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帘子落下时, 陈述白看向桌上的生煎,完完全全失了胃口。
他靠坐在窗前,后脑勺抵在窗框上, 漫无目的地盯着那厚厚的帘子,很想走过去扯下来,将里面的人儿夺走,可她以命为挟,纵使他权势再大、三头六臂,也磨不钝天下所有锋利的刀刃。
沙场上厮杀, 荆棘中重生, 再苦再难也未向谁低过头,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可如今他败在了一个小女子手里,小女子用柔情的媚骨,戳穿了他挺直的脊梁。
向她俯首称臣, 还有回旋的余地吗?她会回头吗?
正沉思着,伙计忽然走过来问道:“爷,看你不吃了,要打包吗?”
伙计还要去一趟侍郎府,想着离开前招待客人离开。
陈述白坐直身形, 环视小店一周,问道:“冬日寒冷, 你们这里炭火可够用?”
都是粗人,又是贫苦人家长大的,哪里用得起炭火, 伙计笑嘿嘿地为他打包生煎, “老板娘说自己火力壮, 用不着烧炭,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就更用不着了。不过昨儿我们店里来了两位娇娘子,挨不了冻,老板娘是想着从哪里弄些便宜又好用的炭火来呢。”
炭火如银,贵得很,若非为了殊丽,平日里省吃俭用的晚娘可舍不得买。
陈述白起身拿起打包好的生煎,指了指对面,“我是出售炭火的商人,对面的医馆就是从我那里购置,你可以去跟他们打听打听我的口碑,要是中意,可以来找我。”
“爷住哪里啊?怎么称呼?”
“扬州,谢仲礼。”
“那也太远了。”
“我来京城做生意,现落脚在城南的来顺客栈。”
伙计点点头,初来乍到的生意人到处拉拢生意,无可厚非。
出了早点铺,陈述白走进对面的医馆,正赶上叶太医在研磨灵芝粉。
陈述白没有故意改变声线,以本来的声音淡淡道:“叶老。”
听出是天子的声音,叶太医还蒙了一晌,随即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拍拍身上的尘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圣驾到此,微臣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陈述白摆下手,撩袍坐在药桌前,今日惫于处理奏折,一颗心空落落的,懒得回宫,只想在有殊丽身影的街巷里徘徊,“朕在你这里睡会儿。”
瞄见室外若隐若现的暗卫们,叶太医笑呵呵取来刚熬好的小麦草鲜奶燕窝羹,试毒后,为天子盛了一小碗,“陛下且尝尝小女的手艺。”
为了避嫌,叶太医主动提起女儿即将婚配的事,为的就是消除天子的猜忌。
正值选秀,不少臣子都想把自家姑娘送进天子帐中,一盅小麦草鲜奶燕窝羹,看似寻常,较真起来,可大有内涵,叶太医自知官职低微,没打算凑热闹送女儿进宫。
陈述白舀了一口奶白的汤羹,认可道:“鲜而不腻,口感绵密,甚好。”
“陛下喜欢就行,您要不着急回宫,微臣待会儿为您疏通疏通脉络,有助眠的功效。”
叶太医是个通透的老者,相处起来令人舒心,陈述白没有拒绝,漱口后躺在摆放有白芷、甘松、乳香的香炉旁,由着叶太医针灸。
不知过了多久,药馆门口走来两道身影,一人嘴皮子伶俐,一进门就自来熟起来,“叶大夫,我们是对面早点铺的东家。”
叶太医看了一眼微睁开眼帘的天子,笑着应道:“老夫认得你们,栾娘子、姜娘子。”
晚娘一手挽着殊丽,一手拎着盛满鸡蛋的竹篮,将竹篮放在桌上,“一点儿心意,算是见面礼,以后我妹妹的孕事,还要劳烦叶大夫和叶小姐费心。”
殊丽也客气道:“有劳您了。”
在宫里,她每日都要接受医女把脉,出宫后,她不想委屈胎儿,想着隔三差五诊断一次,正巧这位叶大夫不是个喜欢问东问西的人,踏实稳重,很有分寸,她们想着处好关系,以后也方便。
叶太医笑道:“两位客气了,坐着稍等一会儿,我这里有位客人。”
晚娘顺着叶太医的目光看去,眼前一亮,躺在老爷椅上的男子清隽贵气,很像个饱读诗书的儒雅之人。
拽了拽殊丽的袖子,示意殊丽往那边瞧。
殊丽扫了一眼,见对方闭着眼,便收回了视线,心想此人好像刚刚还在她们店里用过早饭,筷子上夹的生煎还掉了一个。
应该是他。
没有多心,她随晚娘坐在门口的圈椅上,等着叶太医忙完。
这时,晚娘家的伙计从侍郎府赶回来,直接进了医馆,来打听炭火的事,“店家,听说你们用的炭是从扬州商人那里......”
