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五条家。
“家主, 羂索不是什么好人。”
“此次见面,我发现羂索的身上多了一股邪气,他可能会对家主不利。”
“家主,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大长老一直追着五条凛讲话,五条凛则用双手捂着耳朵,心里边反复默念:不听不听, 王八念经;不看不看, 王八下蛋。
终于,在大长老将他的双手移开之后,五条凛终于还是没办法逃避了, 只能面对。
“大长老, 我才是五条家的‘六眼’,如果羂索身上有邪气为什么我没有看到?难道我的这双眼睛是摆设吗?”五条凛反问。
“家主的眼睛自然并非摆设,但我说的邪气也并非实质上的邪气,我只是感觉羂索他心术不正。”大长老沉声说道:“家主无论是才学还是祓除咒灵的能力在五条家都无人能出其右,但为人处世之道,家主和我比还差着几十年呢, 你相信我的眼光, 绝对不会有错。”
“羂索是我的朋友, 你这样说,是希望我怀疑自己的朋友?”五条凛反问。
“家主若想交朋友, 御三家人才辈出, 你完全可以……”
“身为五条家的神子, 就连选择朋友的权利都没有吗?”
“正因为你是不世出的天才,所以我才会担心……”
“大长老, 请相信我。”五条凛认真地看着大长老, 语气诚挚:“羂索不是坏人, 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他曾经在五条家那么多年,大长老不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吗?甚至当年将他送到我身边的,不也是大长老吗?”
“当年……”大长老想起当年的事情便深感懊悔,他也没想到羂索的野心竟然滋生地如此之大,十几年过去,对方已经变成他不敢辨认的模样了。
“人生结交在终结,莫为升沉中路分。大长老,虽然我现在已经成为了五条家的家主,但若是因此抛弃曾经的朋友,你认为这是君子所为吗?”五条凛神情严肃,句句在理。
大长老张了张嘴,终究无法反驳这句话。
“多谢大长老成全。”五条凛狡猾地笑了笑,立刻又去找羂索玩了。
大长老静静看着五条凛离去的背影,心底突生彷徨,总感觉日后可能会发生某种令人悲哀的事情。
五条凛找到羂索的时候,羂索正在祓除咒灵,他这次没有抓咒灵来研究,而是干脆利落地将之打散、消灭。
“羂索!”
羂索回头,一个白毛飞奔而来抱住了他,让他的身体为之一僵。
“羂索,你真好,我都知道了!”五条凛用两条手臂比划着:“大长老带了那么多的钱来找你让你离开我,你都没有答应,果然我们之间的友谊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
羂索回忆着之前大长老来找他的事情,尤其是对方所说的“作为五条家的长老,不希望自己的家主拥有一个明显的弱点”,不由心底冷笑。
在五条家的人眼里,他这个特级咒术师竟然会成为五条凛的弱点,真是可笑!
他们从来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过,即便他成为了特级咒术师,即便他拥有祓除特级咒灵的能力,即便他在民间名声鹊起……
御三家,他们凭什么还是看不起他?
看着五条凛眼睛里的兴奋,羂索强压下自己内心的不满,垂眸笑道:“当然了,凛,你是我的挚友,我们之间的友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迟早有一天,他要让御三家重新认识他。
如今的种种耻辱,他一定会全部报复回来!
17
又到了草长莺飞的时节。
几年间,羂索和五条凛飞速成长着。
咒术界的“天花板”,咒灵克星,五条家的希望……种种名头,落在了五条凛的身上,让他在整个咒术界大放异彩。
而羂索,则从五条凛的“书童”进化成了五条凛的“挚友”。
五条凛每次都得意洋洋地搂着羂索和人介绍:“这是我的挚友,特级咒术师哦!”
羂索便也面带微笑的和人打招呼,背后却心情抑郁,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努力多年,只要一和五条凛凑在一起,所有人看到的依旧只是五条凛的光芒,而他永远都只是陪衬。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五条凛这样的天才?羂索偶尔会想,如果没有五条凛就好了。
“扣扣”,五条凛敲响了小木屋的门。
现在这个小木屋是两人一起设计的,五条凛亲自去砍的树,被漆成了漂亮的浅绿色,还在绿色的墙壁上绘制了几朵五颜六色的小花,看着漂亮又雅致。
“开门啊,羂索,我来了!”
羂索打开门,无奈地说道:“你不是有钥匙吗?”
“可你明明在房间里,喊你开门多方便!”五条凛露出得意的笑容。
羂索笑着摇了摇头,问:“我听说御三家这次开会,其他两家想针对五条家?”
一听这话五条凛就来气,朝自己的挚友大声抱怨:“太烦人了,明明这些年我们五条家祓除的咒灵最多,其他两家有什么不满的?竟然说什么我们五条家近些年越来越张扬了,祓除咒灵也算是张扬吗?难不成要学习他们,等咒灵屠了村子才跑过去收场?这倒是不会被普通人发现,毕竟人死都死光了!”
