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 异变来得如此突然。
虽然所有玩家都很清楚,在云海列车奢华悠闲的外壳之下,隐藏着的是超乎认知的危险, 但是列车才刚刚开动, 竟然就已经有人死亡
很多人不由得心惊, 对s级副本的凶险评估,再上了一个台阶。
而在池翊音飞奔向声音来源处时,看到不仅是他们,而是所有车厢都动了起来。
不论是想要凑热闹的,还是假面下是玩家想要确认情况的,整个列车上所有乘客都在向同一个方向奔涌。
池翊音甚至还看到有人一脸茫然,从座位上起身时, 原地转了几圈打量四周。
一部分人不知所措的模样, 像是还没来得及拿到身份资料, 也对当前的情况手足无措, 不知道如何反应。
他一边暗自记下这部分人的长相,一边无声叹息。
突如其来的死亡打乱了很多人的节奏,让他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这样泄露了玩家身份。
玩家们在s级之外的世界,早已经习惯了有提示的副本,就像呼吸那样习以为常。
进入s级副本之后, 所有的提示消失, 也不再能从副本的名称或nc的身份对话中获得提示他们甚至连谁是nc都分辨不出来。
就像是进入了没有空气的真空,令人在最初无法适应。
失去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曾经抱怨过的危险,竟然只是不值一提的稚嫩。
沿途池翊音看到了不少有类似反应的玩家,即便是a级玩家, 也对突然改变的环境无法立刻适应,就这样白白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池翊音无声叹息,随即收回视线,不再关注。
游戏场给过他们选择,犹豫着想要放弃的人,可以在娃娃咖啡馆选择死亡,在那里停下脚步,不再前进,也就不会经受后面的痛苦。
是他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那无论多难,自然也要走下去。
池翊音可以做到毫无怨言,任何他做出的选择,都会由他自己来承担所有的后果,无论那是好是坏。
但他也很清楚,人啊是会将所有的过错和不顺,都下意识推到别人身上的存在。
“你曾经说,死亡也是神的怜悯。”
池翊音偏头,低声向黎司君道“现在,我明白了。”
黎司君奔跑的动作一顿,侧身看向池翊音,良久无言,只是静静看着那张俊美的容颜。
池翊音对自己的情绪一向管理的很好,没有人能从那张假面上看出他的真实情绪。
但黎司君已经在池翊音身边太久,他事无巨细的观察着眼前的青年,将对方的一举一动,甚至一挑眉时的心中所想,都牢牢印刻在脑海中。
对他而言,已经可以读懂被那张面具遮掩下去的情绪。
就比如现在。
一向厌恶愚昧和懦弱,对无能深恶痛绝的池翊音,第一次的,在没有为了书写觉醒的能力而与非人者感同身受的情况下,感受到了悲悯。
那是神对世人的慈悲。
黎司君缓缓勾了勾唇角,微不可察的轻笑了一声,又重新转过头去。
“音音,你距离你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的声线平静,听不出喜怒“从人到神,是向回溯的一场转变,抛弃无用的情绪,却也理解无用的情绪,从有山到无山,再到有山。”
“毕竟,从最开始,就是神以自身为模板,创造了人类。人所有的善恶,其实都来源于神。”
池翊音在反应过来黎司君说了什么时,讶然的看向他。
黎司君却只轻笑“没错,音音,不要被现实中那些描写神的经书欺骗了,神从来不是无欲无求的雕像,那不过是教堂愚民的手段。”
“教皇和红衣主教们不认为神的真实有和何用处,只有创造出人们心中的神,将他们心中的那个神立在他们面前,他们才会把自己的钱财土地牛羊掏出来,捐赠给教堂。”
“毕竟,人从来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不是吗”
黎司君定定的注视着池翊音,片刻后,他轻柔低语“我也一样。”
我不也是,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看到的事情吗
比如你信仰我,是我虔诚信徒这件事。
比如,你爱我的事实。
是我愿意相信的啊
池翊音皱了下眉,总觉得黎司君现在的情绪有些古怪,让他无法读懂。
黎司君却反而笑了出来。