话未问完,伙计看向闭目养神的白衣男子,又看向自家老板娘,挠了挠头,“你们都搭上话了啊,那我去忙了。”
晚娘一头雾水,叫住他问了缘由,才知,老爷椅上躺着的男子跟自家伙计拉拢过生意。
“呦,您做炭火生意的啊?价钱怎么算?从哪里供货?”
殊丽也看向男子,年关严寒,她怀胎身子弱,急需炭火取暖,若是价钱偏低,她想出钱多囤一些。
陈述白仍然闭着眼,纠结于该不该以“商人”的身份靠近殊丽,他们之间最欠缺的是真诚,实不该再骗她,可不以这重身份靠近,又如何以最低价卖给她们最优质的银骨炭?
还是叶太医机灵,解围道:“针灸期间,不易言语,两位娘子稍等片刻。”
晚娘失笑,“头一次听说,针灸还不能讲话的。”
殊丽扯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再打趣了。
针灸后,叶太医请殊丽坐于诊台,隔帕试脉。
陈述白还躺在老爷椅上,说是针灸后需要静躺,于是也就睨着凤眼,淡淡盯着诊台方向,余光落在了殊丽的侧脸上。
寻常小妇人的打扮,发鬟上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偏偏呈现出纯然的媚态,吸引人的视线。
“娘子脉象平稳,胎儿无异,大可放心。”叶太医还是写了个方子,“等小女采药回来,老夫让她为娘子送些安胎的药膳过去。”
殊丽展颜,露出温温巧巧的笑靥,“多谢。”
那笑,真诚朴实,是为表感谢,还是为胎儿安健而庆幸?
陈述白看得如痴如醉,直到被晚娘发现端倪才移开视线,放低声线道:“娘子要买炭?”
“是啊。”晚娘搬个绣墩凑过去,逢人三分笑,比在宫里时自在许多,“郎君的炭,品质如何?”
陈述白咳了下,叶太医立马回道:“老夫昨儿和东家试了一晚,品质是极好的,价钱也便宜,娘子不妨先少买些试试。”
“价钱怎么算?”
陈述白无所谓道:“娘子拿的多,自然便宜些。”
晚娘挠挠眉梢,“小门小户,拿不了太多。”
“可先试用,再考虑要不要多拿。”
“试用的话......”
“为拉主顾,不收银子。”
次日,栾记后院就堆满了昂贵的银骨炭,晚娘和殊丽对视一眼,惊讶于这位扬州商人为了拉主顾,摆出的阔绰的姿态。
堆满角落的银骨炭,够用一个冬天了。
御书房内,陈述白在听完侍卫长送炭的经过后,淡淡的“嗯”了一声,脸上不见悦色。
冯连宽摸不准天子为何不快,上前询问了缘由,才知,天子是怕“谢仲礼”变成第二个“元佑”。
“陛下担忧的是,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您一如既往地对待娘娘,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即便日后知道谢仲礼是您假扮的,也不会完全否定您的付出。”
陈述白闷闷的,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恰逢齐王启程回封地,狐朋狗友在京城最大的酒楼为他送行。
当听说了天子为殊丽烦心时,齐王啧啧两声,略带嘚瑟道:“母后希望殊丽离宫,天子希望殊丽回宫,我这个做儿子、做皇弟的,夹在中间真够难的。”
狐朋为他满上杯,“要我说,殿下不如帮忙成全了陛下,左右不过一个女人,得到几次也就腻了,不会阻碍太后选秀的心愿,殿下还能在陛下那里讨个人情。”
齐王知道天子对殊丽的执念,也想借机好好巴结巴结天子,若能让两人重修旧好,他算是立了大功,若是重修不好,也没有损失。
思来想去,想去思来,他拽过一个府中打手多的狗友,耳语起来......
