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黎司君的肩膀宽阔不会让他掉下来, 但池翊音很不习惯与他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总是觉得这里不舒服那里别扭着, 想要动一动调整姿.势。
但池翊音的手就搭在黎司君肩膀的另一边, 他的小.腿垂在黎司君的胸口,黎司君的手掌落在他的大.腿.上, 任何一点轻微的挪动都会感受鲜明,更何况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长睡衣。
温热的温度透过来, 让黎司君原本噙在唇边的随性笑容渐渐浅淡下去。
他向旁边偏了偏头, 躲避开了少年池翊音纤.细漂.亮的大.腿,没有让自己与池翊音靠得太近导致对方不舒服。
只是, 他慢慢收紧力气的手掌,还是真实的透露了他本来所想。
“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池翊音眉头微蹙,手扶着黎司君的肩膀,想要顺着对方的胸膛滑下去。
但黎司君反应迅速,在池翊音刚滑下来一点时, 就立刻手握住池翊音的大.腿制止了他的动作,稍一用力便强制他重新坐了回去, 动弹不得。
与青年体型不同,现在缩水成少年的池翊音,明显体力和攻击力都不如青年体型的自己, 再加上他只穿了一件柔软的白色棉质睡衣,手边能作为武器的任何物品都不在。
然而他的对手,却是黎司君这样远超于人类极限的存在。
池翊音蹙眉挣扎半天, 在黎司君的手掌下却纹丝不动, 这让他磨了磨牙, 落在黎司君脖颈侧面的眸光变得幽深。
要不……干脆一掌敲晕黎司君算了。
“音音,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打我的主意。”
黎司君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低低笑着道:“对你而言,现在情况尚不明朗,你自身的体力完全不足以支撑你应对可能的危机。而我,姑且可以算作你的临时盟友,代替你走路,帮你战斗。”
“对你而言,你可以只把我当做暂时利用的工具,用以完成你的目的,然后便可以丢弃或招安,就像你一直以来惯用的那样。但是音音。”
黎司君顿了几秒钟,才隐含着笑意的调侃,再次开口道:“你对我,似乎格外不同——你明知道现在我们之间的力量并不对等,你现在没有任何优势,却没有选择最理智的方法,反而想要敲晕摆脱我。”
“为什么?”
池翊音本来已经作势想要落下的手掌,停在了半空。
因为黎司君前半段的话,他犹豫了。
黎司君说的没错,现在他的力量确实不足,甚至体力不足以支撑他走完这座宽阔的黄金教堂。
就算他对黎司君诸多警惕戒备,但如果与副本中的危机和NPC相比较之下,必须要选一个的话,他还是会选择黎司君。
因为黎司君就算有诸多缺点,却有一个最致命的死穴被池翊音握在手里。
那就是——黎司君的骄傲。
池翊音看得清楚,黎司君虽然危险,但他却不会像游戏场玩家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黎司君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有一套自成体系的理论,并且严格按照自己的认知行事。
就好像对于全世界而言,他是理论本身,因此必须更为践行他的理论。
这样的人,行事绝不会做那些下三滥的东西,也就意味着黎司君作为临时盟友,有最起码的保障在。
就算池翊音暂时失去力量,只能使用大脑,也不必担心黎司君不讲道理的背后捅刀。
黎司君虽然还没有完全了解池翊音,但对于他理智的行事风格还是有所了解,于是在劝说池翊音的时候,就算他本来想要询问的是后半段,但还是聪明的加上了前半段,用共同的利益和安全来打动池翊音。
果然,池翊音果断忽略了他后半段的胡话,被他的劝说所打动,犹豫了两秒,还是缓缓放下了手掌,放弃了打昏他这件事。
至于黎司君的问题……池翊音听而不闻,觉得他大概是没话找话。
“我有正常的名字,不许以那种方式称呼我,我应该已经警告过你。”
池翊音沉下眼眸,少年清冽的声线中隐隐有危险之意浮动。
“就算我暂时体力不够,但如果真的触及了我能接受的底线,我还是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你动弹不得。如果你好奇的话,可以试试。”
他咧开唇,虽然是在笑,却冰冷令人胆寒:“就算打不过你,也一定会从你心脏上撕下一块肉来,让你痛不欲生。”
“想要一起死在这吗?”
