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寝殿内, 两人在床上相对而坐。
萧夕禾莫名有些紧张,忍不住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一遍:“聊什么?”
谢摘星抬眸:“聊这个孩子。”
“你说。”萧夕禾打起精神。
“我不打算要。”谢摘星直言。
萧夕禾愣了愣,半晌迟疑地‘啊’了一声。
谢摘星在开口之前, 有想过她的反应,或许会失望, 或许会着急, 又或者没良心点,干脆因为少了一个负担而高兴,却独独没想过她会是这样。
不喜不悲, 不骄不躁,仿佛在对待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谢摘星不悦:“你什么意思?不高兴?”
“没有没有。”萧夕禾赶紧摆手。
谢摘星眯起长眸:“那就是高兴了?”
萧夕禾:“……”
寝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萧夕禾无言与谢摘星对视, 终于意识到他此刻心气不顺。
半晌, 她小心翼翼开口:“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高兴……我不知道怎么说, 相比较这个孩子,我更在意你的心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一直打心底觉得, 唯有孕育生命者,才能决定胎儿未出生前的去留,其余人的想法根本不重要。生育权这东西, 只属于能生孩子的人,不论是男人怀孕还是女人怀孕, 都该如此。
“我嘴笨,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反正就是……我都听你的。”萧夕禾急得抓耳挠腮。
谢摘星闻言, 表情总算明朗了些, 嘴上却不饶人:“这孩子虽不在你腹中,却也是你的血脉,你这般轻易放弃,还真是刻薄。”
萧夕禾讪讪一笑:“你也说了,孩子不在我腹中……既然不在我腹中,我就没资格说什么放不放弃,你要是肯要,我就努力养你们,你不肯要,我就专心照顾你自己。”
“你想要吗?”谢摘星问。
萧夕禾谨慎反问:“你会参考我的意见?”
“不会。”
萧夕禾:“……”
谢摘星:“但我想知道。”
他非逼着她回答,萧夕禾纠结半天迟疑开口:“想吧……你没说不要之前,我是想的,但你现在说不要了……我本来就没什么真实感,还需要时间接受他,你这么一说我就……”
“既然还没接受,那就不要接受了,”谢摘星神色淡定,“否则你将来伤心,本尊也不会安慰。”
萧夕禾迟疑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那我以后就像今日一样,只考虑你就好。”
谢摘星眉头微挑:“你确定?可我怎么觉得,你今日种种行为,都更侧重小孽畜?”
“当然不是,我那是紧张你的身体,才会事事小心,”萧夕禾说完,忍不住叹了声气,“十月怀胎犹如害一场大病,你这病都害两年了,是我对不住您。”
谢摘星慵懒地靠向床头:“还算有点良心。”
萧夕禾抿了抿发干的唇,小心翼翼地开口:“魔尊大人,冒昧地问一句,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不想。”谢摘星答得干脆。
萧夕禾嗓子有些发紧:“是因为我吗?”
谢摘星顿了一下:“不是。”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与任何人无关,只是因为他的自尊不允许,所以今日即便萧夕禾跪下求他,他也绝不会心软。
萧夕禾与他对视许久,逐渐明白了他的想法,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要挖你内丹呢?”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一愣:“为什么要挖我……我哪有内丹?”老祖宗给的那颗,不是早就炼化了吗?
“等你突破金丹,就有了,”谢摘星扫了她一眼,“小孽畜太狡猾,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扎根,待我发现他时已经来不及,唯有鹿蜀内丹方能化去他,如今内丹被你吸收,就只能用你的了。”
萧夕禾怔怔看着他,总算明白他之前为什么会去识绿山秘境了。
见她发呆,谢摘星唤了她一声:“萧夕禾。”
“我在!”萧夕禾急忙应声。
谢摘星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我若要你的内丹,你给吗?”