暮色苍茫隼声声,天空盘桓着不少肉食飞禽。
陈述白又以谢仲礼的身份来到栾记早点。
晚膳时分,早点铺也会售卖几样粥饼,生意比不得晨早红火,不过有殊丽在,特意绕道过来“点卯”的男食客不多。
陈述白照旧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点了一盘爆汁金丝牛肉饼,还有一碗芙蓉汤、一盘咸黄瓜。
因着免费供应了银骨炭,晚娘亲自为他端上了饭菜,热情招呼后,拉过殊丽坐在账台前,一边算今日的账,一边小声私语。
“我怎么觉得,那位谢官人看上你了。”
殊丽正认真敲打着算盘,闻言蹙起眉尖,觑了一眼临窗的男子,总感觉他过于面熟,有种破壳而出的熟悉感,“姐姐休要胡说。”
这时,一伙光鲜打扮的公子哥走了进来,为首的人点了几个招牌菜,随手丢出一锭银子,“哐当”砸在帐台上。
“快点上菜,好吃还有赏。”
男人挑了个位置坐下,跟身侧的友人絮叨起来:“你们说,先帝在时,每隔一段时日就要进行一场选秀,轮到新帝,怎么这么费劲?听说各府有野心的小姐天天盼着初选,盼的望眼欲穿了。”
“天子以社稷为重,不近女色,自然对选秀不上心。”
“哪里不近女色?明明是独宠一人!可惜那女子不知福,非要出宫。”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无不是围绕着天子痴情而论。
陈述白慢条斯理地吃着金丝饼,没有朝他们看去,倒是看向了账台前的殊丽,想看看她是否对他们的话有一丁点儿触动。
可入眼的,是女子淡然无波的神情。
心里不是滋味,他拿起辣油芝麻瓶,倒在金丝饼上,浅尝了一口,辣感窜上鼻尖。
咳了两声,他抿口茶水,缓释了辣劲儿。
就此工夫,店里的伙计给公子哥们端上了饭菜,哪想打赏银子的公子哥刚咬一口包子,就“嗷”的叫了一声。
“特么包子里有虫!”
其余几人狠拍桌面,“老板娘,怎么回事啊?!”
晚娘赶忙走过去,见包子馅里有只蚂蚁,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我给各位换屉新的,这桌我请客,给各位赔不是了。”
“你请客?爷差你一顿饭钱?爷觉得恶心!”
“那各位觉着,该怎么办?”
大冬天的,馅料里怎会有蚂蚁呢?晚娘心里狐疑,每次面点师傅拌馅,她都在一旁监督,不该出现这么大的疏漏啊!
又看了一眼馅料里的活蚂蚁,她有点无语,蚂蚁又不傻,怎会往冒热气的馅料里钻,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
将那锭银子放在桌上,她指着蚂蚁道:“让各位看笑话了,是小店的疏忽,放小人进店了,这顿饭我们按饭钱十倍赔偿,可有异议?”
被戳破了真相,公子哥非但没理亏,还趾高气扬地瞪眼道:“你指桑骂槐呢?讲清楚,谁是小人?”