他伸手牵过池翊音,借力给他带着他一起向前跑,没有让长久伏案的小说家耗费更多的力气。
“不用在意,音音,你只需要知道,神无论善与恶,都远远比人类更加浓烈。作为一切的发源地,海水的深度,远远超出人能带走的一瓢饮。”
黎司君轻笑淡写,好像说的不过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当你了解了全部事实,明白神与这个世界是以怎样的规则运作的,那你就已经足够接近神也有资格,取神明而代之。”
“到那时,不要犹豫的把你的刀送入神明的心脏吧。”
最后几个音节,却被嘈杂混乱的尖叫声和跑步声打断,让池翊音没有听清。
“神会同意的。”
“别担心,神从一开始,就知道。”
只是,他也愿意相信些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
那是美好向往的未来。
终有一日,你的书中,会写上我的名字。
黎司君那双金棕色的眼眸在一瞬间如黄金般璀璨,澄黄光影流转闪耀,如同太阳坠落在海水。
他带笑的目光从池翊音身上滑过,似乎隐含着无限复杂的情绪。
期间八千年,所有浓烈的爱恨善恶,都融入其中。
最后倒映出的,却是池翊音的模样。
池翊音眉头紧紧皱着,心脏像是被谁狠狠捏了一把般酸涩。
他疑惑的看了眼黎司君,总觉得好像是刚刚那一瞬间,有什么过于极端的情绪落在了自己身上。
但当他仔细看去时,又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黎司君依旧是他所熟悉的模样,刚刚的酸涩和触动,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池翊音想要问什么,但他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视线转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越过前面人群的身影,他能看到出事的是一间包厢。
旁边标示着“红9”的包厢门大开着,浓重的血腥味从里面传来。
虽然门前被闻声赶来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但以池翊音一米八三的身高,依旧足够轻松越过前面的一个个脑袋,大致看清包厢里的情况。
原本奢华的布置现在如同狂风过境,所有家具都翻倒在地面上,墙上挂着的装饰油画也掉落在地,砸得四分五裂。
而在满地的狼藉中,大片大片红色染红了地毯,与地毯上原本的红花图案相连,乍一看去,就如同房间内泛起波浪的血河。
在那之中,有半边身体僵硬的躺在地毯上。
没错只有,一半的身躯。
那是一个成年男人,打扮应该是考究精致的,不过大量的血液覆盖了一切,让池翊音一时在这个距离上,也无法分辨出被血液浸透的布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男人摔在地面上的文明杖和怀表,还在隐约昭示着他的身份。
另外一边身体已经不翼而飞,内脏和肠子都从残缺不全的缺口流了出来,在地面上拖得老长。
男人死不瞑目,脸上还保持着恐惧惊愕的模样,眼睛里还残留着迷茫,似乎还没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就已经遭到了攻击。
他的另一只眼珠骨碌碌滚了很远,最终在不远处的衣柜下停了下来,但还在直勾勾的盯着门外的人们。
一个穿着半长裙的女人瘫坐在门口瑟瑟发抖,无论旁边人如何试图将她扶起来,她都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一滩软泥一样,手脚软绵绵不听使唤。
池翊音扫了两眼,确定了大致的情况。
地面上已经死亡的男人,应该就是红9包厢的主人。
那一半红色的包厢钥匙还在他的口袋里,因为他的动作而半从口袋里掉在了地上,与血液混合成一团,让人很容易就会因为不想看到满地的肠子和模糊血肉,因而忽略过去。
池翊音却对死人没什么特殊想法,毕竟他以前为了寻找灵感,也做过在停尸间里与尸体们同房间睡了一个月的事情,早已经没有了对死亡的畏惧,只剩下对真相探究的本能。
他在一眼看到钥匙而确定了男人身份后,又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女人。
女人应该就是最先发现男人死亡而惊恐大叫,吸引了所有人的尸体发现者。