金丹不同其他,修成之后一旦被挖,修为上便再无可能进益。萧夕禾也清楚这一点,却答得干脆:“给。”
“这么笃定?”谢摘星唇角浮起。金丹被挖,人就废了,此生再无登顶的希望,她答应得这么干脆,让他不禁怀疑她根本不知道其中后果。
萧夕禾默默抓住他搭在膝上的手,谢摘星眼眸微动,视线落在她用力的手指上。
“我说过嘛,我要负责的。”她一脸郑重地说。
谢摘星盯着两人勾缠的手看了半晌,最后径直躺下:“时候不早了,睡吧。”
萧夕禾答应一声就要下床,谢摘星却攥紧了她的手。
她不解低头:“魔尊?”
“跟我睡一张床,就这么难受?”谢摘星不悦。也不知当初在背阴谷时,是谁成日死皮赖脸绞尽脑汁,都要同他赖在一张床上。
听到他这么问,萧夕禾惊讶:“怎么会呢!我是怕自己睡觉不老实会压到你,”说完,怕他又误会自己看重孩子,又赶紧补充一句,“虽然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可目前来说你们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他化去之前,还是得按照孕妇……夫的标准照顾你。”
“多场大战都弄不死他,你压一压就死了?”谢摘星冷嗤。
萧夕禾不认同:“有些人爬山下海都没事,结果打个喷嚏就出事了,还是小心点好。”
说着话,将被他攥住的手指强行抽回来,撑着床一只脚跨过躺着的谢摘星就要下床。
“你离我远点也好,”谢摘星不紧不慢地开口,“免得自燃时烧到我。”
一只脚刚跨过去的萧夕禾表情一僵:“什么自燃?”
“没事。”谢摘星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
萧夕禾:“……”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下去,我要睡了。”谢摘星闲适地看着上方某人。
萧夕禾两只手撑着枕头两侧,与身下的他默默对视许久,最后收回即将下地的脚,重新回到床里侧躺下。
“不走了?”
萧夕禾:“……不走了。”
“不怕压到我?”谢摘星似笑非笑。
萧夕禾咳了一声:“多场大战都没弄死他,我压一下肯定也不算什么……我半夜如果烧起来了,你别忘了帮我平复一下哈,我得养好身体才能早日突破金丹。”
谢摘星轻嗤一声。
“如果我压到你了,你也一定要说,不舒服也要说,我肯定……”
“再啰嗦就去地上睡。”谢摘星打断。
萧夕禾彻底老实了。
谢摘星指尖一动,床幔自动阖上,挡住了外头昏暗的光线,床上不大的空间瞬间一片漆黑。
萧夕禾静静与谢摘星并肩躺着,却半点睡意也没有,只是直勾勾盯着虚空。
许久,她偷偷摸了谢摘星的肚子一把,又飞速收回了手。
并未睡着的谢摘星:“……”
虽然没摸出什么东西,但萧夕禾还是意犹未尽地捻了半天手指,这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又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又回到了药神谷,谢摘星挺着大肚子,手里扯着两个三五岁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站在药神谷大门前。
“你怎么来了?”她问。
谢摘星冷笑:“当然是来找你。”
“找我干嘛?”萧夕禾不解。
“当然是让你兑现承诺,是谁说只要我给老萧家生个儿子,就给我买房买车的?”谢摘星怨气冲天,“现在我为了你,已经怀了第三个,林樊说看肚子形状就是男孩,你不赚钱养我们,整天躲在药神谷算怎么回事?”
萧夕禾脑子晕晕乎乎:“咱俩已经三胎了?”
谢摘星也不废话,直接松开两个娃的手,两个娃当即冲到萧夕禾面前:“妈妈你不要我们了吗?”
“就算我们不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也得负起责任呀。”
“爸爸他五年生三个真的好辛苦,妈妈你可怜可怜他吧……”
爸爸爸爸妈妈妈妈……无数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嚎啕,萧夕禾睡梦中哼哼唧唧,仿佛被梦魇了一般。
谢摘星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将她揽进怀中,萧夕禾顿时熟练地找到自己的位置,枕上他胳膊的同时,一条腿也搭在了他的肚子上。
谢摘星一阵无言,抬手将她的腿往下放了放,某个睡觉不怎么老实的人顿时抱紧他:“魔尊……”
“睡吧。”谢摘星闭上眼睛。
萧夕禾咬着谢摘星的衣襟,做了一夜喜提三宝的梦,终于在天光蒙蒙亮时惊醒。
睁开眼,一胎三宝没了,谢摘星沉静地睡着,盖着薄被的肚子几乎没有什么弧度,完全不像梦里一样鼓鼓囊囊。
萧夕禾无言许久,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重男轻女,竟然梦里连生三胎追男宝……要素也太齐全了吧!