池翊音的手掌从黎司君脖颈与发梢拂过,在他纤细的手指下,就是对方的脑动脉之一,只要破裂,只需五秒钟,对方就会喷涌鲜血而死。
他的声音低沉危险,杀意锐利,令人不得不警惕。
最顶级的猎人,即便身处于捕兽夹之中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也不会放任自己全然无力,处于被动等死的境地。
或者说,正因为池翊音此时的力量并不足够,所以他才比平时里要更加危险和狠厉,大脑时时刻刻都处于飞速运转的状态中,不放过身边任何一点微小的线索。
以此,他才能弥补上失去的力量。
如果有任何人想要趁此机会攻击杀死池翊音,那他会用死亡的事实告诉对方。
——恭喜,你挑到了最差劲且致命的时机。
但很显然,池翊音的话落进黎司君的耳朵里,并没有发挥它本来的用途。
反而让黎司君在漫长沉默的思考中,思维向着诡异的方向迅速蔓延。
黎司君:他不想着把我当工具利用我,只想敲晕我——他对我的感情是不同的。他还说,要撕下我的心脏,和我一起死在神殿。
难道……他爱我?
池翊音:洁癖不喜欢有人这么靠近我,过于亲密了,好烦,啧!
两人各怀心思,完全处在不同的频道上,却还是诡异的让思维接上了线,保持了暂时的和平相处。
池翊音还算满意,只希望黎司君能离自己远一点。
黎司君心情奇妙,并时不时的通过旁边的黄金镜面装饰和镜子,来观察自己肩上的池翊音,低吟沉思着有关于池翊音的事情。
一时间,一直针锋相对想要杀死对方的两人,竟然处于了奇妙的平衡中,一路无言沉默,却已经是见面相识以来最好的氛围。
足有一米九三的黎司君宽肩窄腰长腿,即便他身着便服,但行走于黄金神殿之中时,依旧像是画家穷尽一生登峰造极之作的油画,每一帧都足以成为稀世流传的珍品。
而坐在黎司君肩上的池翊音,此时少年形态只有不到一米六的高度,腰细腿长,没有鞋子的赤.脚便落在黎司君结实有力的腰.腹上,画面莫名的和谐,与气场强大的黎司君形成完美的互补。
少年如同骄傲而衿贵的小王子,高高端坐于自己的王座上,检视自己的国土。
当真正置身于黄金教堂中时,池翊音才对这里的宽阔磅礴有了真实的认知。
好像整个世界全部的能工巧匠全都集中于此,穷尽毕生所能,展现自己最高超的技艺,耗尽世界上每一块珍稀宝石与黄金装饰于此,每一尊雕像都栩栩如生,连衣褶与皮肤的质感都恍如真实。
池翊音仰头看去时,那雕像垂眼向下,带着高高在上的悲悯,微蹙眉头似乎是在为世间罪恶而悲伤,黄金打造的眼珠在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这里的雕像在面貌上全都没有性别特征但神色各异,或哭或笑或怒,如人间百态。
但莫名的,池翊音觉得它们的面容竟然有些许相似之处,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副本让我看到的,是它认为中我最喜欢的场景和时光。那你这里呢?”
池翊音垂眸看向身边的黎司君:“既然你身在这里,它也是副本根据你的记忆来重现出来的吧?这里,代表了你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吗?”
在池翊音看来,黎司君并不是有虔诚信仰的信徒——比起侍奉别人为神,黎司君的骄傲和独立思考能力,都使得他只会遵循自己的原则和思想,而不是将其他存在奉为自己的神,让别人的头脑代替自己思考。
既不是信徒,也不是神职人员……那为何黎司君被复现的记忆,会是教堂?
黎司君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池翊音,他只是掀了掀眼睫,沉默而近乎于冷酷苛刻的环视教堂,过往的记忆一一在他脑海中浮现。
当与记忆和情感挂钩,无论环境还是气味,抑或只是相似的物品,都会令人感到自己重新回到了过往,当时的情感覆盖灵魂。
黎司君慢慢停下了脚步,修长的身躯独立于教堂穹顶大厅之中,但满室的黄金雕像与高耸层高带来的压迫感,却丝毫没有压倒他自身的气势,只成为了他的陪衬。
他沉默良久,才轻声笑了出来:“美好?”