以池翊音的经验,一般最先出现在死亡现场的,或是发现尸体的,都最有可能是杀人者。
不过看女人现在这副模样
不少人都对这位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女人心怀同情,毕竟近距离看到这种事,真是谁看了都会觉得倒霉。
说不定女人会做很久的噩梦,还会留下创伤应激的后遗症。
围观的人们也因此对女人充满了怜悯,不吝啬自己的帮助。
但全过程中,池翊音一直都没有放松过对女人的警惕,冷眼旁观她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点不对劲的反应。
旁边几人想要搀扶女人离开,毕竟满屋子的血腥味,再加上距离不足一米的惨烈死尸
谁都不会想在这种地方多待。
女人也被吓得手脚俱软,即便有旁边人的搀扶,也东倒西歪的崴脚,走不通顺。
这副模样只要是还有点良心人性的,都不会觉得这样一个可怜的倒霉人,会是凶手。
等女人好不容易被搀扶到旁边包厢的沙发上时,她握着别人递过来的热水,稍微平息了一下情绪,就哆哆嗦嗦的向众人讲起了发生的事情。
她确实并非是红9包厢的乘客,她的包厢是红0,要去往自己的包厢就一定会经过红9。
女人本来都已经走过了红9包厢,但她莫名就觉得脊背发凉,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当她下意识回身看去时,就见身后的红9包厢门没有关严,还留着一条缝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余光中一闪而过。
女人以为是红9包厢的人在偷窥她,想要伺机攻击她,因此怒气冲冲的推开包厢门,想要抓对方个现行。
却没有想到
“我,我推开门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那样了,我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但那房间给我感觉很不好,就,就像是在鲸鱼肚子里一样,很恐怖。”
女人的双手捧着热水,即便她想要努力平复心情,但如此近距离的目睹惨烈死亡,还是让她一时间无法镇定下来,连说话都带着哆哆嗦嗦的颤音。
“我觉得那个时候,凶,凶手应该还没有走远,甚至可能就在我身边看着我。”
“我很害怕,所以才会喊了出来,担心那凶手也会杀了我,才想着多一点人在旁边,我也会安全。”
她深深的垂下头去,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是在哭泣。
众人得知了来龙去脉,还想再追问女人些细节。
比如当时房间里是否还有别人,是否有其他的异常
物伤其类。
死的是和他们一样的乘客,谁都没有信心说,下一个轮不到自己。现在帮助找出杀死男人的凶手,就等于在帮助他们自己。
更何况死亡是在包厢内发生的,这意味着即便是他们最私密的空间,也不一定就会安全。
但云海列车这才刚刚启动,离抵达还有足够漫长的时间,剩下的那些日夜,这些亲眼看到了同类是如何死亡的乘客们,如何还能放心大胆的睡觉
不找出这个凶手,他们就连最基本的休息也无法保障,如何还能在尚未到来的危险面前,保持良好的状态。
这一刻,不需要说出口,所有人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必须要在入夜休息前,找出这个杀人的家伙。
否则他们在列车上的第一晚,就别想睡个好觉了。
可是见女人这副模样,多数人还是不忍心再刺激她。
即便有少部分人并不在意这种事,但在旁边群体的裹挟之下,也不好在这种时候违背其他人的想法逆行,因此只能生生忍了下来。
他们转身重新去包厢查看,准备等女人平复些后,再重新回来询问。
刚刚还拥挤的人群逐渐开始分流。
有的人对此并不感兴趣,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就又懒洋洋的往别的车厢走,打算继续在卡座上喝酒赏风景,消磨旅途上的悠闲时光。
有的人则往死人的包厢去,在那里更多的人围成了一圈,变得有些拥挤。
还有的人因为距离出事的车厢比较远,落后了一步才赶到。
比如红鸟和京茶。
“池哥”
在晚一步抵达的人群中,红鸟不断跳起来,试图让自己从密密麻麻的人头中拔高起来,让池翊音能看到他。