她搓了搓脸,小心翼翼避开还在熟睡的谢摘星,穿上鞋子便出去了。
院子里依然是与睡觉前无异的昏暗光线,萧夕禾伸了伸懒腰,总算清醒了些,再回忆梦里那些内容,顿时只觉好笑。
她略微活动一下身体,取下乾坤袋打开:“鸡嘴鳄鱼,熊大熊二,你们睡醒了吗?”
“醒着呢小老大!找我们有事吗?”鸡嘴高兴打招呼。
“你们出来走走吧,乾坤袋太闷了。”萧夕禾道。
鸡嘴忙拒绝:“不用不用,乾坤袋挺舒服的。”
“听话,快点出来,不然我要把你们倒出来了啊。”萧夕禾吓唬。
鸡嘴无奈,只好叫上剩下三只一起从乾坤袋里钻出来,四只灵兽一瞬间挤满了庭院。
“还是外面舒服。”熊二感慨。
熊大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胡说,乾坤袋里也舒服。”
“没错,乾坤袋里特别舒服。”鸡嘴附和。
萧夕禾歉意一笑:“对不起啊,让你们受委屈了,等魔尊醒了,我跟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给你们找个宽敞点的地方活动。”
“我们就待在乾坤袋里,哪也不去!”鸡嘴有些急了,当即钻进乾坤袋,其余三只见状也跟了进去。
萧夕禾无奈:“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们先出来活动活动,憋在里面太委屈了。”
“不出去,我们哪都不去,老大已经没了,小老大你不能不要我们!”鸡嘴委屈。
萧夕禾赶紧解释,可惜灵兽执拗起来相当一根筋,最后她只好承诺不会不要他们,四只才心情好点,但也是躲在乾坤袋里死活不出去了。
萧夕禾拿他们没办法,只好暂时先让他们留在乾坤袋里,自己则挽起袖子去厨房,巡视一圈后拿了两个青茄子,刮皮切段开始备菜。
她在厨房低着头忙碌,全然没注意到厨房外的门上窗上,已经挤满了黑魔。
“这就是少主找了好久的少夫人?她还会做饭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少夫人不仅会做饭,做的还特别好吃。”
“嘁,说得好像你吃过一样。”
“我没吃过,少主还没吃过吗?!昨天她给少主做的晚膳,少主可是一口都没剩下。”
“嚯,能叫少主一口都不剩的东西,那得是多厉害的人间美味?少夫人也太厉害了吧?”
“何止啊,少夫人还会行医呢!我听臣奉说她可是药神谷的弟子,你想想那医术能不厉害吗?”
黑魔们仗着他们少夫人看不见他们,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萧夕禾生火起锅,独自在厨房忙碌。随着拌了干面的茄子下锅,发出刺啦一声响,黑魔们瞬间闭嘴,伸着脑袋往里看。
谢无言本来是闲着无事,想来看看儿子,结果一路闻着味来到了厨房门前,一看一堆黑魔都快把门窗扒坏了,当即不悦呵斥:“干什么呢?!”
黑魔们吓一跳,一瞬间四散。萧夕禾听到动静也吓一跳,拿着汤勺就跑了出来:“尊上好。”
谢无言见她一脸惊魂未定,赶紧摆摆手解释:“不是凶你。”
萧夕禾尴尬一笑。
“你很怕我?”谢无言不解。都敢跟他那个阎罗王一样的儿子纠缠不清了,胆子应该不小吧?
