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快点,快点。”埃德蒙多坐在后座的中间,两只手分别扶着驾驶位和副驾驶的两侧,他盯着出租车司机的对讲机,“再快一点,我还可以加钱。”
那黑人司机通过后视镜奇怪的看了埃德蒙多一眼,用他标志性的口音调侃着说道:“老兄,就算我想要你的钱也要考虑考虑来不来得及花,已经是最快了,别那么急,我又不能带你飞过去。”
“怎么不急,我急死了。”埃德蒙多皱着眉,狠狠出了口气,心里再次痛骂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他念念叨叨:“警察不会相信我说的,而救护车根本没办法短时间赶过去,而我甚至还不在那儿——”
埃德蒙多为此自责了十几年。
上辈子他就因为赌气没跟里维斯他们一起去毒蛇屋,结果第二天醒来就听到了瑞凡的死讯,在他的记忆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互相竖了中指,而最后一次对话……直到对方死去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没能得到解决,埃德蒙多只能在往后的每天去对方墓地前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自己很抱歉。
或许是他的痛苦太过深刻,司机又抽空看了他一眼。
“让我猜猜,”黑人老哥开口,“是他妈的毒|品,对不对。肯定是你亲近的某人嗑到神志不清了,要你赶去救场。”
“如果我晚一点去可能就见不到活着的他了。”埃德蒙多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回答道,为了不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他开始向司机诉苦:“我真搞不明白,毒|品那栋有什么好的,除了会让脑子变成一团棉絮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钱多好,有了钱什么都有,有那做梦的功夫多赚点钱不好吗?”
司机点了点头,对埃德蒙多的观点表示赞同。
“虽然你说的很对,但相信我,毒|品这东西我也曾深陷其中,它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惆怅地说道,“当你遇到人生低谷或者什么很难受的痛苦时,你就会想要逃避,尤其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们,阅历不高,没那么多见识,朋友给你个‘好东西’一点也不设防,然后就这么轻易的被套牢了——”
埃德蒙多挑了挑眉。
“那你呢?”他问道,“你说你也用过毒|品,那你是怎么摆脱它的?”
“我有老婆帮我,”他有点得意地说道,“我们没钱去戒毒所,也没钱买药,她就把我绑在家里,我想嗑的时候她就狠狠抽我。那段时间我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全是抗生素的功劳。然后我挺过来了,你敢相信吗在那之前我有240磅,而现在我只有180磅。”
埃德蒙多朝车顶翻了个白眼,这故事毫无帮助,首先他不能把瑞凡绑在家里,其次,他现在甚至不确定他能不能活过今晚。
随着‘嘎吱’的刹车声,他们抵达了目的地毒蛇屋,不多不少20分钟整。
门口有一小群人正在狂欢,看上去是红辣椒乐队的忠实粉丝。
埃德蒙多把身上所有的钞票都掏了出来丢在车坐上,随后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谢了,老兄。”他丢下一句道谢后下了车,打算往屋内跑。
但就在这时,那黑人司机又喊住了他。
“你给了我那么多钱,我多少也得帮你点什么。”他说着从副驾驶的储藏室拿出一个盒子从车窗丢给埃德蒙多,“肾上腺素针,救命用的,适用于吸|毒过量的家伙。”
埃德蒙多把盒子打开一看,是正规的套装,他抬头冲司机感激地笑笑,“谢谢,虽然我想可能用不上这个,但——你帮了大忙。”他说道,“我叫埃德蒙多-莫雷拉,是个导演,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得上的,尽管来找我。”
司机脸上露出莫名的欣慰,他点点头。
“快去吧。”他说,“去拯救你的朋友。”
埃德蒙多向毒蛇屋跑去。
在他的身后,出租车消失了,连带着司机一起。
只留下一片洁白的羽毛轻飘飘落在地上。
……
他还是晚了一步,等埃德蒙多分开人群走进去时,瑞凡已经神志不清的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并口吐白沫。围着他的几个人都傻了,他弟弟华金扑在他身前拍打的脸颊让他清醒一点,同时大喊着让音乐停下来。
现场一片混乱,有人想进来,有人想出去。
“见鬼的,别喊了,快叫救护车!”华金一边按压着哥哥的胸口一边吩咐旁边的女友,“快啊,基努,来帮忙!我们把他抬到外面去!他需要新鲜空气!”
基努丢开手里的杯子去帮忙,而埃德蒙多刚好赶到。
“把他放下来你们两个,他需要抢救!让他抬头张嘴,别让他窒息!”
“都都!”基努惊喜地看过去,“你来了!”
华金-菲尼克斯也跟着看过去,在看见埃德蒙多的一瞬间他皱起眉,但很快他的注意又被地上的哥哥吸引——瑞凡不再抽搐了,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脸色惨白。
“别看我,看那儿!现在是紧急情况。”埃德蒙多打了两个响指挥开华金,华金不肯离开,那让埃德蒙多更加烦躁,“我要给他做心肺复苏,你懂吗,不懂就赶紧走开,不要妨碍我!”