当池翊音闻声看向他时,他高兴的拼命向池翊音挥手,想要对他说什么。
但池翊音却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即,他指了指旁边的包厢,示意红鸟不要浪费时间过来,而是到包厢去查找有可能有用的信息。
在这里一切都还处于摸索阶段,不再像s级之外还有可以交易情报的黑市,暂时只能自力更生。
如果他们所有团队成员都错过了这一波情报,很可能就真的彻底错过,不会有弥补的机会了。
到那时,情报比不上其他队伍,很容易就会落下一截,甚至会被对方钳制或暗害陷阱。
情报信息不对等是可怕的。
或许现实中对此感知迟钝,没有体会到情报的充足和迅速是如何重要。但在游戏场里尤其是s级副本,任何的错失,都有可能导致死亡。
就像现在只剩下一半身体,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玩家。
池翊音敛眸,轻轻叹息。
在进入新世界的时候,那位已经死亡的玩家是兴奋期待或是忐忑,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或许,他还梦想着能够打穿所有s级副本,获得离开的机会,回到现实去完成死前留下遗憾不舍的事情。
可惜
不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都已经彻底终结在了列车上的死亡里。
包厢里的那块地毯,成为了他最终的安眠之处。
s级副本中,第一例死亡。
红鸟立刻读懂了池翊音传递给他的消息,他神色一肃,向池翊音点了点头,就拽着京茶冲向了包厢。
本来红鸟是挤不进去的,前面密密麻麻两排人,让身高不够的他只能急得蹦起来看,才能从脑袋的间隙里看到一点点。
比红鸟身高更矮的京茶“”
他双臂抱胸,不爽的看着前面与自己视线齐平的后背,不爽的“啧”了一声。
“是看不起身高不够的是吗”
京茶力气极大的捅了捅前面人的后腰“喂,让开点,挡着后面的人了”
前面的人不高兴回头,结果视线中并没有人,他愣了下,视线下滑了几十厘米才看到京茶的发旋,顿时“噗呲”笑了一声,眼带轻蔑。
“小矮子。”
红鸟惊恐卧槽大哥,话不能乱说啊,会死人的
京茶眯了眯眼,怒极反笑。
他双手互相捏着手指关节,嘎嘣作响,冷笑“在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和我这么说话的人了,小子,你今天撞,大,运,了”
话音未落,京茶就已经一拳轰了下去,将前面几人一拳一个锤倒在地,顿时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嘈杂声,以及沉甸甸的重物坠地声。
那些人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与吸饱了血液的地毯脸贴脸。
甚至有的人比较倒霉,直接摔进了死人的脏器里,被甩出来直肠里的黄褐色内馅喷了一脸。
那人“呕”
有更倒霉的在,其他人顿时也不喊了,都争先恐后的往旁边挪,生怕那恶臭的东西也喷在自己身上。
而京茶也踩着前面数人的脊背,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现在看,大叔你似乎更矮吧”
京茶居高临下的看向脚下的人,在踩过时还故意加重了力道,让那人痛呼一声,被踩中了胃差点没吐出来。
“你现在”
京茶伸手做出一个捏东西的手势,比量了一下对方现在的高度,轻蔑的把对方刚刚的评价还了回去道“小,矮,子。”
那人被踩在地上试图挣扎掀翻上面的京茶,可京茶却纹丝不动,任由对方来回用力,他自己却悠闲的双手插兜,像是踩在乌龟壳上过江的神仙,四平八稳。
“还等什么呢去吧。”
京茶朝红鸟努了努嘴“看,老子给你踏平出来的路,现在你就不同蹦起来看了。”
向来不服就干的京茶矮子呵,我脾气很好,一般面对这种质疑,我都会让对方比我更矮,用事实说话。
至于事实是不是用武力硬生生锤出来的人长手不就是为了揍人的
京茶对此适应良好。
红鸟却“啪”的一声捂住了额头,长叹一口气,对自家小祖宗解决问题的方式有着深刻的认知。
不过,小祖宗是为了他,他是既得利益者也不能说什么。
就像猫咪给奴才叼来了死老鼠,一边嫌弃奴才不会打猎是个废物,一边还高傲的挺直胸脯求夸夸。
红鸟我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的亲祖宗,得,得认含泪。