萧夕禾努力镇定:“……不怕。”
就是太心虚,跟渣男面对女方父母的心态一样。要命的是现实中的女方父母,恼起来顶多把人打一顿,而眼前这位可是会杀人的。
“不怕就好,”谢无言动了动鼻子,“你做的什么?”
“烩茄子,您要尝尝吗?”萧夕禾问。
谢无言的字典里没有客气二字,闻言当即欣然同意。萧夕禾赶紧进厨房,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直接放在了厨房案板上。
谢无言也不介意环境问题,坐下后看了眼熬得浓稠软烂的茄子:“闻着挺香,模样却不怎么好看,像熬过头的面汤。”
“味道可能有点平,您先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再给您做别的。”萧夕禾毕恭毕敬给‘岳父大人’递上勺子。
“你还做别的呢?”谢无言感慨着接过勺子尝一口,浓香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绽开。他微微一愣,重新审视面前的‘面汤’。
“确定是茄子做的?”他又尝了一口,忍不住问,“怎么这么香?”
萧夕禾点头:“沾了干面粉,下锅之后就会格外浓稠,茄子本身是没什么味道的,主要靠调味。”
“很鲜,你以前也是这样给他做饭?”谢无言边吃边问。
萧夕禾听他问起从前,更心虚了:“就、就做过两年……”
“两年,”谢无言感慨,“难怪他小子总对你念念不忘,合着是因为你的手艺。”
说罢,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又赶紧解释,“当然,肯定也是因为喜欢你。”
萧夕禾笑笑,没有半点不愉。
谢无言见她乖乖站着,连手里的汤勺都透着几分拘谨,心下逐渐对这个儿媳另眼相看。太乖了,还会做饭,跟自家难缠儿子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你这次来,你师父知道吗?”谢无言感慨完,总算有功夫询问了。
萧夕禾犹豫一瞬,默默摇了摇头。
谢无言顿了顿:“你呢?是自愿来的吗?”
是……吧?萧夕禾犹豫一瞬,默默点头。
谢无言没错过她的犹豫,心里叹了声气:“摘星那小子,从小被我惯坏了,但本性不坏,是个会疼人的,你……你要是眼光不太高,就跟他凑合凑合得了。”
“魔尊很好,是我配不上他!”萧夕禾惶恐接话。好家伙,她一个渣男,哪敢嫌弃人家的‘宝贝女儿’。
……这是婉言拒绝的意思?谢无言纠结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正要直接询问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厨房里。
“你在这儿干嘛?”不速之客谢摘星一进门就问,接着注意到桌子上的空碗,顿时面露不善,“你吃我早膳?”
谢无言看着护食的糟心儿子,半天憋出一句:“不能吃?”
“不能,这是我的。”
谢无言一拍桌子,萧夕禾赶紧把碗端走,同时安抚某人:“还有还有,我给你留了。”
说完,相当利索地盛出剩下的。
谢摘星仍然不满:“不够。”
“……那我再给你做别的。”萧夕禾哄人。
谢摘星思索一瞬,勉为其难答应了。
谢无言看他这么欺负自己救命恩人的徒弟,瞬间气得够呛:“夕禾你别搭理他!你又不是他奴隶,凭什么这么惯着他!”
“不该惯?”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连忙接话:“该该该。”
“听见没?”谢摘星昂起下巴。
谢无言骂骂咧咧走了。
他走远后,萧夕禾目露担忧:“你这么气他没问题吗?”
“有问题。”
萧夕禾:“……什么问题?”
“把他气死,过早继承皇位。”
萧夕禾:“……”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一成年,他便将魔尊之位推给我了。”谢摘星一脸淡定地拿起勺子。
萧夕禾无语:“你也没干魔尊的活儿啊。”位置给他了,可事儿不还是谢无言在做?