“别和他们生气,一群占据高位的人,又怎么可能懂我们这些咒术师的为难之处。”羂索叹了口气,咒术界的规矩真的是太多了。
遇到咒灵要上报、然后申请祓除咒灵的任务、视察周围地形避免普通人看到,最后才可以进行祓除任务。
一系列的程序走下来,咒灵该干什么都已经干完了,咒术师没有走完程序,难道就要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咒灵屠杀无辜?
说什么“张扬”,救人一途,从来就不该有错误。
“我倒是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但是大长老也骂了我。”五条凛委委屈屈,小声嘀咕:“说什么我每次搞出来的动静都太大了,要让我小心一点,不要被普通人察觉不然很难收场,祓除个咒灵倒像是做贼一样。”
羂索给五条凛倒了一杯糖水,安慰他:“若是被普通人知道咒术师与咒灵的存在,现有的秩序说不定会崩溃,到时候会世界大乱的。”
“我也不是不知道。”五条凛知道,他只是有些郁结难舒。
“等我研究成功,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可是你都研究好几年了。”
羂索也叹了口气,是啊,他已经研究好几年了,却始终没能得出一个结果。
他想……
羂索注视着五条凛的眼睛,他缺少一双可以看穿一切实质的眼睛。
很快,羂索收回视线,朝五条凛露出温和的笑意说道:“我想喝杯酒了。凛,我捉了两条香鱼,要一起来喝杯吗?”
“好啊好啊!”五条凛高兴地答应。
羂索拿出酒杯,烤上香鱼,但五条凛却没能吃到鱼肉。
他醉倒了。
一杯倒。
18
“日后你莫要和人一起喝酒。”待五条凛醒来,羂索认真叮嘱。
五条凛揉着自己发昏发痛的脑袋,郁闷地说道:“我以前没喝过酒。”谁知道他酒量竟然这么差。
“头还疼吗?”
“嗯。”
“过来,我给你揉揉。”
五条凛便很自然地将头靠了过去,羂索感受到他全心全意的信任,眸光一闪,认真地为他按摩头部。
羂索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有种催眠的功效,若不是五条凛刚刚才醒过来,怕是又要睡过去了。
“头好痛……”
“嗯。”羂索应着他,轻轻为他按摩。
“羂索,酒好难喝啊,喝了还会头疼。”
“是你酒量太差了。”
“才不是……”五条凛虽然头疼,但依旧嘴硬:“是酒的问题!”
羂索无奈,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没错,是酒的问题。”
“再过几日,加茂家的女人就要嫁过来了。”五条凛对羂索从不隐瞒。
羂索手指一顿,问:“嫁给谁?”
“我啊。”五条凛皱着一张脸,也不知是因为头疼还是因为苦恼:“我都没见过她,听说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是大长老为我定下的婚事。”
“是吗?”羂索淡淡说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想必应该是一桩好姻缘。”
五条凛不说过话了,他枕在羂索的腿上,仰面望着天花板,眼神少有的迷茫。
妻子……是怎样的?
女人在御三家地位很低,就算是生出了五条凛的凛妈妈,那样温柔的女人,在五条家其实也是没半点地位的。
她唯一的功劳,便是生出了五条凛。
父亲常教育他,找女人基因要好,要找一个能生养的,五条凛有点不懂,女人存在的意义就是生孩子吗?
他的妈妈会做很好吃的点心,也烧得一手好菜,她温柔又会照顾人,还会哄他睡觉。
他以后的妻子,也会是像妈妈一样温柔的女人吗?
“在想什么?”羂索问。
“在想……我的父亲对母亲可能并不太好。”
羂索愣了一下,问:“他们不是很恩爱?”
“是,但是……”五条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
父亲对母亲,向来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因为母亲很温柔,很听话,经常在笑,所以五条凛认为他们很恩爱,但实际上仔细想想就能明白,他们的关系就好像……他和秋月。
秋月很温顺,任何事情都会满足她。
但秋月只是他的女婢,母亲却不是,为什么却能给他如此强烈的既视感呢?
羂索略作思考,明白了五条凛的想法,于是道:“不要多想,只要当事人双方不觉得奇怪就好了。”
“可是……”
“加茂家嫁过来的女人,一定也会那么温柔。”
但那是不对的。
羂索很清楚,普通人家女子的地位便不如男人,到了御三家更是变本加厉,但是,这种不公平,常年生活在那种压抑环境下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男人们不理解,女人更无法寻求自由,她们是被折断了双翼的小鸟,骨子里的叛逆被硬生生剔除,就连尊严都半点不见 ,宛如被模子复制出的一样,只剩下温顺了。
“你又何必在意那些。”羂索轻笑一声,拍了拍五条凛的额头,将手掌放到了他的双眼上,说道:“只需要享受那一切就好。”
“可是,妻子不应该……”
“凛,别想太多。”羂索阻止了他的深思。
生在御三家,在这种方面思考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倒不如随波逐流。
反正所有人都在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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