池翊音注意到了包厢前的骚动,但他更是个结果主义者,只要京茶两人达到了目的,并且使用的手段也不会影响后续,他便不会在意过程。
就算他计较从最开始决定让京茶成为同伴,不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行事风格并且接纳了吗
没什么好说的。
池翊音漠然转回视线,只不动声色的从口袋中拿出手帕,轻轻捂住了口鼻,不让那股从包厢飘来的恶臭熏到他。
他并没有凑热闹的去包厢,而是一直留在女人身边。
其他人见暂时问不出来东西,早就四散离开了,现在女人所在地方,只有她一人。
以及池翊音。
从始至终,女人都双手捂脸,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回神。
但池翊音却在观察了片刻后,平静迈开长腿,在她身旁的另一张沙发椅上坐下来。
“我很少见到演技像你这样好的。如果不是在游戏场,说不定我会欣赏你。”
池翊音眼眸平静无波,像是无风的海面。
只是,没有人知道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酝酿着怎样的危险风暴。
“可惜了,地点不对,阵营也不对。”
他说“我不是心软的人,更不是圣人sky。对敌人的所有善良,都会变成刺向我和同伴们的刀。既然你做出了这样的事,应该会理解我吧”
池翊音微微转头,看向旁边的女人“毕竟你是比我还要残忍的怪物。是你这样的怪物的话,倒是让我有些开心,不必让我假惺惺的装作善良。”
女人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从臂弯里抬起头看向他时,遍布泪痕的斑驳面容上,还带着迷茫。
池翊音却撇了撇唇角,有些失望“啊刚刚才夸赞过你的演技,现在就要让我失望吗”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们多节约一些彼此的时间,可以开门见山直接说。”
他叹了口气“这种时候才会发现,原来池旒也算是很不错的。”
那女人在听到池旒的名字时,脸上闪过一丝畏惧。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被池翊音捕捉到。
他眯了眯眼,心中疑惑。
怪了s级是他触发的,这就意味着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能进入s级。
即便是池旒,她也归属于游戏场,要遵守某些游戏场的规则,不能擅自破坏。
可如果池旒从来没进入过这里,眼前这个女人又为什么会知道她,甚至是惧怕于她
就像是被生生打服了的狗,夹着尾巴呜咽逃开。
“你,是谁”
在意识到这个坐在自己身边的青年认识池旒后,女人也换上了警惕的神情,死死的盯着他。
“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一句话都没听懂。”
池翊音闻言,却颇觉好笑的嗤笑了一声,问道“到现在还要浪费时间演戏吗”
他耸了耸肩“好吧,我还是收回之前的夸奖。你不仅没有为我节约时间,还和那些蠢货一样,丝毫没有怪物该有的模样,白白浪费了我的期待。”
“虽然你的演技尚且不错,但依旧有很多漏洞在。”
池翊音唇边的笑意渐渐回落,眉眼锐利起来时,那张俊容就显露出了以往在面具之下,不曾出现在人前的冷酷锋利。
“还是要客观评价一句,你对于人类反应的捕捉和模仿,算得上是优秀,就连人在惊吓时会做出的本能反应的小细节,都有模有样的学了过来。”
他毫不走心的笑了一下,问“在此之前,就吃过不少人吧”
这句话一出,女人大惊失色。
池翊音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坐在他旁边的女人就已经消失不见。
而空中有历风刮过,破空时呼啸锐利,仿佛山鬼嘶吼长啸。
锋利的指甲穿破空气直指向池翊音的咽喉,眼看着转瞬之间就要割开他的喉咙。
但池翊音依旧是那副轻笑的模样,就连眉眼都没有晃动分毫,好像根本不被将要到来的危险影响。
他单手支着头,斜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冲过来的女人已经在半空中迅速转变,撑破了一张女人的皮囊,被束缚在其中的庞大身躯流露了出来,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滚圆的球体。