“我为什么要干?”谢摘星看她一眼,“魔界想灭亡就灭亡好了。”
萧夕禾:“……”体会到了谢无言的不易。
她叹了声气,便要重新系围裙,谢摘星却拒绝了:“不用。”
“你不是不够吃吗?”萧夕禾疑惑。
谢摘星看她一眼:“够。”
“那你刚才……哦,故意气他是吧,”萧夕禾叹了声气,“你真是太熊了。”
“什么意思?”谢摘星蹙眉。
萧夕禾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正要敷衍过去时,突然想到自家四只灵兽的窘况,犹豫一下还是同他说了。
“这有何难,随便给他们找个地方住就是。”谢摘星不当回事。
萧夕禾皱眉:“他们不愿意,我也不想跟他们分开。”四只为了她,离开了从小长大的秘境,她不能不管他们。
谢摘星抬眸看了她一眼:“我那儿倒是有个法器,个头不大可以随身携带,里头自带空间,可以让他们住下。”
萧夕禾闻言,突然想起原文里,一个月后的仙魔试炼大会上出现了一枚戒指,是难得的上古法器,所带的空间极大,有山有水四季如春,不比识绿山差。
“你若是要,我这就去取。”谢摘星将话说完。
萧夕禾忙摆摆手:“不用不用,哪能要你的东西,我自己想办法吧。”
“你要想什么办法?”谢摘星眼尾微挑。
萧夕禾老实回答:“去仙魔试炼大会看看有没有机会捡漏。”
原文中,那枚戒指由一名蓬莱仙民摆摊卖的,但因为外表平平无奇,又无人看出内里玄机,所以一直到试炼大会结束都无人问津。
她只需在一个月后仙魔试炼大会开始时就去蹲守就好。
十年一次的仙魔试炼大会备受关注,每次举办大半个修仙界都会去,有不少修者趁热闹摆摊出闲置,有一定概率能找到些好东西。但能容得下四只灵兽生活的空间法器,至少得是上阶级别,谢摘星不信她能靠捡漏的方式找到,但见她这般笃定,便也没说什么。
用过早膳,两人重回寝殿,萧夕禾犹豫片刻,鼓起勇气开口:“魔尊,我能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吗?”
“不能。”谢摘星不紧不慢地拒绝。
萧夕禾顿了顿,继续劝:“魔尊,你不能讳疾忌医,我只有给你检查了,才能制定你的营养方案。”
谢摘星径直到软榻上坐下,闻言随意看她一眼:“你有功夫搞那些没用的,不如好好修炼,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我这就开始。”萧夕禾说着四下巡视一圈,最后跑到床上开始打坐。
谢摘星静静看着格外努力的她,唇角浮起一点弧度。
寝殿内静悄悄,他闲散地倚着软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饱食后的慵懒。他闭上眼睛假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拱起的膝盖,萧夕禾凝神静气默默修炼,两人虽在同一间屋子里,却谁也没有打扰谁。
魔界常年如一的幽暗光线照进寝殿,将窗子上的花纹印在地面上,角落里拳头大的夜明珠撒了一地,散发着昏黄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谢摘星眼眸微动,点膝盖的手指突然一停,刚进龙溪殿、正要往寝殿走的林樊突然一头撞在空气上,直接撞得跌坐在地。
他一脸茫然地抬头,只见空气中虚虚写出一个字——
‘滚’
林樊:“……”大白天的,他跟少夫人在屋里干啥不可告人的事呢?
身为魔医的他忧心忡忡,思虑一番后在空气中写了几个字:怀着孩子,不能纵欲过度。
谢摘星给的回答,是突然烧了他的衣裳。
林樊吓得原地打滚,扑灭身上的火后赶紧溜了。
总算清净了。
谢摘星勾起唇角,继续闭目养神。近来不知是不是受小孽畜影响,他比先前嗜睡许多,整个人也总是透着一股懒意,什么都不想做。
时间悄无声息流逝,寝殿内一切却仿佛静止了一般。
萧夕禾将灵力运行两个小周天,隐隐察觉到体内尚未完全炼化的内丹之力。她小心翼翼地尝试自己炼化,内丹仿佛感应到什么,突然开始散发力量。
萧夕禾身上瞬间热了起来,她心慌一瞬,第一反应就是找谢摘星帮忙,可一想到他现在怀着孕,到底还是忍住了,打算自己先试试。
她静了静神,耐心引导内丹之力在体内运行,灼热的感觉渐渐褪去,经脉开始胀痛。萧夕禾深吸一口气,忍着痛意将内丹之力运行一周,结束时只觉精神充沛,好像境界都提高了不少。
“结束了?”谢摘星的声音响起。
萧夕禾一抬头,见他还在软榻上坐着,当即高兴地跑过去:“魔尊,我刚才靠自己炼化了内丹之力!”
