、功法都被各大氏族把控,这么多年下来强者愈强、弱者愈弱。没有资源和法诀,普通神族再努力,又怎么可能比得过从小用灵药喂大的氏族子弟?在今日的天界,个人实力,就等于家世。
姬高辛以姬宁姒的名义邀请,那就说明这个宴会有男有女,估计西陵家、凤鸿家的公子小姐都会来。他们在雍天宫看似为了学习,其实真正目的是结识人脉,姬少虞作为储君,当然也要拉拢各族未来的家主。
这么多氏族都要来,姬少虞按理不该犹豫,但他想到羲九歌的身体,有些拿不定主意。
众人习惯了羲九歌做什么都满分,仿佛羲九歌生来就是如此。但姬少虞却知道,羲九歌亦是血肉之躯,她也会受伤疲惫。她能表现的尽善尽美、游刃有余,只是因为她付出的多。
她昨日过度调动神火,恐怕伤了经脉,姬少虞不忍心让她伤没好就出来交际。姬少虞没有贸然应下,只是说:“她最近在清修,我也不确定她什么时候出关。宁姒的话我会转告她,至于她来不来,我不好保证。”
姬高辛习以为常,姬少虞在羲九歌面前一向小意逢迎,供未婚妻跟供祖宗一样。姬高辛看不上姬少虞在女人面前如此气短,但想到羲九歌的背景,又忍不住泛酸。他豪爽笑了笑,说:“你跟明净神女都快黏成一个人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都见不到你了。行,你先去和明净神女说,我和宁姒在北刹海恭候你们二人大驾。”
姬高辛说完,开玩笑道:“这两天北刹海的溯月昙开了,溯月昙一万年一开,据说看到此花的情人会受到盘古尊神保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宁姒难得找到这么好的地方,你可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心意啊。”
姬高辛的话明明是祝福,但落在耳朵里却莫名不舒服。姬少虞颔首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今日没有羲九歌也没有黎寒光,法术课顺顺畅畅结束了。下午雍天宫没有课程,但藏书阁、试炼场、音律室全部开放,学生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课,如果都不感兴趣,直接出宫玩也没人管。
在雍天宫这个地方,可以过得很舒服,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往常姬少虞下午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他和那些富贵闲人不一样,他未来要继玄帝位,身份根本不允许他松懈。但今天姬少虞没心思修炼,他一下了法术课,就直奔重华宫。
他在姬高辛面前不遗余力地维护羲九歌,但心里并非没有芥蒂。黎寒光昨日来重华宫,到底想做什么?
羲九歌一直在炼化经脉,她身边不缺灵药,神力和太阳同源,才一夜的功夫,太阳火在她经脉上灼出来的伤就消失不见,唯有运功时有细微的痛意,几乎可以忽略。
她刚刚收功,檐下风铃撞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什么感应一样,姬少虞的声音也从外面响起。
“九歌,你在吗?”
羲九歌起身,走向外殿,拂袖一挥打开宫门。
姬少虞早就习惯了羲九歌的风格,他轻车熟路进殿,一见面就先端详羲九歌的脸色:“你今日告假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羲九歌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法力太低了,临时闭关修炼而已。你怎么来了?”
羲九歌说自己法力低……如果是别人,这样说话肯定要得罪人,但姬少虞知道羲九歌没有其他意思,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法力低。
姬少虞习以为常地笑笑,从芥子乾坤中拿出一个玉瓶,放到羲九歌面前:“我知道你对自己要求严格,但未来时间还长,修炼可以慢慢来,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这是昨日我偶然遇到的火灵髓,可以滋补经脉,我见恰好符合你的体质,就带回来了。”
灵髓有神志,非常难捕捉,火灵髓更是只生长在岩浆深处,在市面上都是按滴论价的。羲九歌不懂感情,但并非不知世故,这么珍贵的灵髓,怎么可能是偶然遇到的呢?多半是姬少虞看出来她经脉有伤,特意为她寻来的。
羲九歌不愿意负担别人的情义,伸手欲将玉瓶推回去:“我用不上,你还是送给需要的人吧……”
姬少虞按住她的手指,破天荒对她收敛了笑意,认真看着她说:“我唯一想送的人只有你。这些天地灵物多备些总没有坏处,你现在用不上,那就先收着吧。”
姬少虞这样说,羲九歌也不好再推。她道了声谢,轻轻将玉瓶收起来,姬少虞见她没有拒绝,眼睛中盈出笑意,而看似认真收礼物的羲九歌却在心里道了声麻烦。
姬少虞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肯定要回一件等价的。真是麻烦,都说了用不着,为什么非要塞给她呢?