怪物的面孔狰狞,嘶吼时张大的嘴甚至比大象的头还大,上百颗尖牙在嘴巴里闪烁寒光,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它怒吼时吹出的风,甚至吹起了池翊音散落鬓边的发丝,让他眯了眯眼眸,有些嫌弃。
却唯独没有恐惧。
怪物注意到了池翊音的表情,它心中怪异,有不好的预感升起,不明白为何面对如此丑陋狰狞的模样,池翊音这个人类却还是如此淡定。
但是它已经来不及多想。
利爪顷刻间就已经抵达了池翊音的咽喉,将要杀死人类的狂喜占据了怪物的全部心神。
它晃了晃头就将刚刚的怪异之感扫到一边,只瞪着一双污秽的兽瞳逼近池翊音,长大的嘴巴也流出唾液,像是在期待池翊音的味道。
可就在一瞬间,寒气从身后逼近怪物,带着毁天灭地的暴怒,瞬间就已经抵达了它的身后。
不等怪物反应过来,它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扣住了它的后脖颈,整条筋脉也被那冰冷触感的东西抓住,让它僵硬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而试图撕开池翊音的利爪,也悬停在他面前。
却再无法寸进一步。
池翊音掀了掀眼睫,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那怪物。
“刚刚说过你愚蠢,你就如此热情的要为我表演什么是愚蠢真是个热心肠的怪物。”
“不过,谢了。”
池翊音嗤笑“我并不准备在你这种小卒身上浪费时间,拙劣的表演,不看对我的眼睛好。”
那怪物惊恐的看向池翊音,瞪得老大的兽瞳紧缩成点。
它试图摆动肢体,但身后的力量却牢牢钳制着它,让它的身躯挤满了整个包厢,却连池翊音的一点衣角都压不到,更别说伤害池翊音。
“你知道防备我,怎么不知道看看你身后”
池翊音挑了挑眉,偏头向怪物身后看去。
黎司君就站在那里,满脸寒气。
他俊美的容颜是池翊音第一次见的阴沉,锋利的眉眼间压抑着暴怒,他死死抿着唇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这样才没有让他收紧手指捏爆手掌下的怪物。
即便黎司君的身形远比那怪物要小,但他站在怪物身后时,恐怖的气场铺天盖地压下来,却让人有种怪物不过是他掌中蚂蚁的感觉。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准确捏住怪物的脊骨,立刻就让它动弹不得,连轻微晃一晃也做不到。
池翊音眼中泛起波澜,轻笑着向黎司君挥了挥手“辛苦了,搭档。”
“不过,这怪物瞧不起你诶。”
他眨了眨眼眸,无辜的开始坏心眼抹黑“它知道防着我,认为我危险,却丝毫不看后面。啧啧啧,黎司君,你被它无视得很彻底呢。”
池翊音微笑起来极有感染力,让黎司君也不由得跟着他一起笑起来。
他上下打量了池翊音两眼,确认了他没有受伤后,刚刚的愤怒才慢慢平缓下来。
但面对手掌下的怪物时,却依旧是冰霜般的冷酷。
怪物吓得半死,它感知到黎司君的恐怖,哆哆嗦嗦的想要解释,却被黎司君一个手势压下来。
一百多颗牙齿剧烈打颤发出“咯咯”声,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被冤枉的怪物顿时欲哭无泪,连带着看向池翊音的眼神也变得畏惧。
“好,看来怪物先生还是女士也同意了我的意见。”
池翊音愉快的双手一拍,道“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来吧,和我说说你之前的事情。比如”
他顿了下,眼眸微冷“红9包厢里的人,为什么会死”
那一瞬间,怪物怒骂池翊音的心都有了。
谁和你达成共识了我有说话的机会吗不都你和你同伴联手欺负我,以武服人吗
你还冤枉我,说我看不起身后这个恐怖的家伙该死的
但在池翊音冰冷的注视下,再加上身后传来的恐怖威压,怪物就算是想要做什么,也只敢心里想想。
它畏畏缩缩的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犹豫了一下,还是在黎司君示威般加大了力度的瞬间吓得一激灵,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