“嗯。”谢摘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靠自己诶!”萧夕禾强调,“看来我还是颇有悟性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将内丹彻底吸收,突破金丹也是指日可待。”
谢摘星泼冷水:“你修炼了一整日,修为可精进了?”
萧夕禾顿了一下,连忙查探体内灵力。
……妈的,毫无变化。
“内丹之力所剩不过百分之一二,就算是个炼气也能将其炼化,你好歹也算筑基中期,却跟炼气没什么不同,还敢说自己颇有悟性,”谢摘星拿眼斜她,“以你的资质,靠打坐修炼至少还得十年才能筑基,到时候小孽畜不知出生多久了,若是资质没有随你,说不定比你还早突破金丹。”
萧夕禾嘴唇动了动,一句也反驳不了。
半晌,她问:“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谢摘星:“……”是不是说狠了?
他正犹豫时,萧夕禾已经出去了,偌大的寝殿顿时只剩他一个。
半个时辰后,萧夕禾端着两菜一汤走了进来:“魔尊,吃饭啦!”
谢摘星犹豫一瞬,还是到桌边坐下。
“今天有点晚了,我给你做了个番茄炒蛋,还有一个洋葱炒肉,都是清淡的家常菜,你吃完就躺着,不好做太硬的菜,”萧夕禾将筷子塞到他手中,“等明天吧,明天中午我们打火锅,你还没尝过我做的白粥火锅吧,味道特别鲜,你肯定会喜欢。”
谢摘星默默接过筷子,安静吃饭。
“怎么样?”萧夕禾问。
谢摘星:“很好吃。”
萧夕禾:“……”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以前吃到再喜欢的食物,不也只有一句‘尚可’吗?今天竟然说很好吃?他疯了还是她出现幻觉了?
两人无言对视,屋里再次安静。
片刻之后,谢摘星别开脸,不经意间开口:“资质差也没什么,多用灵药养着,一样可以突破进阶,魔宫最不缺的就是那些东西。”
萧夕禾愣了愣。
“大不了再猎几头上古神兽,多挖几颗内丹出来,修为说上去就上去了,不是什么要紧事。”谢摘星又补充。
萧夕禾还是不说话。
谢摘星垂着眼眸慢吞吞吃饭,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抬头,却恰好对上萧夕禾若有所思的眼神。
“魔尊……”
“嗯。”
萧夕禾斟酌开口:“你是不是以为我生气了,在哄我呢?”
谢摘星:“……”
萧夕禾看到他的反应,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你还真在哄我啊!”
“……没有。”谢摘星瞬间冷脸。
再说下去可就要发飙了。萧夕禾咳了一声:“没有没有,是我自作多情了。”
谢摘星扫了她一眼:“我用你给台阶?”
萧夕禾:“……”怀孕的魔尊大人比没怀孕时难搞一百倍。
她叹了声气,主动给谢摘星夹菜:“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尽快修出金丹的。”他既然已经决定不要孩子,那就越早解决越好,否则月份越大,对他的伤害也就越大。
“我今天开始不睡觉了……我现在就去修炼。”萧夕禾说完就要走。
“回来。”谢摘星无语,“又不急于一时。”
萧夕禾叹气:“时间紧迫啊!”
谢摘星垂眸喝汤:“你合欢宗出身,又走了医修的道,现在按寻常修者的方式打坐,即便累死也不会有太好的效果,不如返璞归真。”
萧夕禾眨了眨眼,沉默了。
谢摘星没有看她,安静喝完一碗汤,最后放下筷子平静与她对视:“懂了吗?”
“懂了,”萧夕禾郑重点头,“我现在就出去找人双修。”
“……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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