晚娘怕身后的殊丽动了胎气,让木桃将她带回里屋,继续忍着委屈给几人道歉,可越道歉,几人的气焰越嚣张,到最后直接连着桌椅板凳都给砸了。
店里的面点师傅和伙计纷纷走出来,两拨人开始互殴,桌椅板凳被撞的歪歪斜斜。
潜藏在周围的暗卫互视几眼,最后选择静观其变,他们接收到的指令是暗中保护殊丽,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现身暴露踪迹,再者,天子就在屋里,也没发出任何阻拦的命令。
陈述白倚在窗前,懒懒看着那群故意找茬的公子哥,发现他们虽穿着绫罗绸缎,可面容和手都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倒像是大少爷身边的跟班,一时起了疑心,却没有上前评理。
店与店之间存在不良竞争,说不定是来砸场子的同行。
陈述白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刚要让人进来收拾残局,顺便将那几个公子哥抓起来训话,却见又一拨陌生面孔走了进来,显然是那几拨人的帮手。
人一多,那几人更为嚣张,扬言自己是恭顺伯府的公子,非跟这家店杠上了,除非这家店有过硬的靠山,否则店开到哪儿,他们砸到哪儿。
恭顺伯府世代忠良,怎会养出这样的纨绔子?
陈述白压根不信他们之言,估摸着,他们是给恭顺伯府乱泼脏水。
后堂内,木桃抱住殊丽,紧张地想,她们的靠山也只有深宫中那位忙着选秀的大贵人了,可姑姑怎会抹开面子去求他呢。
然而,眼下得罪了有权有势的公子哥,要如何收场?可不能让他们砸到后堂伤了姑姑!
“姑姑,咱们先从后门离开。”
眼看着失态愈发严重,店里能砸的都被砸了,唯独剩下角落里的谢官人还在慢悠悠吃茶。
肚子里的小家伙受不得惊吓,殊丽点点头,拉着木桃离开,打算去衙门报官,可甫一走进后巷,就被几个小厮打扮的人拦下了。
几人像是早有预谋,拿着手指长的小刀在她们面前比划,威胁她们不许报官,否则就把她们卖进青楼。
木桃挡在殊丽面前,色厉内荏道:“你们再不让开,我们喊人了!”
几人嗤笑,拿出麻袋就把木桃给套了进去,随后丢上马车,扬长而去。
殊丽被推在墙上,后背硌得生疼。
马车里传来木桃的大叫声,急得殊丽额头全是汗。
怀着身孕,身子本就弱,可她顾不上不适感,紧赶慢赶去追马车,就在快要跑出巷子口时,忽然被一直手臂拦腰抱住,按进了一抹茶香的怀里。
“啊……”
天色渐晚,殊丽惊呼一声,抬手砸向那人的脸,却被扣住手腕反剪到身后。
“别慌,是我。”
殊丽于昏暗天色中抬眸,见抱住自己的人是谢官人,立即扭动起来,“先放开我。”
陈述白松开她,退后半步保持君子之礼,“那伙人来历不明,不像是寻常闹事的地痞。”
殊丽想要报官,又记得他们的威胁,若真把木桃卖去青楼,木桃这辈子就毁了,可不报官,还哪里有其他解决办法?除非暗自去求那个男人。
想到此,殊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从那几个公子故意找茬起,就有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
一切都像是在推动她去借一笔“合情合理”的人情债......
店里的打斗声平息,偶有求饶声传出,殊丽返回店里,就听那几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公子哥抱着脑袋嚷嚷自己是恭顺伯府的人。
如此大张旗鼓地自报家门,必是有诈。
突然出现的几个武夫打扮的男人没做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令殊丽更为狐疑,做了好事却脚底抹油,走为上策?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离奇,公子哥来闹事,仗义之士出手相助,稳住局势后又快去离去……当真是离奇中透着浓浓的巧合。
因为木桃的安危,殊丽心里乱糟糟的,但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陈述白宽慰道:“我已派人去追那辆马车,你的朋友不会有事。”
殊丽看向他,偶然与他的凤眸相碰,心口一滞,这双眼睛……!
有碎金翠玉流光的浅棕凤眸,并不常见,不可能如此凑巧!
可笑,被欺骗一次已经够了......
殊丽收起刚刚的感激,甚至怀疑起这出闹剧是他一手策划的,哪里那么多巧合都让他赶上?!