“是,是我吃的”
怪物埋伏在包厢内,在那男人进来的瞬间,就已经扑向去用利齿将他撕开成了两半,然后埋头享用自己的美食。
结果因为血腥气味飘了出去,引来了过路人的疑惑,试探着在门外向包厢里看来。
怪物没办法对包厢外的人出手,只好变成了女人的模样,假装自己才是路过被吓到的,从加害者变成了路人,完美从一众玩家和nc的视野内隐身。
毕竟,谁会为难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可怜女人呢
怪物本来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它在埋头臂弯的时候还在暗自得意,准备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再悄无声息的溜走,这样就谁都发现不了它。
这本来是个好计划,偷天换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甚至它在从这里溜走后,就算后面有人反应过来,也已经再找不到它了。
一切本应该完美进行。
直到中途遇到了池翊音这个拦路虎。
“所以说,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怪物眼珠血红,心有不甘“我自认已经学会了人类所有的反应和情绪,穿上那层皮,我就是人类。你凭什么说我的演技拙劣”
“我到底漏了哪点”
怪物的声音嘶哑阴森,在包厢血腥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阴寒。
但对池翊音却没有半点影响。
他一双长腿交叠,悠闲的坐在沙发上,就算仰头看向怪物时,也有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理所当然。
听到怪物的问题,他眨了眨眼,轻笑出声“不,你什么都没漏,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反应。”
怪物恨恨道“不可能你在骗我如果没有,那你是怎么发现我”
“我不是已经说了。”
池翊音掀了掀眼睫,唇边的笑容一瞬间变得冰冷,像是在看着无论怎么解释也听不懂的蠢货“因为,你是教科书级别的反应。”
“但人不是书,也不是机器。”
“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瑕的人,也没有完全无伤的花。想让花朵完美那只有假花才做得到。人,也是这样。”
“完美了,就是假人。”
池翊音仰了仰下颔,嗤笑道“就像你刚才那样。”
怪物愕然。
它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原来完美,才是假的吗
因为不是人类,所以它无法理解这种规则,只在池翊音点破时才恍然大悟。
可惜,太晚了。
如果它想要杀的是别人,哪怕是京茶,甚至是黎司君,它都不必死得凄惨。
可惜,它招惹的,是池翊音而且还是当着黎司君的面。
池翊音笑容轻浅,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单手插兜立在沙发前,仰头看向怪物。
“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或许我还能让你死得轻松一点。”
池翊音微笑“比如你为什么会在包厢里,为什么攻击范围只在包厢,像你这样的怪物还有多少,怎么分辨,都在哪几个包厢里,出现规律是什么”
在他眼里,这像是放大版癞的怪物,就是一节甘蔗。
挤一挤,还能多挤出一点水。
旁观的系统小云海,不由得抖了抖太可怕了,就算是也没有这样能压榨吧怪不得前辈说不能惹池翊音大魔王果然是大魔王
怪物已经被池翊音吓傻了。
它努力了一下,挤出两滴泪,试图感动池翊音让他放过自己。
可就在它对上池翊音视线时,还是被冷得抖了抖,顿时蔫嗒嗒了无生意,按照池翊音的提问尽可能回答,只求速死。
“我不知道有没有同类,更不知道是谁。”
它说“我的任务就是,在列车员进入包厢告知我可以离开之前,包厢都是属于我的领地。对于地盘上的所有猎物,我可以自行处理。”
“这是在云海列车聘用我看守包厢时,就已经定好的规矩,是交换。我为列车清理垃圾,而垃圾可以让我饱腹。”
怪物已经被池翊音和黎司君联手吓破了胆,问什么答什么,不敢有任何隐瞒。