害得她还得浪费时间给姬少虞准备回礼。
姬少虞见她将自己的心意收下,心中雀跃,仿佛昨夜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难得两人间气氛好,姬少虞趁机问道:“九歌,听说昨日黎寒光来重华宫了?”
羲九歌点头,淡淡应了一声,完全不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些什么。姬少虞顿了顿,状若不经意问:“你们谈了什么,他似乎是亥时才走的。”
她和黎寒光的谈话内容可不能告诉别人,羲九歌避重就轻道:“没什么,他来向我赔罪而已。”
“赔罪?”
“是啊。”羲九歌理所应当道,“他对我动手,不是罪吗?”
姬少虞仔细盯着羲九歌的表情,她的眼睛一如往常,平静坦荡,瞳孔边缘泛着浅淡的金,圣洁的没有任何感情。注视着这样一双眼睛,反显得姬少虞的窥探之心阴暗了。
姬少虞以前不喜欢她这种眼神,如今却长长松了口气,心里生出种隐秘的欢喜。她不是只对他无情,而是对所有人都无情。无论黎寒光抱有什么心思,羲九歌绝不会搭理。
这就好,她现在还不懂男女之情,可以慢慢学,而他,总归是她的未婚夫。
姬少虞有些后悔,他实在是失心疯了,竟真信了姬高辛的挑拨,前来质问她。幸好她不懂情,不在乎被未婚夫怀疑,要不然,岂不是伤害他们夫妻情分?
姬少虞愧疚之下,忘了追问黎寒光为什么亥时才走。哪怕赔罪,也没有待到深夜的道理吧?而姬少虞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宴会上:“宁姒要在北刹海举办晚宴,应当是为了商量岁考。高辛托我问你,你想去吗?”
羲九歌一听宴会就没什么兴致了。他们这群人无聊的很,每天不是在赴宴就是在摆宴。毕竟对神族来说,面子大过天,一个人设宴,宴席上其他客人不能只吃不请,之后也要再摆一场还回去。等一圈轮完后,原东道主又要设宴表示。
要是真陪他们折腾,那什么都干不成,每天净在各种宴会上应酬了。羲九歌理解不了这种浪费钱财和时间的事情,然而除了她,其他神族小姐似乎都乐在其中。
羲九歌是没有不合群这种顾忌的,她不想去,便理所应当道:“不去。”
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姬少虞暗暗叹气,幸好是他来问的,若是换成姬高辛或姬宁姒,岂不是要得罪人?
姬少虞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只是可惜一万年一见的溯月昙了,他本来想和她一起看的。
姬少虞失落,却并没有尝试劝羲九歌。她若会听人劝,便也不是羲九歌了。姬少虞笑着圆场道:“就是一个寻常小宴,去不去都没什么要紧。宁姒喜欢热闹,估计会请很多人来,听说给魔界的人都准备了帖子。宴会鱼龙混杂,你不去也好……”
羲九歌听到这里,猛地打断:“你是说魔界的人也会去?”
姬少虞狠狠一顿,他看着羲九歌,目光意味难明:“是啊。”
羲九歌一想坏了,如果魔族也去,常雎和姬少虞岂不是会相遇?溯月昙的传言她也听说过,她觉得后人实属太把自己当回事,盘古身体已化为大陆,就算盘古真有意识残留三界,担心的也该是天地大事,哪有心思管一群情人拉拉扯扯?但花前月下向来是话本里男女主定情的高发场合,万一常雎和姬少虞那天发生点什么,又纠缠到一起怎么办?
羲九歌思来想去,觉得她还是亲自去盯着吧,一旦发现异常就立刻拆散,不给他们任何机会。羲九歌眨眨眼,坦然地改口:“难得商金郡主有心,劳烦你帮我带话给郡主,说当日我定准时到达。”
帝寒光原本游刃有余,听到羲九歌的话,他的笑却一点点收起来,最后,雪白的面上只剩锋利,不见笑意。
他定定看着她,忽然俯身朝羲九歌逼近。羲九歌挺直坐着,不闪不避,帝寒光的五官在她面前急剧放大,直到两人鼻尖都几乎相抵,他才终于停下。
这么近的距离,两人气息交错,呼吸相闻。帝寒光定定望入她的眼睛,眼眸多情,心却无情,哪怕他们两人近乎面对面相贴,也无法从她眸中窥到任何羞涩、戒备、恼怒。
帝寒光道:“明净神女,逆转时光可是三界禁术。”
每个种族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能被天地人三界、神仙妖魔人鬼六族一致列为禁术的,唯有时空术。而逆转时光,更是大忌。
“我知道。”羲九歌说,“可是,只要有用,就不是禁术。”
“这种话,可实在不像是美誉三界、温柔完美的明净神女会说的。”
“十年前,陛下亦是天界出了名的君子如玉,如今,不也做了许多不臣之事吗?”