“谢官人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能否随小女子去一趟后巷,等你的人带木桃回来?”
女子温温柔柔地询问,看不出异样,陈述白却有种莫名被恩赐的感激,点了点头,“娘子请。”
殊丽握了下晚娘的手,“姐姐先收拾店里,木桃不会有事的。”
说罢,越过众人,朝后门走去,
陈述白压平嘴角,跟在后面,目光一直落在她窈窕的身影上。
鸾绦束腰美人钗,凤尾罗裙月下来,她总是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来到无人的后巷,殊丽忽然回眸,眼尾荡开阵阵冷意,“陛下假扮别人上瘾了。”
陈述白愣了下,难怪一刹那,在她面上捕捉到了两种情绪,疏冷和厌恶。
就那么厌恶他?低眸温笑一声,笑声透着少年的失意感,“怎么认出的?”
“陛下也被骗一次,就心有体会了。”
殊丽双手叠于身前,直挺背脊,扭回头不再看他,留给他一个孤寂又倔强的背影,“民女离宫前,已经说的很清楚,至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陛下设局砸场子、抓人质,不觉得是出尔反尔、小人所为吗?”
陈述白冷下脸,想来她是误会了,“没做过的事,朕不认。”
“民女不在意陛下认不认,但求陛下把木桃还回来。”
被莫名冤枉,陈述白刚要开口再行解释,忽然瞧见斜上方俯冲而来一道黑影,速度极快,直奔殊丽。
是猎隼!
来不及多想,他大跨前一步,双臂揽住殊丽的肩,用力翻转,将殊丽护在矮墙和自己的胸膛之间。
俯冲而来的猎隼扑个空,差点撞在墙头,扑腾着翅膀悬空而起,哇哇哇的飞走了。
城中猎隼不常攻击人,除非过分饥饿。
陈述白单手撑在矮墙上,另一只手搂着殊丽的腰,偏头看了一眼飞远的暗影,轻声问道:“没事吧?”
被桎梏在温厚的怀里,殊丽不适地挣脱起来,“放开我。”
语气依然疏冷。
本就被冤枉,加上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陈述白气不打一处来,勒住她的腰不放,“手无缚鸡之力,到哪里都是累赘。”
轻飘飘的一句话,是事实,也带着犀利的讽刺,殊丽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我是不是累赘,不关你的事。”
久违的香气入鼻,陈述白一忍再忍,按捺住将她揉进骨子里的冲动,激将道:“那你想办法脱身,倒能让朕刮目相......”
话未讲完,明显感觉侧腰上被抵了一个尖利的东西。
低头看去,竟是他作为元佑时送她的袖珍匕首,刀尖很细,富有杀伤力。
这不就是自己反复教她的防身招式么,想不到有一日会用在他身上。
既怄火又欣慰,他附在她耳边低哑开腔:“捅别的男人可以,捅坏你男人,可要命。”
风流闷骚的下作话,听得人面红耳赤,殊丽竭力露出冷漠,回呛道:“陛下一再食言,不嫌臊得慌?”
陈述白也知自己在她这里没了信用可言,无奈笑叹:“臊什么?朕的脸皮都是从你身上练厚的。”
殊丽再受不住他的挑弄,一咬牙当真捅了下去。
陈述白对她没有设防,哪里会想到她竟敢也舍得真的捅他。
剧烈的疼痛从腰间袭来,他闷哼一声,撑在矮墙手青筋暴起,指尖抠进了砖缝里。
她来真的!
殊丽扭头看去,见男人捂住侧腰上的手渗出鲜血,有些哑然,以他的敏捷身手,为何不躲?
陈述白疼的“嘶”了一声,抓住她逞凶的小手,夺过匕首扔在地上,“谋杀天子,信不信朕砍你的脑袋?”
殊丽理亏,伴着不易察觉的懊恼和心疼,转过身不确定地问:“要去医馆吗?”
陈述白用带血的手扼住她的下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去不去医馆,你都得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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