他轻声重述着池翊音的形容词,不置可否。
如果要他来形容的话,他并不会将此归为美好,而是——觉醒。
生命中某一刹那,人会忽然对自己所身处的世界和环境产生质疑,甚至会对世界的虚假产生怀疑和厌恶,想要从过去的无力中挣脱。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降临灵魂,而很多人将它称之为,觉醒。
像是终于睁开了眼,看清这世界。
只是对黎司君而言,这个过程是相反的。
“这座教堂对我来说,绝对称不上是美好。但是它对我来说,确实有着重要意义。”
黎司君并没有隐藏,而是难得坦荡的向池翊音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所想。
“就是在这里,我看清了我自己的想法,于是,整个世界开始震动。”
黎司君垂眸轻笑,重新回忆时也觉得颇为有趣。
那时对他而言激烈的情绪,已经不足以伤害他了,现在回首看去,只会觉得嘲讽。
池翊音说,这是美好……某种程度上,他并没有说错。
大梦初醒的感受,确实极为美好,生命迎来重要的转折点,于是过往所有的坚持都天翻地覆,只剩下最真实的自己。
以及被剥下虚假外衣,血淋淋的真实世界。
“音音,你亲眼见到过死亡的人吗?”
黎司君低声轻语:“注视着他们已经空洞无光的眼睛,你能想到的,是什么?”
池翊音没想到黎司君会问出这样的话,他先是一愣,随即也被黎司君勾起记忆,慢慢回忆起了过往自己在探索凶宅时的经历。
作为职业小说家,池翊音一向认为,只有最激烈的情感才有被书写的价值,而想要去寻找人类最极端的情绪,最好的选择,就是在他们曾经死亡之地。
从那些恶鬼口中,池翊音所看到的,是寻常人眼中平和无聊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光明身后的影子。
他亲手挖出过被残杀弃尸的女性枯骨,让她的冤屈得见天日,也在废弃荒宅中见到过腐烂死尸。
当他直视着那一双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他们的灵魂。
阴冷的死气扑面而来,源于灵魂深处对于死亡本能的恐惧,一点一滴蔓延上来……
不管寻常人看过多少屏幕上的死亡,或者可以言语中以死亡取乐侮辱亡者,但真实面对死尸的时候,不甘灵魂的嘶吼和哭泣好像都被定格在那眼睛中,令生者不安甚至恐惧。
池翊音抿了抿唇,皱眉看向黎司君,不知道他为何会提到死尸。
总不会有人的美好记忆是与死尸相关。
除非,是死亡让黎司君看清了一直蒙蔽双眼的事。
电光火石之间,池翊音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猜测并不正确。
或许,副本在一众记忆中特别挑出来的这一段记忆,并不是美好。
而是转折。
刚好处于两种状态与阶段,转变的那一刹那。
——当年幼的池翊音注视着池旒的背影渐行渐远,人生前十一年的记忆,也渐渐沉寂于他的灵魂深处,在从那以后的岁月中,甚少再被他重新拾起翻阅。
而黎司君……
他提到了死尸。
难不成,是在教堂中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让黎司君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池翊音沉吟,随即向明显沉溺于回忆中的黎司君问道:“介意为我做一次导游吗?”
在黎司君望过来的惊讶目光中,池翊音微笑道:“为我介绍你的过往吧,将你的曾经讲给我听。”
从两人相见第一面开始,池翊音难得有对黎司君态度这样好的时候。
黎司君眸光波动,深深注视着池翊音,然后垂眸轻笑:“好。如果你想听,不厌烦记忆繁琐的话。”
——即便他很清楚,以池翊音的性格,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态度转变,只是想借此了解他的过去,进而推论副本。
但黎司君全然当做不知,缓缓开了口,声线低沉磁性,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令人沉醉于其中,不想失去。
就算是池翊音也不知不觉听了进去,思维随着黎司君的讲述而行进,甚至有一瞬间,恍惚忘记了自己身在副本之内。
池翊音无意识搭在黎司君肩膀的纤细手指慢慢收紧,抓皱了手掌下的衣衫,而他的唇抿得死死的,神情从放松到严肃只需要一刹那。
他在真切的为黎司君曾亲眼见到的事情而愤怒,沉浸在黎司君的情绪中,像是坠入了无垠大海,被黎司君握住手拖向海底。
黎司君注意到了他的神情,轻笑着询问:“你在心疼吗?”
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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