帝寒光伸手拂弄她鬓边碎发,认真地点头:“没错。这么说,我和神女委实十分般配。”
羲九歌不为所动道:“我是太子妃,要不是今夜出了意外,你应当叫我一声嫂嫂。”
帝寒光听到“嫂嫂”这两字,眸光转深,却看着她笑了笑:“我和他谁长谁幼还不好说呢。何况,你今夜成不了婚,这场婚礼,一定会出意外。”
帝寒光的语气如此坚决,羲九歌立刻想到什么,眯眼问:“常雎果真是你放进来的?”
“果真?神女没有证据,为什么第一个怀疑我?”
听他的语气,羲九歌已经确定了。羲九歌想到今日婚礼上发生的事情竟根源于他,不由恨得咬牙切齿:“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这么做?”
帝寒光听到这话却笑了。他还穿着战甲,身上带着死亡和屠杀的气息,笑时却如冰消雪融,春回大地,清艳不可方物:“神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确实给了常雎足以破除一切结界的法器,但是,我并不知她要来昆仑。要不然,今日带走姬少虞的人就不是常雎,而是我。”
羲九歌想想也是。她和帝寒光没什么交情,但常雎却是他愿意用性命守护的人。如果他知道常雎要来闹婚礼,第一件事肯定是带走常雎,而不是故意落羲九歌的面子。
帝寒光直到那两人走后才出现在昆仑,多半是他刚和南方赤帝厮杀完,听说了常雎的消息就急忙赶来昆仑山。然而他来晚一步,还是扑空了。
此刻两人靠得极近,羲九歌能清晰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羲九歌原本以为是赤帝的,但这么久都没散,想来可能是他的。
南天距离昆仑可不近,他不顾自己受伤,千里迢迢赶到昆仑山,只为了夺回常雎。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真心娶她,他先前那些话,无非为了报复姬少虞、折辱她罢了。
她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知道世间的雄性,从禽兽到神仙,最忌讳的事情莫过于被戴绿帽子。据说常雎刚出生时帝寒光就已经守护在她身边,他随着常雎来天界当人质,帮常雎修炼,常雎被刁难时,他每一次都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可见爱极了常雎。他付出了这么多,而现在,常雎却抛弃守护多年的竹马,跟另一个男人私奔了。
那个男人还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羲九歌换位处之,完全能理解帝寒光为什么发疯。羲九歌目露了然,说:“天帝陛下,我明白你的感受。既然你不甘心,那你更该同意我的提议了。修行在世,所求无非顺应本心。如果连喜欢的人都得不到,那即便变强大,又有什么用呢?”
帝寒光紧盯着她,问:“施展禁术不是小事,稍有疏忽就会身败名裂。你就这么喜欢他,愿意为了他冒天下之大不韪?”
其实不是,主要还是为了铲除帝寒光。羲九歌现在受制于人,逃不了也打不过,总不能当真和他共度一夜吧。她宁愿闹出退婚丑闻,也不愿意被逼着嫁人。
正好,羲九歌手里有一个上古时空残阵,可以穿越时空。如果回到过去,阻止姬少虞和常雎相爱,一切就能回到正轨。顺便,她还能趁帝寒光弱小,提早杀了他。
这样一来,玄宫之变不会发生,姬少虞能顺利继位,天界也不会发生战火,所有结果都是最完美的模样。
但当着帝寒光的面,她滴水不漏地笑着,一口咬定道:“自然。我与他早有婚约在身,若没有常雎,我们本该顺顺当当完婚,之后举案齐眉、生儿育女,一辈子团圆美满。”
帝寒光目光幽深沉静,问:“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姬少虞?羲九歌一时被问得怔住了,诧异道:“我和他年少相识,多年相伴,我若要嫁人,自然是他。”
羲九歌听他问了这么多,本以为他不会同意了,没想到,帝寒光却慢慢站直身体,淡淡说:“好。”
羲九歌意外了一瞬,忍不住问:“你都不问我打算怎么做,会不会有危险?”