池翊音却慢慢皱起了眉。
他想起之前在车厢时,列车长给出的注意事项之一。
在列车员打扫完包厢之后,才能去包厢确认。
当时,没有人将这顺口一句话放在心上,都不过以为是寻常。
毕竟现实中也有类似的事情,并没有疑心的必要。
可是,那个没有疑心的玩家,就这样在开门的瞬间,死在了他的包厢里。
甚至没能等到看见副本的真相与核心。
池翊音抿了抿唇,神情逐渐严肃。
或许,列车员就是划开人和怪物的标识。在列车员进入包厢之前,那里是怪物的房间,只有列车员赶走了怪物,那里才会是人的房间。
而列车长的那句话,就是对这条规则的含糊其辞。
池翊音冷笑了一声“不愧是猴子系统,还是一样的恶意满满啊。真令人怀念,啧。”
还在赶来路上的列车长“阿嚏”
“绝对是池翊音大魔王骂我可恶”
怪物不敢接话,只犹豫着低下头“现在,我能死了吗”
“啊,抱歉,猴子系统太惹人厌,倒是不小心忽略了你。”
池翊音微笑抬头,笑眯眯点了点头,道“当然,这就送你去死。”
“啊,对了。”
池翊音却忽然叫住怪物“在你死之前,还是告诉你一句其实最初暴露你的,不是你模仿人类的完美,而是尸体上的齿痕。”
“没有人类或任何外力撕裂伤,能让尸体的横截面凹凸不平到那个程度。比起撕开的,那更像是被野兽啃噬过的。”
“人很难会选择用牙齿啃吃身躯这种杀人方式吧”
池翊音微笑“下辈子,记得换一副牙几百颗牙,确实太多了,一眼都能看出齿痕对不上。”
怪物缓缓睁大眼睛,愤怒的张开嘴巴想要咆哮,心里充盈满被池翊音欺骗后的怒火。
可与此同时,池翊音也已经向黎司君轻轻点头。
于是,黎司君毫不留情的收紧手掌
“嘭”
血肉模糊,纷飞四散,迸溅满屋。
只有池翊音和黎司君所站立之处,被无形的屏障笼罩,一丁点也没有迸溅到。
池翊音抬手抚平不存在的衣褶,微笑着迈开长腿,跨过散落在地面上的残尸,走向黎司君。
“愚蠢的东西,总是会死得痛苦一点。”
他低低笑出声“那种生气却又打不到,得知真相但已经太晚,连愤怒都无处宣泄的感受,应该很难受吧”
黎司君冷哼了一声,转身与池翊音一同离开了这间被让给倒霉女人的包厢。
“它想要伤害你,它该死。”
池翊音出现在走廊上时,刚好与赶过来的列车长面对面。
列车长看到毫发无伤的池翊音从隔壁包厢里出来时,还愣了一下,下意识探头朝旁边包厢看了一眼。
然后,满地四散的残尸,满面被鲜血喷涂的墙面,以及滴答滴答从家具和天花板滴落下来的粘稠腥臭血浆,摔下来在地面上滚动的牙齿
就这样映入了列车长眼帘。
列车长“”
他沉默了。
片刻后,他怨念的抬起头,看向池翊音和黎司君,眼睛里似乎隐隐有愤怒,想要指责对方残忍杀死了小可怜的暴行。
只是在黎司君漠然扫过来的视线下,列车长缩了缩肩膀,刚刚攒起来的愤怒,就这样散了。
怂。
面无表情的列车员鱼贯而入,机器人一样收拾起了包厢里的残局。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外边人看不到包厢内的情况。
列车长握拳抵唇咳了一声,小声道“看,看来您很喜欢这趟旅程啊。”
池翊音微笑“嗯,我更喜欢你。”
黎司君的目光立刻刀子般扎来。
列车长卧槽池翊音你害我
借刀杀人
池翊音“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歪了歪头,好奇而无辜的问“那怪物,不是你为我们准备的礼物吗我很喜欢这份礼物,所以也送你一份。”
池翊音轻笑,没有错过列车长的惊恐小眼神。
“开心吗”
他低低笑着,一字一句道“兵不厌诈,既然你因为愚蠢而没有发现,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对于我”
池翊音挑了挑眉,转眸看向身边的黎司君,在他望来时,还难得向他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
“对于我来说当然是,越趁手的工具,我越喜欢。”
他低声轻喃。
随即,池翊音抬手,拽了下黎司君领前胸针的黄金垂穗。
“走了,搭档。”
黎司君也顺着力道身姿前倾,跟着池翊音的力度向前,没有任何抵抗意图。
他的唇边缓缓勾起笑意,嗓音低沉缱绻。
“好。”
“音音。”
至于列车长
列车长疯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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