华金没说话,但是快速给埃德蒙多让开了位置,埃德蒙多跪在瑞凡身旁,用他从疗养院电视上学来的手法按压瑞凡的胸口,接着捏住瑞凡鼻子给他做人工呼吸。
埃德蒙多紧张地注意对方的情况,但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他的心开始下坠。
“Come on!小凤凰,醒过来!”
急救过程持续了快两分钟,一点作用也没出现,瑞凡的脸色仍旧苍白,呼吸渐渐微弱起来。华金看着这一切,再次焦躁不安起来。
“别按了,你一点忙也没帮上!”他说着起身推搡埃德蒙多,并试图架着瑞凡的胳膊穿过人群。“还是按我说的,我们把他抬到外面去——救护车呢,救护车来了吗?”
少年一点也不专业并且毫无章法的行为让埃德蒙多气炸了,他拍掉了对方的手。
“出去能做什么,人们还聚集在那里,你想让你哥哥od(overdoes,也是吸|毒过量)的照片满大街都是吗。”他皱着眉语气不善地说道,“如果等救护车过来,那一切都晚了。”
埃德蒙多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肾上腺素飙升让他额头突突的疼。
对了,肾上腺素。
他拿出司机给他的套装,让华金和基努都过来。
“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这是刚刚我过来时那司机给我的。”埃德蒙多打开盒子将针头装在针管上,然后把它们插|进那个小瓶子里抽取肾上腺素,“把他上衣脱了,快!现在不是注重隐私的时候,我们得给他注射。”
“肾上腺素?”基努认出了那东西,“我们要怎么用它?”
“相当于强心剂,我们要给他的心脏来上一针。”埃德蒙多快速解释道,他举起那针用食指弹了弹针|头,随后用另一只手按住瑞凡的胸口寻找微弱的跳动。
他咬住下嘴唇,皱着眉又说:“但是这东西必须得他妈的直接打进心脏,而且要快准狠,我只看过一次给人注射,那操|蛋的医生就像用刀刺(stab)那样——”
“耶稣基督啊他快死了!”华金大吼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快把肾上腺素注射给他!”
“我知道!但你是医生吗?或者我是医生吗?这里有人是他妈的医生吗?所以别催我!”紧张到快要凝固的空气让埃德蒙多吼了回去,他抓着肾上腺素针跨||坐在瑞凡身上,紧接着用拇指找到了对方心脏的位置,像是给自己打气那样:“我要刺了!”
他不停地深呼吸调整自己,旁边基努和华金同样紧张。
他们都知道,就这一次机会,绝无仅有的一次。如果成功了,他们就能把瑞凡从死神那里拉回来,但如果失败了——他们很可能因此而加速他的死亡。
埃德蒙多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他咬牙——
“去他的!(葡语)”
虔诚而神圣的,他高高举起肾上腺素针,照着瑞凡的胸口猛地扎了下去。
砰,砰。
针头没入那苍白的皮肤,空气压力把液体注入了他的心脏。只有微弱起伏的器官瞬间充满活力,强力跳动起来。
伴随着一阵丧尸般的抽气声,瑞凡-菲尼克斯像弹跳盒里的小丑那样坐了起来。
他浑身都被汗浸湿了,双眼惊恐的睁大,脸颊上带着不正常的红,嘴唇干裂,同时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喘气声。
“我怎么了——”
听着对方枯树枝一样的声音,埃德蒙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低下头,劫后余生那般笑了出来,而随着笑声,他紧绷的身体软下来,重心向后移动,就那么坐在了对方腿上。
于是瑞凡的注意力就从还插在他胸口的针筒上转移到了埃德蒙多那儿,在他的记忆里,最后一次相见两人闹得很不愉快,对方还放下狠话,永远不会再让他做他电影的主角。瑞凡-菲尼克斯剧烈的喘了两口,再抬头,四目相对。
淡漠的薄荷绿对上荡漾的深海蓝。
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只有两个针管那么远。
谁也没开口。
好半天,久到门外响起了救护车的警笛声时,瑞凡终于打算说点什么,他抿了抿嘴唇,就像许多经典电影中主人公进行自我剖析前的开场那样。
然而埃德蒙多却抢先一步钳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抬头,咬牙切齿地教训。
“你得把那玩意戒了,听到没有,我不能——我受不了第二次了。如果你再、再敢这样吓我,我发誓——”
话没说完,他眼前出现了闪烁的星星,瑞凡的身影变得模糊,耳朵里先是嗡嗡的随后像被灌进了水。
几秒后,埃德蒙多摇晃两下,向旁边栽倒过去。
“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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