“那神女会怎么做,是否有危险?”
羲九歌回答道:“以我之力,当然不足以扭转时空。而且青帝、西王母、我哥哥都在,我若是贸然对时空动手脚,恐怕刚有动作,他们就发现了。但我曾偶然得到一个上古秘阵,可以撕裂时空缝隙,便是金仙站在对面也来不及阻止。我们无法改变现在,却可以通过时空漏洞穿回过去。但这个阵法启动需要大量灵力,我用法宝试了几次,都无法成功。所以,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将灵力注入阵法中,若能启动,你我同盟成立,一起拆散姬少虞和常雎,之后各走各路互不相干;若不能启动,我们压根回不到过去,刚才那些也全是空话,陛下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帝寒光点头,羲九歌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发问,不由提醒他:“我丑话说在前面,之前我怕惊动哥哥和西王母,一直没有试验过,所以我也不知道撕开时空缝隙后,里面会遇到什么危险。可能我们会被虚空碎片吞噬,可能我们会遇到混沌之气……”
“无妨。”帝寒光说,“神女和我一起冒险,我有什么可怕的?虚空虽然危险,但若能成功回来,对修为大有裨益,若能遇到混沌之气,那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死了也是荣幸。修行乃是与天争命,哪有什么是稳妥的,我不怕死,神女尽可放心施展。”
他毫不在意穿越时空时可能遇到的变数,倒显得羲九歌瞻前顾后了。他一个好不容易大仇得报、坐拥三方帝位的人都不后悔,羲九歌还顾忌什么呢?
羲九歌立即拖着华丽沉重的长裙起身,去侧殿摆阵:“我得到这个阵法已经很多年了,布阵所需之物都已备好。一千年前姬少虞和常雎相遇,我不知道他们两人何时动心,索性将阵法设定为一千年,直接去他们初遇之时,阻止他们一切交集。但一千年前我们已经存在于世,若我们足够幸运,能顺利打开裂隙,等脱离虚空时,我们会自动回到当初自己的身体中,记忆和法力并不会改变,但现在身上佩戴的法宝、服装,都无法带回去。”
帝寒光点点头,竟然没有再问,仿佛完全没意识到,一旦回溯到一千年前,他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将顷刻化为乌有。他依然是个寄人篱下的魔界质子,别说帝位,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
他不问,羲九歌自然也不会提醒。羲九歌在空中勾出一连串繁复的线条,她手指纤长,有条不紊地拨弄阵法线,有种玄妙的美感。帝寒光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幕,赞道:“神女身为神族,仙术却学的极好。”
羲九歌没什么真心笑了笑:“不及陛下。等回到过去后,若有机会,我必然要向陛下讨教一二。阵法布好了,可以注入灵气了。”
帝寒光看似在和羲九歌闲聊,另一只手却打出磅礴灵气,冰蓝色的灵力顺着阵法线瞬间盈满阵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流转起来:“神女一直叫我陛下,太生疏了。下次不妨唤我名字。”
羲九歌没想到她怎么折腾都没有动静的阵法竟真的被帝寒光启动了。她暗暗心惊,帝寒光为什么会有这么深厚的灵力,他的真实实力到底在什么程度?
羲九歌心生忌惮,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回到过去一定要杀了他,不可养虎为患。至于帝寒光刚才的话,她敷衍应了一声,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阵法忽然爆发出一阵亮光,时空裂隙出现,湮没了一切光线和声音。进入虚空前,羲九歌隐约听到他说:“倘若换一种开始,你会不会……”
后面的话被虚空吞噬,羲九歌不明所以,她会不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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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天界,济山山系,辉诸山。
风吹林叶,其声桑桑,闾麋从林间跃过。清风顺着桑叶吹入宫殿,紫色碎花簌簌飘落,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像用星河做了一块毯。
花瓣被风卷着穿过窗户,落到一截白玉般的指尖上。指尖的主人仿佛被这个动静惊了一跳,猛地收回手。
羲九歌霍然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放着一本书,上面还有新写上去的笔迹。似乎她本来在看书,不知什么时候支着额睡着了。
羲九歌看着面前的字,心想这么基础的法术书,她为什么会拿出来看?羲九歌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起身,环顾四周。
光线明亮,布置典雅,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屋外没有终年不化的积雪,没有明亮到刺眼的阳光,很显然,这不是昆仑山,而是她在雍天宫的住所,重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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